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这世间苍生，又与你有何关系
“嗯。没几个，但是，他们都想要了我的命。”曹鸿的声音淡淡的，平静如水，好像在说吃饭睡觉一样的事情那般平常。
“为什么？”沈秋念的声音颤抖着，她从没想过曹鸿竟然会这样淡然地承认他杀人了。
她多么希望他能回答没有，哪怕只是骗骗她让她心安也好呀。
曹鸿沉默了，他想了很久很久才说：“为了青龙会。”
“青龙会真的那么重要吗？”
“逸风城那儿乱，青龙会在那儿就是法，青龙会要是倒了，那儿就真的没王法了。”曹鸿看了沈秋念一眼，眼中含着的东西沈秋念不看懂。
“那你不怕被抓吗？”沈秋念低着头，突然感觉这一切太沉重了，压得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在逸风城不会，那里是青龙会的地盘。在星光城，你是唯一一个知道的。”
沈秋念沉默了，她知道，曹鸿说的都是实话。
但是，她不想听实话，她不想她这么坦白，他越是这样说，她便越是担心。
“鸿，答应我，以后别再去那儿为了青龙会打架杀人了好吗？你都已经离开逸风城了，对于青龙会，你不能也放下吗？”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头望着他，她深深地凝望着，像是要透过他那双深邃的眼看到他的心里去。
曹鸿沉默了，他挪开目光，心中竟有了挣扎的痛感。
那是他一次次出生入死打下的江山，那里有一个个可以生死相托的兄弟，哪里是这么容易就可以割舍的？
“鸿，这世间苍生，又与你有何关系？鸿，只要你好好的不就行了吗？鸿答应我，答应我好吗，鸿？”她看着他，哀求着，眼里满是期待。
“我生来就是来战斗的，那是我的信仰。”
好一会儿，曹鸿才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
他的声音很轻，但是她听得很清楚，一言一语都像一记重锤狠狠敲打在她的心上。
沈秋念沉默了，她安静的走着，斜阳暖暖的，但是她却感到了冷意：“那你又为谁而战呢？这一生惶惶惑惑转瞬即逝，为什么不能安定下来呢，为什么一定要选择那种刀口舔血的生活呢？”
曹鸿低头看着脚尖，也只是沉默，对于沈秋念的问题，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回答。
突然，沈秋念一把拉过他的手转过他的身子，她抬头认真地看着他的眼，深深地凝望着：“为什么？鸿，回答我好吗，我不明白。”
曹鸿没有看她，他只是低着头看着路，静静地走着，眼中浮现出少有的迷惘：“我也不明白，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记得，从我出生开始，所有人就都叫我去战斗，我宁可战死，也不能认输，因为输的代价也是死。这么多年，我不知道我的生命里除了无休止的战斗还有什么。”
他一个人低声呢喃着，不知这些话是对他自己说的，还是对沈秋念说的。
他走得很快，沈秋念落在了后面，她看着他一个人的背影，突然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
她感觉他像是狼，一只孤独的狼，有着尖牙利爪，有着浑身沸腾的热血与力量，却迷失了前行的方向，却被束缚着只能独自哀鸣。
一种莫名的痛感在心中弥漫，在她看来，他应该是强悍的，是肆意妄为的，是傲睨万物战无不胜的，这样的颓唐，这样的沮丧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身上。
沈秋念追上去，一把拉住他：“鸿，你还有我呀，除了战斗，你还有我，完完整整的一个我。”
曹鸿回头看着她，轻笑了一下，像是自嘲：“你？我不去战斗，又怎么保护你？”
沈秋念愣了一下，随即说：“那你答应我，不要杀人了，好吗？”
曹鸿看了她好一会，才说：“好，我答应你。”
沈秋念没有再说话，两人都静静的走着，相顾无言。
曹鸿把沈秋念送到楼下：“我不上去了，给妈妈看到了，肯定要说你。”
“嗯。对了，鸿，周日你有空吗？”
“你妈妈不管着你？”
“周日她不在家。”
“算了吧，我周日有点事情。”曹鸿想到周日海沫说有青龙会的事情找他，下意识的拒绝了。
他移开视线，不想看她失落的样子。
“嗯，那我走了。别忘记你答应过我的话。”
看着沈秋念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转角，曹鸿才离开。
他低着头兀自走着，俊俏的眉宇间浮现出淡淡的愁绪。
他记起仿佛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一个早晨，那时的他还叫云意恣，他的父亲把一把长刀递给他，对他说：“云意恣，你生来就是来战斗的。你的身体，你的记忆，你的智慧，无不是为战斗而生。云意恣，战斗应该是你坚守一生的信仰，你应当通过战斗去捍卫自己的尊严，去赢得属于自己的荣耀。”
那时的他接过长刀，指尖轻掠过锐利的刀锋，冰寒的凉意沁入皮肉，他望着父亲，又看看手中的长刀，懵懵懂懂。
“鸿，这世间苍生又与你有何关系？
“那你又为谁而战呢？这一生惶惶惑惑转瞬即逝，为什么不能安定下来呢，为什么一定要选择那种刀口舔血的生活呢？”
沈秋念的话在耳边响起，曹鸿细细的琢磨着她的话，第一次对父亲说的话产生了怀疑。
如今，战斗真的如父亲所言成了他的信仰，但是他又收获了什么呢？
没有鲜花，没有掌声，没有荣耀，只有一身狰狞的伤痕，只有一腔无人愿听的苦楚。
他空有一身筋骨，空有一番身手，却不知为何而战，而谁而战。
以前，他不战斗就会挨打，不杀人就会被杀，他战斗是为了生存。
而如今，他已不必为了生存而战，但是战斗却成了他的习惯，他喜欢那种燃烧热血乃至生命去赢得胜利的战斗，那种仿佛溶于骨血的激情让他浑身沸腾。
他感到战斗中的他不再是他，只是一只野兽，最原始的野兽，什么都不用顾及，什么都不用考虑，只是出于本能的战斗。
只是，他究竟为何而战？
为了青龙会？还是为了这世间苍生？
他不知道。
以前他唯一想的就是通过战斗来换得生存，但如今血雨腥风隐去，留下的安宁却反倒让他无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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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早晨，等沈秋念和曹鸿到达星光城东门的时候，唐倩雨和孟梓捷已经等在那里了，见他们来了，便一起出发。
走出城没多远，就是一望无际的原始丛林，他们走过一片树林来到了一座大山脚下，便在那里停下来安营扎寨。
只是他们一路嬉闹，没有发现有一个女人跟了他们一路，也来到了山下。
那女人一身黑衣，身背长刀，及腰的长发在脑后束成一个干练的马尾，她浑身上下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让人看不出她的原来容貌。
在四个人停下来之后这女人却没有歇着，她沿着山脚下的小径走着，她走得很慢，冷黑的眼眸仔细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仿佛是在观察、寻找着什么，但是她踩在地上的杂草落叶上时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如猫般静默、敏捷。
终于，她挑到了一处令她满意的地方，那是一处安静的峡谷，谷底狭长而幽深，两边的山崖险峻高耸，遮天蔽日。
这座山应该是作为林场供给星光城的木材吧，峡谷两边的岩壁上还堆放着用大量已经砍伐好了的木材，用粗糙的麻绳捆着。
女人敏捷地攀上峡谷旁的岩壁来到那木材边，站在山崖上，她俯视着那峡谷，满意地笑着。
女人手中寒光一闪，长刀赫然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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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人收拾了一下，便围坐在一起。
“我们干什么呀，好无聊啊。”唐倩雨环顾四周，成片的树，青翠的叶，几声朦胧的蝉鸣鸟叫从远处传来。
“不知道。”孟梓捷也望了一眼四周，淡淡地说。
“不是你叫我们出来玩的吗？现在连玩什么你都不知道。”唐倩雨嗔怪着。
“那我们来玩个游戏吧，两个人躲起来，另外两个人去抓，被抓到的人必须回答抓TA的人的一个问题。怎么样，玩吗？”孟梓捷突然说，他笑着，那笑浅浅的，却像淡淡的风一样，能沁到人的心里去。
“好啊，玩！”曹鸿应了一声，冷黑的眸中跳动着兴奋的光。
“那谁来抓啊？”
“我和沈秋念，来抓你们两个。我们原地转十圈，你们先躲起来，转完了，我们来抓你们。”孟梓捷说着，唇角微微上扬。
等沈秋念和孟梓捷在原地转完了十圈，曹鸿和唐倩雨已经跑得连影子都找不到了。
“你抓谁？”孟梓捷看了一眼沈秋念。
“嗯？”沈秋念没明白孟梓捷的意思。
“我要去抓倩雨，你帮我吗？”孟梓捷看了一眼周围茂密的丛林，说。
“你想问唐倩雨问题？”沈秋念望了孟梓捷一眼，笑着。
“嗯。”
“我要去找鸿，不打扰你们了。”沈秋念说着就往树林里走。
“沈秋念！我们合作吧！”孟梓捷冲着沈秋念的背影喊着。
但是沈秋念没有理会，只是径直走进了树林。
她在树林里走了许久都没有找到曹鸿，太阳火辣辣的，咸湿的汗淌下来，她心里一阵烦躁。
突然，她听见身后掠起了风声，一种对危险敏感的直觉狠狠击中了她，一道冷锐的寒意直冲她的大脑。
她眼角的余光望见背后人影一闪，她下意识地俯身闪躲，并顺势摸出腰间曹鸿给她的刀片。
她转头，只见一个手握长刀的黑衣女子站在她的面前，还未等她看清那人的样子，那女人便提着刀向着她冲了过来。
面前寒光一闪，沈秋念侧头闪过凌厉的刀锋，想要挥刀反击，却发现那女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正当她抬眸四处寻找的时候，脑后被人重重一击，她倒在地上，麻木的痛感弥漫，她依稀感到有人抓着她的身子给她绑上绳子。
接着，她就堕入了混沌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