《孝经 曾子论孝》读本(大众儒学经典)
上QQ阅读APP看书,第一时间看更新

卿、大夫章第四

原文

非先王之法服不敢服[1],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2],非先王之德行不敢行[3]。是故非法不言[4],非道不行[5];口无择言,身无择行[6]。言满天下无口过[7],行满天下无怨恶。三者备矣[8],然后能守其宗庙[9]。盖卿、大夫之孝也。《诗》云:“夙夜匪懈,以事一人。”[10]

注释

[1]法服:指先王的服装,其式样、颜色、花纹(图案)、质料等根据不同等级、不同身份而有不同的规定。卑者穿着尊者的服装,叫“僭上”;尊者穿着卑者的服装,叫“偪(bī)下”。

[2]法言:指先王规定的礼法之言。

[3]德行:指先王制定的行为准则。

[4]非法不言:不合礼法之言不说,言必守法。

[5]非道不行:不合道德之事不做,行必循道。

[6]择:通“殬”(dù),败坏,不合法度。择言、择行:指不合法度之言、不合法度之行。

[7]满:充满,遍布。口过:言语的过失。

[8]三者:指服、言、行,即法服、法言、德行。备:完备,齐备。

[9]宗庙:天子或诸侯祭祀祖先的专用房屋。

[10]“夙夜”二句:语出《诗经·大雅·烝民》。夙(sù):早。匪:通“非”,不。懈:懈怠、怠惰。一人,指周天子。原诗赞美周宣王的卿大夫仲山甫,从早到晚,毫无懈怠,尽心竭力地奉事宣王一人。

释文

不符合先王礼制规定的服装不敢穿,不符合先王规定的礼法之言不敢说,不符合先王制定的行为准则之事不敢做。因此,不合礼法的话不说,不合道德的事不做。口里没有不合法度之言,自身没有不合法度之行。这样,言谈传遍天下而没有过失,做事遍于天下而没有怨恨。服装、言语、行为都完全地符合礼法道德,然后才能长久地保住自己的爵位,在宗庙里奉祀祖先。这就是卿、大夫的孝道。《诗经》里说:“从早到晚,毫无懈怠,尽心竭力,奉事天子!”

解读

本章言卿、大夫行孝之方。卿、大夫既指西周、春秋时辅佐天子处理国家事务的高级官员,也指各诸侯国中的卿、大夫,其地位比周天子朝中的卿、大夫低一等。卿、大夫按规定要服从天子或君命,担任重要官职,辅助天子或国君进行统治,并对天子或国君尽纳贡赋与服役的义务。作为居于臣僚地位的卿、大夫,上有谏君之责,下有抚民之任,故其孝以所言所行来体现,当谨其言,务必忠信,慎其行,务必笃敬,这样才能言行无过失,守其家族宗庙。卿、大夫之孝有三项标准——法服、法言、德行,即按照先王礼制规定的服装穿戴,按照先王规定的礼法之言言说,按照先王制定的行为准则做事。做到这三条,就可以保住宗庙。文中的“口无择言,身无择行”,指的是其言行唯以先王之法言、德行为标准。

卿、大夫之孝的典范是孔子。他曾经在鲁国担任大司寇,按照当时社会地位排列属于卿、大夫之阶层。孔子极力倡导孝道,他自己也是个言行一致的人。孔子的父亲叔梁纥(hé),是鲁国出名的勇士,虽跻身贵族之列,但地位很低。娶施氏曜(yào)英,生九女而无一子,其妾生一子孟皮,但有足疾。在当时的情况下,女子和残疾的儿子都不宜继嗣。叔梁纥晚年又在外纳颜氏第三女征在为妻,生孔子,因出生之前曾在尼丘祈祷,故起名为丘,排行第二,故字曰仲尼。孔子三岁的时候,父亲叔梁纥病逝,埋葬在防山。叔梁纥死后,施氏和叔梁纥的家人不喜欢孔子母子,没有善待他们。不得已,颜征在带着孔子离开孔家,移居曲阜阙里,独自抚养孔子,过着贫贱的生活。孔子17岁时,母亲颜征在由于生活的压力,终日辛勤劳作,积劳成疾,再加上心情孤寂,无依无靠,30多岁便过早地离开了人世。父亲去世时,孔子年幼,并不知道父亲所葬之处,而且母亲生前也没有告诉他父亲的墓在什么地方。那时的墓,大多没有封土,没有明确的标记,很难辨认、寻找,因此孔子无法确知父亲的坟墓在何处。母亲死后,孔子虽然年仅17岁,但他一个人独立承担母亲的丧事,很有主见,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要将母亲与父亲合葬在一起。由于暂时不知父亲的墓在什么地方,他便将母亲的灵柩停放在一个叫五父之衢的地方,然后四处打听父亲的墓,而鲁都曲阜城内无人知晓。后来,还是一位好心的陬邑妇女,熟悉孔家的情况,她从儿子挽父嘴里知道了孔子葬母所遇到的难题,于是将孔子父亲墓的确切位置告诉了孔子,孔子才得以将父母合葬于防,然后闭门谢客,守孝三年,恪尽孝道。

孔子自20多岁起,就有志于以自己的学识治国平天下,所以对国家政治非常关注,经常思考治国理政的问题,也常对时政发表一些见解。到30岁时,已在社会上颇有名气。鲁昭公二十年(公元前522),齐景公出访鲁国时召见了孔子,与他讨论秦穆公称霸的问题,孔子由此结识了齐景公。鲁昭公二十五年(公元前517),鲁国发生内乱,鲁昭公被迫逃往齐国,孔子也离开鲁国,到了齐国,受到齐景公的赏识和厚待,齐景公甚至曾准备把尼溪一带的田地封给孔子,但被大夫晏婴阻挠。鲁昭公二十七年(公元前515),齐国的大夫想加害孔子,孔子听说后向齐景公求救,齐景公说:“吾老矣,弗能用也。”孔子只好仓皇回到鲁国。当时的鲁国,政权实际掌握在“三桓”手中。“三桓”指季孙氏、叔孙氏、孟孙氏,因为他们是鲁桓公的三个儿子的后代,故称“三桓”。“三桓”的一些家臣又在不同程度上控制着“三桓”,被称为“陪臣执国政”。因此孔子虽有过两次从政机会,却都放弃了,直到鲁定公九年(公元前501)被任命为中都宰,此时孔子已50岁了。孔子治理中都一年,卓有政绩,被升为司空,摄相事,即代理宰相,兼管外交事务。鲁定公十年(公元前500)夏天随定公与齐侯相会于夹谷。孔子事先对齐国邀鲁君会于夹谷有所警惕和准备,故不仅使齐国劫持定公的阴谋未能得逞,而且逼迫齐国答应归还侵占鲁国的土地。孔子执政仅三个月,就使鲁国内政外交等各个方面均大有起色,国家实力大增,百姓安居乐业,各守礼法,社会秩序非常好,史书上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鲁定公十二年(公元前498),孔子为削弱“三桓”势力,采取了隳(huī)三都的措施,即拆毁“三桓”所建的超过礼制规格的城堡。后来隳三都的行动半途而废,孔子与“三桓”的矛盾也随之暴露。鲁定公十三年(公元前497),齐国送80名美女到鲁国,季孙氏接受了女乐,君臣迷恋歌舞,多日不理朝政,孔子非常失望。不久鲁国举行郊祭,祭后按惯例送祭肉给大夫们时并没有送给孔子,这表明季氏不想再任用他了,孔子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离开鲁国,希望在别的国家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开始了周游列国的旅程。

《论语·乡党》集中记载了孔子在面见国君、面见大夫时的态度,他出入于公门和出使别国时的表现。通过其容色声貌、言谈举止、衣食住行等,可以看出孔子是个一举一动都遵循礼的正人君子,并显示出其内在的修养和品质。孔子对待君臣关系的态度是“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但他所处的春秋是一个“礼崩乐坏”的时代,僭越礼制之事很普遍,不断地出现诸侯僭用天子礼、大夫僭用诸侯礼、家臣僭用大夫礼的现象。这就猛烈而又深刻地摧毁着经过漫长历史积淀而形成的礼乐文化,破坏着西周的政治秩序和道德秩序,使孔子感到非常忧虑,发出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的感愤之词。在对“僭礼”的行为表示强烈不满的同时,孔子在处理君臣关系时时刻践行礼仪规范,如《乡党》载孔子“入公门,鞠躬如也,如不容。立不中门,行不履阈。过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其言似不足者。摄齐升堂,鞠躬如也,屏气似不息者。出,降一等,逞颜色,怡怡如也。没阶,趋进,翼如也。复其位,踧踖如也”。这样的记录详细生动,仿佛一幅入公门图展现在我们眼前。孔子走进朝廷的大门,谨慎而恭敬的样子,好像没有他的容身之地。站,他不站在门的中间;走,也不踩门槛。经过国君的座位时,他脸色立刻庄重起来,脚步加快,说话也好像中气不足一样。提起衣服下摆向堂上走的时候,一副恭敬谨慎的样子,憋住气好像不呼吸一样。退出来,走下台阶,脸色便舒展开了,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走完了台阶,快快地向前走几步,姿态像鸟儿展翅一样。回到自己的位置是恭敬而不安的样子。在朝堂上面见君主时,谨小慎微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和君主一起吃饭的时候,“君赐食,必正席先尝之。君赐腥,必熟而荐之。君赐生,必畜之。侍食于君,君祭,先饭”。孔子在生病时,对待君王仍是毕恭毕敬。“疾,君视之,东首,加朝服,拖绅。”孔子患了病,躺在床上,国君来探视他,他无法起身穿朝服,这似乎对国君不尊重,有违于礼,于是他就把朝服盖在身上。这反映出孔子即使在病榻上,也不会失礼于国君。孔子见君主时诚惶诚恐,似乎在君主面前没有容身之地似的。他固守传统礼仪,以恭谨的态度,事君尽礼,反而不合时宜,被人们讥为谄媚。他自己在《论语·八佾》中也表达了自己的无奈:“事君尽礼,人以为谄也。”感叹时人不尽礼仪,不明大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