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江满溪空使心伤8
小清深知此时出兵或有胜算，但决不是必胜，火烧粮仓的事还未核实尚且不说，就算是真的，着急决战的应该是匈奴，此时全军出征只怕正是敌人最乐意看到的。她心神不宁，派身边人出去打探，每隔一会儿派出一个，不一会儿竟将院中的男仆都全派光了，院中只留下小欢一个男丁留在身边，派出的人迟迟不归，小清便又让小欢也出去看看，小欢见小清着急，拔腿便往外跑，邹府院子他并不熟悉，一时找不到大门，府中其他人认得他是小清院中之人，又素知老太爷不待见她，不愿给自己惹麻烦，小欢平素未与众人交好，便没人给他指路，他像无头苍蝇似的转来转去居然窜到邹水大嫂的院门，一头扎了进去。院里登时炸开了锅，众人吓得惊叫起来，纷纷抄起竹竿、木盆等物事驱赶小欢。若是男子小欢并不惧怕，可是邹水大嫂多年寡居，院中并无男人，来驱逐小欢的都是女眷，小欢被竹竿、木盆拍得狼狈不堪却不敢还手，忍着疼逃出来，就听远处另一个院中也是人声鼎沸，小欢听着像自己的院，虽不认路，却循着声赶了回去，就见此时已乱了套，里面的女眷你来我往，不知在忙着什么，他记挂小清，怕她出事，向她房中奔去，刚冲进房门便被里面的人赶了出来，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仆着急的说：“快出去，快出去，夫人要生了，男人在这里不吉利。”小欢听了一愣，忙退了出来。
他见院中被派出的人都已经回来了，便凑上去问怎么回事，众人都不理他，只有一人与他有些交情，便拉他到一边说：“你不知道吗？将军已打了败仗了。”
小欢一惊心想：“上午出去，下午便败了，怎么这么快？”
原来小清派小欢出去不久，派出的人便有人回来了，带回来一个坏消息：“赵军吃了败仗，已有人从前线逃回，邹水却尚无消息。”小清本就担心郁结，怀孕已满九个月，快要临盆，身体多有不便本就不容易控制情绪，听到这个噩耗，思绪大惊，竟催动了胎儿，虽不足月，却马上就要生产。产期还有些日子，院中准备不全，稍有些忙乱，好在有上了年纪的女仆主持，很快便安稳下来，众人安排了差事，全院有条不紊的开始忙活，小欢虽住在小清院中，但与院内之人都不太熟，小清平日也不把他当做仆人，便没人给他安排差事，他只有等在房外，听着房内之人忙来忙去，心里焦急不已。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已微微昏暗，郎中、稳婆都已请来进入产房，邹水的父母却不曾来看。突然院外脚步声大震，几人闯了进来，小欢望去为首的正是邹水，邹水看到小欢站在房外愣了一愣，突然下令：“把他给我绑了，送到马厩去。”随从得令一拥而上，小欢来不及反抗便被五花大绑押了出去，邹水留在房外焦急的等候，就听房内小清大叫一声：“邹水，快给我滚进来！”
邹水听了忙进了屋，屋内女仆来阻拦，邹水推开闯进了产房，见房内众人忙得团团转，几人在小清身子上方撑着一床大被，小清这时只有头部露在外面，满头是汗，披头散发，满脸凶光的看着他。邹水不忍再看，转身要离开，就听小清说：“水哥，小欢来时我怀了孕，现在孩子要出生了，你便要杀他？”
邹水回头说：“我本不想杀他，他今日冲撞了大嫂，我难办了。”
小清流泪说：“我听你战败，还以为你已遭不测，你回来便好，只是若杀小欢，以后永远别再见我！”
邹水温言说：“你我夫妻自是一体，岂是你不想见便不能见的？”说完撩开门帘出去。
小清知道他一旦出门必是去处决小欢，心知他刚吃了败仗，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小欢必定无幸。她躺在榻上，头顶着几层叠好的被子，腹部传来剧烈的阵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识的揪住那几层被子拼命一扯。她这一扯被子登乱，居然露出一把弓的一角来，稳婆见了吓了一跳，忙抽出那把弓，吃惊的喊道：“产房里怎么能放兵器？多不吉利，快扔出去。”说着递给了其他女仆，小清已无力制止，女仆接过走到房门，把弓扔了出去。
邹水已快到院门，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瞧，看到一把弓被丢在地上，他知道是小清成亲当日带进洞房中的那把弓，对两人来讲有极为特殊的纪念意义，便走过去捡了起来，正要递给旁人收起，却看到弓的一角上绑着一片布帛，他心念一动，忙解下打开来看，就见上面娟秀着写着几行字：“水哥，我已决意赴秦刺杀白起，一年之期勿守，望自珍重，妹清上。”
邹水一直对这封信的内容非常好奇，时常想象信中的内容会有多么的壮烈，谁知内容竟然如此平平无奇，但不知为何却觉得这屈屈二十几个字仿佛有千钧之重，他双手不停的发抖，眼泪不自觉的留了下来，想到多年前，一个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女，身边没有亲人和朋友，她当时孤苦伶仃，做出与情郎绝交只身赴秦的决定时该有多绝望，联想到成亲后她的情爱有加，只怕今日情爱有多深，当日便有多绝望，又想起两人在一起甜蜜的点滴，想起自己刚吃了败仗的懊恼，想起进门时看到小欢站在产房外时自己心中的那份酸楚，那本应是自己这个正牌夫君的位置，几种滋味交织在一起，不知道该怎样形容。邹水叹了口气对着窗户大声说：“清妹，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你放心吧，我决不伤害他。”说完转身走出了院门。
邹水来到马厩，小欢被绑在一根柱子上，看到他进来，两眼睁得大大的看着他。邹水抽出佩剑问：“你冲撞了我大嫂，被我大哥的旧部知道了，我们又刚吃了匈奴的败仗，我若今日不杀你，恐怕很难过得去，你还有什么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