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绛饼甜趣
羡鱼抬头，叶谪就走进来了。她还有些懵，一双眼睛只管望着叶谪，叶谪温和地给她送了一碗药，说：“鹿大夫说姑娘此病来得急，或许要修养很久。这药都放在柜子里，共十天用量，姑娘记得自己定时服用。”
他微笑，却像那么遥远，只挽起袖子捧着药碗递到羡鱼手上，羡鱼似乎曲解了他的意思，苦着脸：“叶谪你要走了么？”
叶谪一愣，不明所以：“羡鱼姑娘何出此言？”
羡鱼垂目看着坑坑洼洼的地面，小声道：“我觉得嘴里有药味，但我刚刚明明昏迷了很久，难不成是鹿大夫喂的么？现在你只说有十天用量，却没有喂我了……”
叶谪失笑，说：“就因为这个么？”
羡鱼心里忽生歉意，刚要开口说“其实我就随口一说”，面前已经伸过来一只勺子，叶谪晶亮双眼含笑凝视她，说：“那好吧。”
羡鱼简直不敢相信，若是换成了灵七，必然要嚷嚷“爱喝不喝不喝拉倒病死的又不是小爷”。她呆愣着喝下药，反应过来，连忙将叶谪手里端得稳稳的药碗抢过来，捧着碗咕嘟咕嘟喝掉了。她从来没有那么娇惯，现在竟然让一个陌生人喂药，这、这太尴尬了。
羡鱼心里想，她一定是烧糊涂了，才会做出这么胆大妄为的事情。
叶谪说他恐怕还要叨扰一阵子，便问羡鱼有什么事情他可以帮着做一点，总不能白白地住着。
羡鱼说，他要是不介意的话，就白白地住着吧。
她意识清明了许多，在叶谪走后一个人靠着床头想着这个下午的事情。她想起她因为担心叶谪像她一样淋雨受寒，卧床不起，便去山上寻他给他送伞。她忽然觉得人家根本不需要自己这么做，自己多此一举，反而是给人家添了麻烦。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想，有点胖，叶谪把她背回来一定很累吧。
果然她所谓的温柔体贴和心思缜密都不是别人所希望的那样。她看了看窗外的天，并未下雨啊。
其实人家不过是来此游历的罢，人家去哪里，她哪里管得着？
如此一想，羡鱼叹了口气，默默决定以后不要做这么没有脑子的事情了。
两三天后，羡鱼才又见到了叶谪。由于病没好全，她仍相当虚弱。但她兴致上来了，就一发不可收拾，非要到厨房做绛饼。可是一到厨房，就发现几天前采的绛月花都已经枯萎蔫死。羡鱼咬着唇看着枯死的花，很无奈地只好提着箩筐出门将它们通通扔了。
正巧这时候叶谪出现了，——叶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手中还捏着一朵盛开的绛月花，微笑着风月淡然，待看见她把一箩筐绛月花都扔了，顿时愣住：“羡鱼姑娘这是……打扫庭除？”
羡鱼不好意思地轻咳两声：“呃，……还没来得及做绛饼，但它们已经坏了。”
叶谪疑道：“姑娘是要做绛饼？”
羡鱼自动理解为他也想吃，热情开口欲邀请他在自己做出来以后尝一尝，但是叶谪蹙了好看的眉，话锋一转：“鹿先生说姑娘一生病就十分虚弱，不能随便走动，也不可有幅度过大的动作。”
羡鱼心虚，因为自己的药全是叶谪花的银子，若是喝了人家的药却不听人家的话，似乎不大好，遂乖乖点头说：“那我不做了。”
叶谪随后轻轻笑了，像三月春风一样缠绵：“不妨姑娘教教我，我来做吧。”
叶谪勤快地采了一箩筐绛月花，在羡鱼的一对一指导下做出来一碟子绛饼。期间他还依照羡鱼的指点，到山后的小兰家借来了一罐子油。
“怎么样？我教你说的话管用吧！”
叶谪尴尬一笑，并未提起那山后的小兰对他说的一番话。
小兰：“哟哟哟，帅哥又见到你啦！新成精的吧？来姐姐这混个脸熟还是拜个山头？放心！姐姐罩你，这蒙陵山绝不会有人敢欺负你！”
在听说他是羡鱼派来借油的以后：“啧啧，你就是羡鱼养的小白脸？早听鹿大夫说了，没想到，真没想到！羡鱼真是好福气啊……瞧！又有才，又有貌，还是个凡人身！啧啧…”
他只是多问了一句：“凡人身怎么了吗？”
小兰说：“你还不知道？羡鱼升阶最缺功德，她不入世，功德从哪儿来？你是凡人身，自然就能为她贡献很多功德了，届时，呵呵，她必然是我们这里头一号的人物了！说不定还能直飞纯白，落地登仙呢！哎——我怎么就没这么好命？”
他收起思绪，静静做着绛饼，答了一句：“管用，她不单借了油，还借了一罐糖。”
羡鱼笑了，说：“小兰爱贪小便宜，你跟她说让她来挖点小白菜，她当然肯了。哈哈。”
叶谪附和似的也笑了笑，心思却远不在羡鱼说的小白菜上。
他不知道该怎么向羡鱼提起这件事，在他眼中，羡鱼因为与世隔绝而与世无争，他这二十一年岁月以来，都没有见过像她这么简单的女孩子。
浸淫于腐朽黑暗中的人总是分外珍视光明纯净，他见惯了的是阴谋，冰冷，复杂，他对这么单纯的女孩子有单纯的喜欢。
理智却将他拉回了现实，现实就是，他此来肩负重任，他还有要救的人。即便那个人，他并不想救。
等待绛饼煎好的过程中，他在回想那天的事情。也许他想多了，但他没有问。他看见羡鱼病重，不知怎么的就着急起来，然后四处寻找有没有医馆一类的，直到遇见了小兰，匆匆问了路，赶到鹿大夫家，付了银子，求到了药，顺便也就在那儿跟鹿大夫学着煎药，怕回去以后手忙脚乱反而错过了吃药的时辰。
他见到羡鱼进来时，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这个坚韧的女孩子，似乎并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顾。他没有照顾过人，这第一回照顾人的经验或许也不是很贴心吧。
绛饼做好了。
热气腾腾的绛饼泛着闪亮的油光，鲜红诱人，羡鱼刚要拿一个尝尝，就被叶谪拦住，他温柔道：“还有点烫，凉一点再吃。”
羡鱼惊呆了，没想到做一盘绛饼的工夫，叶谪的语气转变得竟然这么温柔，温柔得快要滴出水来了。
羡鱼想，灵七再修炼二百年也不会有这么温柔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