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在食物的变迁等方面,也有未曾得到关注而被忽略的重要之处。在这方面特别重要的是,在各种各样新材料加入的同时,很多古来就有的食物完全从我们的餐桌上消失了。但是,即使不从书籍上寻找,这些食物还在新年的菜肴和婚礼的礼仪食品上淡淡地留着些许踪迹。纵观整体首先感觉到的是,和过去比起来,甜的东西多了,其次是软的东西多了。虽然昆布现在仍然是关西地区的心头好,但是已经没有人生吃榧子和干栗子了。干鲍鱼之类,小孩都已经不知道这是不是食物了,可能很多见都没见过。将这些作为供品上供的习惯,在过去是被严格遵守的,现在逐渐变得徒具其形。干鲍鱼只是将外面包的画纸越做越大,里面只包裹着一厘大小的干鲍鱼,又或者是用黄色颜料画成,甚至是忘记其形状而只写“芋”“熨斗”便罢。这是因为现在已经没有人在收到干鲍鱼的时候把它归入食物当中,它就变成无用的长物了。但即使这样,尽量不吃硬的东西牙齿却依然不好的人不可思议地年年增多起来。这可能是受食物的摄取方法的理学影响,比如暖的东西的吃法、发酵顺序,等等。不知道现在有谁会思考一下这个问题,乘火车的时候,或者出席现在这种集会的时候,左右两边到处都是金牙闪闪发亮的人,直让人感觉到黄金之国、黄金时代的炫惑。如果是因为好看也未尝不可,但是造成不这样做牙就使用不了的局面,则实在令人不解。
不仅仅是副食,就连对日本人来说有着无法切断因缘的米饭,也早就发生了变化。现在我们所吃的,不是过去的日本人所说的饭,而是粥,也就是叫作katayu的食物。饭是用甑所蒸煮的,就像今天的赤饭那样,但是现在用这种方式煮饭仅仅出现在节日里。这与hagama,也就是带锷的釜,或者灶的做法的变化有很大关系是确凿无疑的,军营等劳力的供给方法也是原因之一。主要原因是爱好的转变,恐怕还是因为对更为洁白柔软的米饭的喜爱之情。饭勺等的形状也在我们眼前快速发生着变化。现在盛饭的时候用饭勺,盛汤的时候用汤勺,但是不用说,这两者原本是一样的。所谓饭勺脸,现在人们用这个来形容花王肥皂广告模特那样的脸。今天的饭勺是平面的铲子,这完全是伴随着米饭的煮法而发生的变化。因为近来米饭越来越柔软,产生了用这样某种锐利的东西去切取的必要,要是硬一点或者软一点的话,这种饭勺应该就不合适了。我这个人是属于旧时风的,无法欣赏这种让人想起断舌鸟故事[21]的米糊,每次都想起蜀山人[22]那首有名的和歌:
日日炊饭三回亦时硬时软,总难如意世间事
想起这句歌,试着思考一下整体上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种不如意的,但是这里的一日三餐这件事,其实也是某个时代的当世风,原本是以早饭和晚饭一天两次为原则的,白天的餐食只有在插秧的日子,又或者是特别重劳动的日子才会一天提供几次。饮食方式变成像我这样晚起的人也必须每天吃三餐,真是光吃饭就忙得叫人头疼。如果复古到朝夕两餐的话,学校之类的上课时间也可以安排到从早上九点到下午两点,其余的时间也许可以使用得更有意义。如此看来,生活改良家活跃的余地还有很多,而在抵抗力强大的方面勉强继续,则会很辛苦却并无什么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