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为功德
秋风不时地卷着落叶，羡鱼当上了这小小驿站的唯一管事的，为了自己的功德簿，哪里还顾得上去细细把玩秋叶静美的意境。
整日里忙着给五色鸟烧水做饭，她此前编的竹篓子确实派上用场了，如她所料，五色鸟爱吃鱼。
五色鸟一族习性古怪得很。她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茅草屋的屋顶竟然破了个洞，她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安然自若地走出房门，也不记得自己看见外面正叉着腰愁眉苦脸的那位女仙灵是作何感想的了。
她只记得她还轻轻问了一句：“这……是怎么回事？”
五色鸟瘪着嘴：“仙友，你的屋子，也太不结实了罢！五更天我……我在屋头跳舞，它便……便……成了这样子……”
羡鱼淡定地“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因为心里权衡了一下，比起功德，能出卖体力就做好的事情不算事情。以往这屋子十年就要翻新一回，避免老化，算算日子，就当提前翻新了罢。但她心里还是略微心疼了一下：才修没多久哇……喊灵七的话，他必然又要敲诈她几坛子梅子酒。
叹了叹气，默默出去砍柴。
五色鸟追了出来，说：“诶！我们一起罢，毕竟是我的错，在此向仙友赔罪了！”
羡鱼应了一声：“那，好。”
路上，羡鱼想起来她早上跳舞的情形，便随口一问：“唔，为何姑娘要在五更天时，在屋头跳舞呢？”
五色鸟一脸娇羞：“因为好看啊——”她翻出来自己纤细白嫩的双手，低头仔仔细细看着，说：“别人都这么说。”
羡鱼嘴角一抽，她不知道手有什么好看的，值得左一看右一看的，但当她凑近时，才见得分明：她的一双手，洁白修长，恍如月色下的白莲，弯曲的弧度都那么的优美。
她自叹不如，而且莫名的也很喜欢看了。
灵七所言不虚，五色鸟一族果然自恋。但他们自恋却是完全不同后山上大灰熊认为自己很能得女孩芳心的那种无语的自恋，而是有实力有资本的自恋。
但是她到底也是有千年道行的仙灵，怎么能为美色迷惑呢？如是一想，她偏过头去，注意路上的花花草草去了。
这世上本就不太公平。五色鸟一族明明已经有一双翅膀，可遨游四海，却还要赋予其容貌。她不期然的，又撇了头过去，隐隐瞧见正低头专心看着手指头的女仙灵额头上，花青色印记熠熠发光。
唉，连天资也这样的好！
“哎，姑娘，你……还没有对象吧？”
“啊？”羡鱼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望她。
心里百转千回，想，确实她还是一根单身的芦苇，并没有找到另一棵芦苇愿意同她一道结伴修行，但、但她也不是随便的人，灵七说过，找对象得看很多条件的，比如是否有房有马，是否已经在花青阶了，是否术法要比自己强，容貌也决不能差；这位女仙灵要是给她介绍对象的话，那也得先问问她喜欢什么样的吧？总不能随便地搪塞一个她的亲朋好友吧？
却听对方清凌凌笑出声来，解释道：“我看姑娘砍柴的架势十分的娴熟，便这么猜的了，姑娘可莫放在心上。”
羡鱼依然淡淡点头，佯装出不甚在意的样子，然而心里却结结实实留下来一道痕。
她孤独。一直孤独。
虽然灵七也说过，“单身一时爽，一直单身一直爽”云云，然而已经几千岁了，却连一个追求的男仙灵都没有。
这边路上多石子儿，她恰好踢到了一颗，便一脚踢了很远。
她们俩费尽心思地将茅草屋顶补了个大概，正歇息时，天空忽然一道长鸣，响彻云霄，羡鱼还没抬头，坐在身旁的五色鸟已经惊喜地站了起来，满是高兴地说：“啊！我家死鬼来啦！仙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就此告辞！”
“……”羡鱼本还想说句什么，细细地想来倒也无话可说，只空的伸出去手，但望见云层里一只羽毛艳丽的五色鸟盘旋着，那雌鸟也化出来元身振翅飞去，与天空的雄鸟遥相呼应，长鸣久久回荡在江畔。
羡鱼坐在屋头看他们消失在了云端。转而掏出功德簿子，翻开了，果真多了一行黑字。“为五色鸟服务，二功德”——只这么一句话。
羡鱼是半喜半忧，托着腮愁容满面：这得积累多久才能有一万功德。功德无量的那些仙，到底怎么样做到的呢？
她揣回簿子，依然托腮，皱眉，望着江水浩浩荡荡，心里依然盘算着自己究竟要多久才能挣够飞青的功德。
灵七过了几日又来看她，坐在原先的位子上，拿捏着腔调，问：“羡鱼，我介绍的生意如何？这几日，可曾赚得盆满钵满呀？”
羡鱼仍旧给他泡上一杯苦茶，皮笑肉不笑地道：“托您的福，这几天招待了五位，赚了十功德。”
灵七含笑把玩着粗瓷的茶盏，说：“又是苦茶呵，我就晓得，若是有了成效，你断不会只给苦茶喝的。怎么回事，竟然这样的少么？我记得去年后山大灰熊可是用这个营生，赚了狠狠一笔。”
“那你不妨今日去瞅瞅灰熊——他若是真的能赚许多，今年怎的不干了呢？”
灵七被她一噎，瞪大眼睛说不出话了，羡鱼续道：“我从一位五色鸟族姑娘那儿听来的，她说去年南迁时候在后山有位灰熊做这一行，今年却是我。灵七，你说……”
灵七连饮下好几口茶，才说：“你不知道，大灰熊今年有了新的营生，他随小兰去凡间给人做抬轿子拉车的，卖力气去了，你又做不来那种，这个营生么……”
羡鱼也知道他话中意，只是敛下眼睑，说：“我不想沾染红尘俗世。师父说过的，我三千岁前绝不可入世；起初，我还有点兴趣，现在避开凡人似乎都是一种习惯了。唔，灵七，我自然知道的，功德功德，在凡人身上的功德才最为丰厚，一念恩便涌泉相报，是三界众生里最容易弄来功德的了。”
她顿了顿，看着灵七的眼睛，又叨叨开口：“五色鸟一族自然比不上凡人……不过，两功德也是好的，日积月累，也不会少。”
就算只有两功德，那也是好的。师父说凡世险恶，红尘伤人，不许她入世。
灵七知道这些，又啜了一口苦茶，苦得他眉头一皱，却见羡鱼面不改色全喝下去了，不禁问她：“这么苦，你怎么做到一口喝完的？”
羡鱼淡笑反问：“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