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多想你只是一个普通人
还没等沈鸢从地上爬起来，曹鸿手中的长刀便直指她的颈部。
她就地一滚飞身跃起，抓住曹鸿的手腕反向一转，他吃痛地一抖手腕，长刀掉落在地。
她右手有力地捏住曹鸿的肩，左手的刀片抵在曹鸿的后颈。
曹鸿看着沈鸢眼中的厉色，忽然邪魅一笑：“沈鸢，别在不承认了，我知道我说得没错。”
沈鸢看着曹鸿坚定的眼神，心狠狠一颤，她想把刀割下去，却发现曹鸿的两只手指死死的抵住刀锋，她动弹不得。
“我知道，沈秋念的父亲，姓云。十七年前，你遇到了他，他四肢很长，身手很好。。。对吧？”
曹鸿淡淡的笑着，沈鸢看着他那双冷黑的眼，寒意在心底蔓延。
这一切，曹鸿说得一点不错，但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曹鸿看着沈鸢的神情便知自己猜对，便继续道：“你既然恨云，又何必把他的孩子生下来？你既然不爱这个孩子，又何必让她来到这世上呢？”
“你是说秋念吗？我爱秋念，也爱云倚帆，我一点都不恨倚帆，真的，我很爱他，但是，我亲手杀了他。。。”想到云倚帆，沈鸢凄冷地笑了，说着说着，她的声音却一点一点地低下去。
“你既然爱秋念，又何必这样对她？”
“因为我想她好好的。”
这句话脱口而出，沈鸢和曹鸿都愣住了。
沈秋念这些年，真的好吗？
她不好，一点都不好。
沈鸢记得，沈秋念刚出生的那会，皮肤粉粉嫩嫩的，抱在怀里才一点点大。她身上还带着香软的奶气，那双亮晶晶的黑眼睛环顾四周，看见谁都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现在十七年过去了，当初那个皱巴巴的小婴儿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但是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少了。
她发现自己怀孕后便主动要求调离了星光城，而沈秋念刚生下来就被沈鸢送往乡下母亲那里避风头，因为那段时间关于云倚帆的调查才刚刚开始，她怕孩子留在身边会被人看出端倪。
她知道，一旦被发现这个孩子和云倚帆有联系，定然是格杀勿论。
而在六年后她再见沈秋念时，她已是一个扎着小辫子穿着花裙在院子里自己玩泥巴的小姑娘了，只是见到她这个妈妈，她怯生生的，从不敢直接看她的眼睛。
她也爱秋念心疼秋念啊，但是她又能做什么呢？
“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了，我这个身份很特别，也很危险，如果有任务，我可能会几个月甚至几年不回家，很多时候，就是在刀尖上行走，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虽然已经很久没有发现外星生命了，但是我们时刻戒备着，排查在这十七年间从未停止。”
“我爱秋念，但是我怕连累到她。我知道，有人绑架了秋念，用秋念来威胁你，我也怕那样。我的身份一旦暴露，我的爱人和家人将全部暴露在危险之中，我想在这种危险降临之前尽力把她推开这种危险。”
“如果我不爱她，如果没有人知道我爱她，那她对于我的敌人，就没有任何利用的价值了。。。我爱她，我真的爱她，我后悔我十七年前杀了倚帆，所以我把我对倚帆所有的爱都倾注在秋念的身上，但是我想她能好好的，所以我就竭尽全力推开她。。。”
“我只想她能做一个普通人，真的，就这样。。。”
沈鸢低着头，哽咽着几乎要哭出来。她的眸底一片黯然，这么多年，大家都说她对沈秋念不好，但是她的苦衷又有谁能懂呢？
“沈鸢，你告诉我这些，你就不怕我说出去吗？我说出去，那你的身份就暴露了。”
“其实你早就猜到了，我不说，你都已经猜到了。”
“沈鸢，我和你坦白，对不起，我不知道沈秋念在那里。”曹鸿低着头，竟不敢去看沈鸢的眼睛。
“你骗我？！”沈鸢惊叫出声。
“对不起，我是骗了你。”
“曹鸿！你知不知道刚才我说的每句话对我和沈秋念来说意味着什么？！每一句都可以要了我和她的命！”沈鸢怒目圆睁，一把揪起了曹鸿的衣领。
曹鸿任由她抓着，唇角噙着一抹歉疚的苦笑。
盯着曹鸿看了好一会，沈鸢才开口：“曹鸿，其实，你和秋念一样吧，也不是这个星球上的人，对吧？”
曹鸿愣了一会，却也没有否认：“你说的对，我的确不是这个星球上的人。”
“我来自一个一光年外的星系，大家都叫她，天原。很久很久以前我们的祖先来到了天原星系，他们开山垦荒，建造了文明。在那里，所有的人都姓云，据说那是我们祖先的姓氏。”
“我叫云意恣，我的父亲叫云凝泽，我是他唯一的孩子。他是天原的最高首领，统领着这个星系所有的生命。我不知道我的母亲是谁，只记得她很美，一身白衣，出现在我的梦里。在天原，所有的孩子长大了都要进行格斗训练，我们并不需要学习多少技巧，因为战斗已经溶于骨血，我们只需要用日复一日的战斗训练自己对危险的敏锐察觉和对身体的掌控，我们需要时刻保持在最适合战斗的状态。”
“我们并不需要学习，因为在岁月的长河中我们已经进化出了记忆遗传，我们可以回忆起几百年前发生的事情，就像亲历者一样。不过，这种遗传在我身上已经很淡了，我很少能想起以前发生的事情，那些事情偶尔回忆起，更像是在做梦。”
云意恣说这突然歪着头轻笑了一下，他低着头兀自说着，痴痴的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有一个场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是一片蓝天，上面漂浮着悠悠的白云，几个孩子放着风筝嬉戏打闹，被露水打湿的小草青翠嫩绿。那时候，太阳很暖，风很软。。。一切，一切都很美好，仿佛是这个世界最美丽的样子了。但是在天原，天是黑的，土地也是黑的，没有一点生命的亮色，没有一点其它鲜活的颜色。到处都是深埋地下的工厂和飞船，那种银色的，金属的冷酷光泽。”
“而那蓝天白云，那是一个梦，是深埋心底的最柔软的眷恋。所有人，都有两个信仰，是从生下来便扎根心底的信仰，一个是那片蓝天，另一个就是，战斗与征服。所有人都必须战斗，因为不战斗就意味着死亡。大多数人与我不同，我知道我的父亲是谁，但是他们连父母的名字都不知道，陪在他们身边的只有一把长刀，是他们唯一的武器，也是要跟随他们一生知道死亡的武器。”
“每一个天原年，都会举行比武大赛，所有人都要参加。比赛前会抽签决定对战双方的名字，在一个高台上，两个人拿着长刀决斗，直到一方把另一方杀死。我经历了十几次这样的战斗，每次都是九死一生，每次拿着刀站在高台上的时候我都知道，我不能输，不仅仅是因为输了意味着死亡，更是因为，我云意恣代表着父亲，我输了，便让天原的权威受到了挑衅和冒犯，我的对手杀了我，便接下来可以去杀了父亲。”
云意恣轻轻地说着，淡淡的，却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惆怅。
“为了确保不输，在天原的日子里我每天都在练习刀法和格斗技巧，我不知道我在训练中受了多少伤流了多少血，我只知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要战斗，战斗到底。我的天赋并不比其他任何人更高，但是最后我成了一个真正的强者，或者说。。。是一台最纯粹的杀戮机器，没有任何人可以与我匹敌，甚至连父亲也不敢轻易与我对阵。”
“只是在战斗中，我感受不到父亲所说的那种快乐，我只能感受到空虚与迷茫，我不知道我为了什么而战斗，战斗成了习惯，成了信仰，但是我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是我还是不断地战斗着，因为我不战斗便会死，因为我不知道我的生命中除了战斗剩下了些什么。”
云意恣说着说着又笑了，但是笑容却难掩他眼中的落寞，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沙哑无比。
“父亲也需要战斗，但是和我不同，他接受挑战，整个星系里所有人都可以向他发起挑战，而且他不能拒绝。与他对战，输了的代价是死，而赢了便可以代替父亲成为天原星系的最高首领，也正是因此，每个天原年都有很多很多人向父亲发起挑战，最后被一一击败，命丧黄泉。”
“或许这就是天原吧，天原是强大的，需要最强大的天原战士领导。在天原，规则是至高无上的，它是冷酷的，但是也确保了天原文明的延续和发展。”
“天原有这样的一个规定，所有的孩子成年之后都要进行远征。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是一对，他们带着补给乘坐光飞船离开母星飞向茫茫宇宙，再也不会回来。”
“他们为什么再也不会回来了？而且，只有两个人，是不是太少了？”一直静静听着云意恣叙述的沈鸢第一次出声打断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