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再无挂念
“姜毅，姜毅，你小子给我站住，我们几个人的事情你也敢管，你小子是不是活腻了？”
被叫姜毅的背着灰色书包的男生继续慢慢悠悠的往前走着，并没有因为后面有人叫自己而停下来，也并没有放慢脚步，依旧和平时一样不紧不慢的走着。
没几分钟，七八个骑着自行车，穿着蓝白相间校服的男生将姜毅给围在了最中间。
姜毅迫不得已停了下来，领头的男生将自行车丢在了一边，二话不说就抓起姜毅的衣领，恶狠狠的盯着他，“姜毅，你小子胆子挺大啊！知不知道那黎雪得罪了谁你就敢跑去帮她，我看你也不想在这个学校混了，想退学了，是吧？”
姜毅低头看着被抓住的衣领，使劲儿的挣脱开，抬起头，面无表情的说到：并没有，我只是恰巧路过那里，顺带帮了那个女生一下而已。
另外一个男生走了出来，指着姜毅对那个抓着姜毅衣领的男生说：浩哥，别信他的，烟儿姐明明说了就是这小子挡住她们几个的，我看我们几个今天就应该好好教训教训这小子，让他长长记性，免得他以后再不知好歹的跑去多管别人的闲事。
姜毅整了整自己的衣领，背好自己的书包，向前面望了过去，笑着说：你们真的确定要在这里动手吗？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了吗？
话还没说完，几个人就都已经紧紧的朝他围了过来，刚要动手，身后有人立马大声喊着：住手，你们几个在干什么呢？是在打架吗？站住，别跑，站住！几个臭小子，跑哪里去？
几个小子一溜烟儿的跑没了影，过来了两个巡警将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的姜毅给拉了起来，问到：你没事儿吧！看衣服你们是同一个学校的，他们为什么打你，这次的事情是校园暴力吗？
姜毅摇了摇头，笑着回答到：没有，是我不小心弄坏了他们中一个人的自行车没钱还给他们，他们就拉着我不让我走，硬要我赔钱给他们。
两个人依旧还是不太相信的看了姜毅一眼，最后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就让他离开了。
姜毅继续往前走着，走了半天，拐过一个街角，他转过了身，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一个女生，语气异常冰冷的说着：别跟着我，滚！
女生胆怯的看着他，眼泪都快从眼眶里面流出来了，但还是站在原地不肯离开，姜毅看着女孩儿，又大喊着：滚啊！跟着我干什么，别以为你跟着我，我就会原谅你和你妈了，我告诉你，永远都不会，你别做梦了。
女生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但没几秒钟，在看到姜毅阴冷的盯着自己看的眼神时，硬生生的把眼里的眼泪给憋了回去，小声的说着：可……可是爸爸让我跟着你一起回去，所……所以我得跟着你。
姜毅一听“爸爸”这两个字，直接吼了出来：别跟我提他，你和你妈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永远都不会接受你们两个的，永远都不会，你别做梦了。
听到姜毅这么说，女生憋着不哭，看了一眼姜毅，跑开了，姜毅冷笑了一声，继续无所谓的往前走着。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一进门就看到厨房里面两个忙碌的身影正在做着饭，姜毅冷笑着站在门口换鞋子。
女孩儿见姜毅开门进来了，立马笑着跑过来想要替他接过手里的书包，姜毅狠狠地瞪了一眼过去，女孩儿吓得立马缩回了手，却依旧转过身笑着对厨房里面忙碌的人喊着：爸爸，妈妈，哥哥回来了。
姜毅换了鞋，拿着书包直直的进了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直到吃饭的时候才被叫了出来。
坐在一旁的女孩儿在饭桌上时不时的给姜毅夹着菜，每次她夹过来，姜毅依旧原封不动的夹回去，一旁吃饭的男人忍了半天的怒气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筷子一放，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夺过姜毅手里的碗直接扔在了地上，大骂着：不想吃就不要吃了，若若给你夹菜你是什么态度，姜毅，我告诉你，我是你老子，你别在我面前摆出这样一副姿态，怎么，还委屈你了不成？
姜毅看着被摔在桌子下面继续滚动了一圈才把饭撒出来的瓷碗，冷笑着站了起来，看着对面的男人，也吼了起来：姜南风，你吼什么，我妈死了不到半年，你就把这个女人和她的女儿带回了家，你对的起我妈吗？怎么，现在嫌我碍眼了，挡着你们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了，那当时我姑妈要带我走的时候，你拦在哪里是个什么意思，做做样子，好让别人以为你有多么爱我这个儿子吗？你不嫌恶心我还嫌恶心呢？我告诉你，姜南风，你也就配在我面前吼。
还有这个女人和她的女儿，我永远都不会承认她们两个是我们姜家的人，天天在家里面演什么居家好女人，善良好母亲，她不觉得害臊我还替她感到羞愧呢，我……
姜毅话说到一半，一个巴掌直接朝他右脸扇了下来，他一个没站稳，倒在了地上，连带着面前的椅子也倒在了一边，一旁站着的李素立马跑了过去拉住了姜南风，劝他不要再生气了，李若也赶紧从桌子一边绕过去想要把姜毅给扶起来。
姜毅一把推开李若，红着眼睛看着捂着自己心口的姜南风，慢慢的站了起来，笑着说到：姜南风，你最好记清楚这一巴掌了，别以后不承认你为了这个不相干的女人和她那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儿打了你的亲生儿子一巴掌。
姜毅将门一摔，狠狠的锁上，进了自己的房间，直直的躺在床上，双眼死死的盯着天花板。
姜南风气的坐在椅子上半天喘不过气来，李素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姜南风的心口。
姜毅永远都记得那天在母亲的病房里她紧紧的拉着自己的手不放，眼里满是泪水的嘱咐他的情形：
姜毅，以后妈妈不在了你要听爸爸的话，不要惹他生气，要好好的继续上学，考一个好的大学，妈妈希望你做一个有出息的人，答应妈妈，好不好？
姜毅趴在母亲的病床上，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却还逼着自己笑着点头答应母亲最后的一点要求。
那天的阳光比之前好几个月的都要温暖，都要明亮，照亮了整个病房，姜毅中午放学刚走进去的时候心情一下子都好了很多，心里暗暗觉得母亲应该就快要好了，不用再住院了，可以和自己一起回家了，以后他们就可以好好的在一起生活了。
而且这几天以来，母亲的脸色看起来确实比以前好多了，姜毅抱着给母亲买的毯子，笑着给她换上，临走的时候，母亲还抬起手让他注意安全呢，这在以前可是不会发生的事情，姜毅去学校的路上整个人都是笑着的。
可下午放学赶过去的时候，医院已经下达了病危通知，姜毅简直觉得这就是一场梦，要不然的话，怎么会这么跌宕起伏呢，明明中午看起来好好的一个人，下午怎么就会要离开自己了呢？
姜毅反手死死的抓住母亲的手，希望这样可以把她给留下来，留在自己身边，不让她离开自己，可最后，母亲还是闭上了双眼，离开了他。
亲眼看着母亲被一点点埋进土里的时候，姜毅就知道自己注定要孤单一人了，以前姜南风就很忙，各个地方出差，各种事情要做，根本没有时间管他，偶尔关心他也是随口问问他的学习问题而已。
家里的事情一直都是母亲一个人在操心，虽然姜南风给的钱足够多，但给母子二人的陪伴却是那么多的屈指可数，十个手指头就可以数清楚。
就连母亲最后住院那段时间他都还在外地忙着自己的生意没有赶回来看过母亲一次，所以，姜毅的心里面是有恨的，他对于姜南风满满的都是恨，恨他忽略了母亲的病，没有尽到丈夫的责任，恨他在母亲去世半年后就把别的女人带回家里面，恨他把对母亲的亏欠用在了别的女人身上。
姜毅时常会想，母亲离开的时候，身边只有自己一个人陪着她，她应该是失望的，是害怕的吧！她肯定特别希望能再见他一眼的，不然也不会天天在病床上望着窗外看个病不停，在看到自己的身影时又很好的将失望与难过掩饰在了眼底深处，但是最后都没有见到一面，一面都没有啊！
半夜，姜毅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就听到有人在开自己的房门，等他反应过来，就看到李若偷偷摸摸的进来了，他立马打开了灯。
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开灯的一瞬间，李若楞在了门口，手里拿着面包和牛奶，薯片什么的各种吃的。
姜毅看着李若，半天了才开口问着：你来干什么，大半夜的，是想吓死我吗？
李若摇了摇头，迅速的将吃的东西放在姜毅的书桌上，就跑开了。
姜毅坐起身，看着那些吃的，知道是小丫头平时给自己藏的，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对她的情感究竟是恨还是对于自己无能为力的恨了。
第二天一早，姜毅还是背起了书包正常上学，只不过他临走的时候拿起了一旁放着的面包和牛奶塞到了书包里。
李若走出小区门口的时候，意料之外的看到了站在一边来回踱步的姜毅，看到李若出来，姜毅问到：怎么那么慢，看不到就快要迟到了吗？
李若愣了愣，继而笑着说到：不会，有哥哥在，我永远都不会迟到。
姜毅瞪了一眼李若，还不赶快过来，说着推好自行车，等着李若坐上去。
三个月来，这是李若第一次感受到有一个哥哥的幸福与快乐，也是姜毅第一次感受到有人关心自己的幸福。
平时在学校里的时候，两个人都是毫不认识的状态，今天一同出现在校门口，还是由姜毅载着李若的时候，一大堆同学围在了李若的身边不肯离开，硬是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李若被一群女孩子簇拥着进了校门，姜毅推着自行车去了操场那边停车。
往后的日子里，家里的关系稍微融洽了一些，至少不管大人之间是什么感情，两个小孩子的关系好了很多。
姜毅渐渐的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么孤单的一个人了，他喜欢的动漫人物会一一介绍给李若，李若也会把自己喜欢的音乐通通都分享给姜毅听。
在外人想要欺负李若的时候，姜毅永远会第一个冲出来挡在她的面前，告诉所有人，李若是自己的妹妹，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
最令姜毅难忘的就是，那年夏天暑假的时候，考完试，他被接到了乡下姑妈家里，结果李若也要跟过去，没办法两个人就一起去了乡下。
姜毅带着李若成天和一群孩子奔跑在田地里抓蛐蛐儿，找青蛙。
乡下夏日的夜空都比城里好看太多，星星随处可见，根本不需要望远镜肉眼就可以看的特别清楚，就是时不时地胳膊上会多出来一个被蚊子叮咬的小包。
每当这个时候，姑妈就会给他姜毅和李若拿来一些蒜片，让他们抹一下，说蚊子闻到蒜的味道就不会咬人了，实际上还是照样咬，甚至比之前咬的更厉害。
姜毅记得有一天他们几个男孩子商量在一起，跑去捅马蜂窝，结果小棍儿还没碰到蜂窝，马蜂全部飞了出来，一哄而上，追着他们跑了好几里地，最后还是李若拿着一个火把站在了他们面前烧掉了一些马蜂，其余的才飞走了。
事后，姜毅晚上坐在饭桌上吃饭的时候，姑妈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姑妈刚教训完进去端菜，姜毅就偷偷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李若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就那样笑了好久好久，那样无忧无虑的日子在姜毅今后几十年的人生里面都不曾再有过了，那段时光也是他人生中过得最开心最惬意的日子了。
接下来的一年里，他步入了紧张而又关键的高三，再也没有了多余的时间可以拿出来浪费，每天都是做不完的试卷，背不完的知识点。
高考那天，全家人都等在考场外给姜毅加油打气。
姜毅走出考场，看着拿着一瓶水朝自己跑过来的李若，又看到她身后跟着的姜南风的时候，他是不敢去相信的，因为在他的认识里，姜南风是绝对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丢下自己的生意不做的，他不曾想到，姜南风有一天会为了自己和其他孩子的父母一样顶着大太阳等候在考场外好几个小时不曾离开。
姜毅走了过来，并没有理会姜南风，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转头对一旁的李素说着：阿姨，若若，这么热，你们待一会儿就回去，怎么一直待着不走呢？万一中暑了怎么办。
李素笑了笑，说：你爸也来了。
姜毅点了点头，说了句“嗯”就不再开口了。
姜南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说着：赶紧走吧走吧，等了好几个小时，都饿了，赶紧吃饭去吧！
李若早就已经自然的挽住了姜毅的胳膊，低声对姜毅说着：哥，你怎么不和爸爸说话，他会伤心的，今天一早他起来的比谁都早，亲自开车过来的，待会儿吃饭的时候对爸爸态度好点儿，不要这样了。
姜毅不记得那次吃饭他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只记得他走在后面不经意间抬起头看着姜南风堵在自己面前那一个高大的背影时，突然就看到了他掩藏在一堆头发后面的几根白发，那一瞬间，他的双眼突然就湿润了。
也许，有些时候，有些年纪，我们真的会因为一些事情做不到轻易地，随随便便地就去原谅一个人，但随着时光的流逝，我们最终都会明白，其实，原不原谅一个人真得不那么重要了，因为在那些时光里，你其实早就已经忘了当初你是因为什么事情恨着那个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