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同为柱石,同为父亲
跑!赶紧跑!离开松都城!
信上的内容总结起来就是这样。
“君侯为何要给老大你这样的信?有什么事难道不能当面说清楚吗?”宴会散场,湛准叫住了准备回家的阎盛等人,一齐回到了康伯府中自己的房间里。
“君侯会这样做总是有他的道理的。”王定捻着胡须接了一句。
同时尹寺带着之前受伤的章承也推门而入。
“蒋少君呢?”见来人,孟坚立刻又问了一句。因为湛准回来时是叫尹寺带章承和蒋闽一起来此处讨论这信的含义的。
“蒋大人房内并没有人,也不知是去了何处。”尹寺摇头道,这又更加加重了孟坚的担心。
但以前同为蒋闽下属的王定与湛准却并不显得那么焦虑。
“蒋少君和晴岚同是君侯的儿子,万没有厚此薄彼的道理。”王定道:“或许,蒋少君早在之前就得了君侯的信,此时已经离开松都城了呢?”
他说着瞥了眼湛准,后者微微颔首,也是表示同意这个说法。
“但,明明大战刚刚结束,正是喜悦时候,君侯为何要给头儿你塞这样的信?”钟周疑惑地问道。
这个问题湛准在看到信的内容之后便已经想了一路了,信中蒋巍还刻意交代自己不要去找他,着实奇怪。而到现在,湛准也总算是琢磨出了个大概。
“狐族。”他讷讷地吐出这两个字。
阎盛挠着脑袋满头雾水,“关狐族什么事?那五大妖族里也没有狐族啊!”
而聪明点儿的章承,尹寺却也稍微有了些头绪,再聪明点儿的王定和钟周却是顿时恍然大悟。
“不对!这五大妖族本是死敌,这次却毫无预兆地突然聚集在一起,跟狐族绝对脱不了关系!”钟周激动地道。湛准和王定认同地点着头,而后者又扯着胡须补充出了另外很关键的一点:“但这狐族在战斗中却根本没有露面!”
“其实是有露面的。”这下尹寺也反应过来了,“还记得那天主道上突然出现的冰墙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狐族的秘法!”
章承望着另外几人身上突然多出几块青铜和王定身上的一块白银以及湛准怀中的那颗玉石。又看看自己腰间的那柄古木符剑。再听着这些他根本没经历过的事情,不禁有些茫然。
可本来满脸都充满着疑惑的阎盛此时却突然抢话道:“但那冰墙怎么看都是用来挡住狼族去路的呀?狐族为什么要这么做?”
“也许,这就是狐族的目的了吧。”湛准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也有些不确定,但他一时也想不到更加合理的解释了。
众人都觉得离奇,但细细思索一番,又觉得还算有道理,于是除了不了解事情经过的章承和一直在把玩着她新得到的那块青铜完全没在听大家在说什么的嗷呜外,其他人的神情纷纷变得严肃了起来。
“这样说的话,或许,我们认为的战斗结束,可能恰恰是狐族要行动了的开始!”钟周说出了几乎在场所有人的内心所想。
“这或许就是君侯给少君信的理由了吧?”先前因为担心蒋闽而一直不在状况中的孟坚此时也终于反应了过来。
已是深夜,说是要补办灯会,可其实城里已经很暗了,更别说康伯府,这里面此时还亮着灯的房间其实只有两间。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呀?”面面相觑之后,阎盛向湛准投去了期盼的眼神。其他几人亦然如此。
“还能怎么办?既然父亲都说了,”湛准活动了下四肢,又从房间里的一张柜子里掏出了一册类似春宫图的东西塞进了自己的怀里面,“那我们能够做的,就只有跑!赶紧跑!离开松都城!你们准备一下,我们立刻就出发!”
“是。”
王定拉灭了房内的灯。
于是康伯府内还亮着灯的房间又只剩下了一间。
蒋义山呆坐在蒲垫,看着桌上的一踏公文有些出神。
他现在彻底没钱了,先前他口出狂言允诺说送那些禁卫每人一箱白银已经将他这些年所攒下来的积蓄全部掏空。甚至还找姬运借了些才把债务还清。但他也没心情去替这些东西觉得可惜。
所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眼前突然冒出来一只明明活了几千年却看着像少年的狐妖,他别提有多“开心”了。
“好久不见呀,蒋义山。”
“好久不见,婴宁族长。”
这位向来威风神气,内心在别人看来深不见底的缉邪侯,此时在这位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上一个湛准那么多年龄的少年面前,却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老夫不是个话多的人,也不喜欢墨迹,就直截了当地说了。”婴宁挥指在地板上划了一个小圈,变化出了一张仿佛由云雾组成的软圆垫在上面坐下,又轻叹了一口,“雪漫是老夫的女儿。”
蒋巍闻言微皱眉头,握笔的力道不自觉地加紧了些,“你想让我放了它?”
“若是缉邪侯能如此通情达理老夫自当感激!”婴宁将双手背在背后,揉搓着一根漂亮的狐毛,脸上的友善的笑。
“可它的确杀了人。”蒋巍表情略显无奈,“作为蒋巍,我的确可以随便找个替死鬼让你把它带回去。可我是缉邪侯。”
婴宁仍是笑,可这笑里顿时又多了一丝冷意,这冷意由它身上发出,在这房间中弥漫,有多冻人蒋巍是能感受得到的,“那,缉邪侯便不打算给老夫一个说法了么?”
“你想如何?”蒋义山的眼中也多了一丝不耐,但只觉得冷意更甚,身子都有些哆嗦。
“蒋义山,同为父亲,也同为柱石,你应当也知我的。”婴宁仰头又是一声长叹,“老夫见过许多人,唯独你,老夫觉得格外亲切,因为你我或许是相同的。和你一样,老夫向来胸无大志,只图族类苟活,为达此目的,万物皆可抛弃,可唯独一女,却是不忍。至少,老夫必须得保证,雪漫一直都是安全的。”
“婴宁族长想要我如何,直言吧。”
“很简单。”婴宁突然收起了自己的那份悲天悯人,转而直视了蒋巍的眼睛,“我不相信你能保护好雪漫,你必须得做些什么来让我放心。”
“你想带我两个儿子回宫垣山当人质?”蒋巍的眼神瞬间变得愤怒了。
“不,我没那么贪心,哪有我一个女儿换你两个儿子的道理?”婴宁打了个哈哈,“我只要湛晴岚就够了。”
“不可能!”蒋义山果断地回答道,手上的力度加重直接捏断了笔,另一只手拍案而起,接着就要拔刀而出。但往腰间摸去才记起来,他今日已经把缉邪刃托付给自己那个独臂的大儿子了。
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他已经预测到了的,却也是他无法阻止的。
堂堂缉邪侯,此时却只能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然后把这份无力感变成愤怒发泄到一只无辜的笔上。
“别生气嘛,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准,所以你可以选择第二个方法来让我放心。”婴宁面色微沉,幽幽道:“既然儿子不能换女儿,那么,是否能让我呆在这康伯府当缉邪侯,而你去宫垣山呢?”
说得倒好听!
蒋巍怒目瞪着它,心里却不由这样骂道。
婴宁是一只能变化能隐匿自己妖性的狐狸,它若是想代替蒋义山当缉邪侯简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当然,前提是,蒋义山得先死去。至于去宫垣山,那不过是个幌子罢了。这位狐族族长已经把话说得够清楚了:要么,你把儿子给我,要么,你自己去死。只有这两条路。
“我选择后者。”片刻地僵持后,蒋义山仿佛脱力般坐倒在了身后的台阶上,眼神中的愤怒也随之消散,转而变得空洞。
这间房子的房门紧闭,但灯却是整个康伯府中唯一一间还亮着的。
“君侯!你不会真的给那些禁卫一人送了一箱白银吧?那可不是一笔小钱啊......”突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进入耳畔。不用想,一定是刘争,因为只有他没有这个敲门的习惯。
蒋义山摊在地上,略显颓废地望着他。
“没关系的,进先,反正我也用不到了。”
灯仍亮着,但这间屋子却开始被一股寒意所笼罩,使靠近的飞蚁蚊虫都变为了冰茧,周遭的花草树木也结上了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