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怕死不当轻小说家！
“……太过分了。”
“就是，这些洋鬼子……”
走在宁静的社区里，我听见前面的院子里传来熟悉的普通话。
在原本的交换生计划里，中方学生也和当年的英国佬一样寄宿在结对学生的家里，但考虑到统筹管理和交通行程等方面的麻烦，最后还是改为所有学生统一入住在这片社区的某间民宿旅馆里。
我很喜欢这个小小的社区，狭窄的车道，独门独院的低矮民居，商业街步行就能到达，距离布鲁士特中学也很近。这里属于诺丁汉市郊的一处卫星城，人们晚出早归，循规蹈矩，商店和餐馆下午三四点就关门打烊，只有中餐馆给亚洲人提供晚餐——住在这里的英格兰人似乎都在家里吃晚饭，没有下馆子的习俗。
除了一些来自印度的环卫工时常用咖喱味英语交流之外，这片街道平时是相当安静的。每次和萨逸莲一起放学回来，我都很享受这种宁静，不成想今天却能在这里听到普通话的声音。
我继续向前走，果然碰到了从院子里走出来的同学。
“哟，小陆。”
“袁学长，萨学姐。”被我称为小陆的学弟朝我们挥手致意，跟在他身边的几个学弟学妹也随之乱哄哄地打起招呼。小陆是校长的儿子，被他老妈塞进这次交换生项目里，看上去总有些愤世嫉俗的样子，也不知是爱国心自尊心受到了什么刺激，还是单纯青春期叛逆不想听父母的安排。
“聊什么呢，这么热闹？”在这群学弟学妹跟前，萨逸莲永远是一副完美无瑕的好学姐卖相，这笑容简直比春天还温暖。
“我们刚从后院出来，那花坛里居然种着一大堆……叫什么来着……”小陆一拍脑袋，“罂粟！这些英国佬居然在家里种鸦片，英方还安排我们住这种地方，这是什么意思？特地让我们回忆鸦片战争？”
“就是！太过分了！”
“这是歧视！嘲讽！”
“大家冷静一点，可能只是店主的个人爱好……”萨逸莲忙着安抚群众，我趁乱走进了旅馆。
这间旅馆由两栋三层小楼合并而来，东西两侧的客房通过一扇活板门连接，东边全住着女生，西边是男生的房间。我打开房门，换上一身舒适的衣服，洗了把脸，开始思考晚饭吃什么。
片刻之后，我决定去院子里，看看所谓的罂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后院曾经是对我们这帮学生开放的，直到某天那位小陆同学跟他的英国朋友们在院子里打棒球，一球把院墙上挂着的相框给砸飞了，碎玻璃掉了一地。店主老太太倒是没追究此事，只是自此不允许我们随便在院子里玩了。
我穿过房屋中央的活板门，来到东侧的女生宿舍区，穿过无人的走廊，走下楼梯，从女生宿舍这边的一楼落地窗进入了院子。别问我为什么这么熟练，都怪萨逸莲老是晚上喊我过去。
院子不大，我转了一圈就在房屋墙外的花坛里看到了那几株罂粟花。下垂的花苞，细长的花茎，血红色的花瓣显得格外刺眼，仿佛真的被鲜血所染红一般。
“很漂亮吧？”
萨逸莲在我身边蹲下，注视着晚风中摇曳的花朵。
“这是佛兰德斯红罂粟。”我也蹲下，用手指着那些卵状的花苞，“这是阿尔卑斯罂粟，它们和鸦片罂粟不是一种植物。”
“佛兰德斯红罂粟是虞美人的变种。在英联邦国家，这些红色的花朵是用来纪念阵亡将士的。”萨逸莲的棕色长发与花朵一起在风中晃动，“第一次世界大战在1918年11月11日签署停战协定，此后每年的11月11日就成为了英联邦成员国的纪念日，国内称为‘国殇纪念日’、‘荣军纪念日’或‘阵亡将士纪念日’。”
“原来如此，难怪这家人会在院子里种植这些花。”
“1915年，一名英国军医在西线佛兰德斯战场上埋葬了自己的战友，看着盛开在沟渠里、十字架间的虞美人花，他为了纪念自己逝去的同袍，写下了一战期间最著名的诗歌——”
“《在佛兰德斯战场》？”
“是的。”
萨逸莲轻轻吟诵起那首诗。
In Flanders fields the poppies blow（在佛兰德斯战场，虞美人迎风开放）
Between the crosses,row on row,（开放在十字架间，一排排一行行）
That mark our place;and in the sky（那是我们的疆域。而天空）
The larks,still bravely singing,fly（云雀依然在勇敢地歌唱，展翅）
Scarce heard amid the guns below.（可你却难以听见，因为枪炮正响）
We are the Dead.Short days ago（此刻，我们已然罹难。倏忽之前，）
We lived,felt dawn,saw sunset glow,（我们还一起生活，感受晨曦，仰望落日）
Loved and were loved,and now we lie（我们爱过，也被爱过。而今，我们长眠）
In Flanders fields.（在佛兰德斯战场……）
Take up our quarrel with the foe:（继续战斗吧）
To you from failing hands we throw（从我们低垂的手中接过火炬）
The torch;be yours to hold it high.（让它的光辉照亮血色的疆场）
If ye break faith with us who die（若你背弃了与逝者的盟约）
We shall not sleep,（我们将永不瞑目）
though poppies grow（纵使虞美人依旧绽放）
In Flanders fields.（在佛兰德斯战场……）
“从此，虞美人就成为了纪念阵亡将士的花。”
“既然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家人种的不是鸦片而是虞美人，为什么刚才在门口还要说那样的话？店主的个人爱好？谁的爱好是在自家后院种毒品？绝X毒师吗？”
我知道绝X毒师是在面包车里干活的，只是举个栗子而已。
“你本来是有机会向他们解释清楚的，为什么选择敷衍了事，而不是消除误会？”
“因为袁季，这世上本来就没有误会，也没有非黑即白的事情。”
萨逸莲扶着膝盖，站起身。
“这些红罂粟，从外观上看确实很像鸦片罂粟。当初英国首相卡梅伦佩戴红罂粟进入中国，就被视为对中国人民的侮辱，因为它让中国人民联想到当年的鸦片战争。那个孩子又是校长的……若是在异国他乡起了冲突，我倒是无所谓，万一连累到你——”
“不用顾虑我。该说的话就说，该做的事就做。”
我也站起身，与萨逸莲并肩而立，遥望着远方天空残存的落日余晖。
“人生这么短暂，青春只有一次，要是不做想做的事，那可是会后悔一辈子的。”
“袁季……”
萨逸莲看着我。她的眼睛在天空下闪着迷人的光彩。
“萨逸莲。”
我也直视着她的瞳孔。
“不管发生什么，我永远站在你的身边。已经走到这里了，就让我们毫无遗憾地走下去吧。”
“……好，说定了。”
萨逸莲与我击掌，在中英格兰被夕阳染红的夏日天空下。
“……唉，这个flag立得好啊。”
我看着左手的天择学园高中部录取通知书，以及右手的明州一中保送通知书，摇了摇头，把它们塞进了抽屉里。
***
有了妹妹入伙，我的轻小说男主炼成大业又扎实地向前推进了一大步。
“来开作战会议吧！作战会议！”
我的房间里，我一手拿着粉笔，一手将作业本卷成一卷，在墙壁上挂着的黑白两色世界地图上敲打。这块世界地图是我在X家买的，其本体是一块黑板，本来是用以规划行程标注路线的，结果被妹妹拿来做什么作战会议。
“做人，要有梦想！没有梦想的话，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为什么没有梦想就是咸鱼？”妹妹举手提问，蓬松的衣袖从手腕滑到肘弯，可爱的粉色睡袍洗得稍微有点皱。看来兄妹之间多少还是有点文化差异，不过我可以接受！
“这是一个中国网络上流行的梗，出自某部著名喜剧电影，反正你只要记住这个用法就行了。为了实现梦想，我们需要有一个或数个可以具体达成的目标；而为了达成目标，我们就需要具有可行性的作战计划！”
“哦。”妹妹一脸“你在说废话”的表情。
“于是，我用了饭后消化食儿的五分钟时间脑补了一个作战计划，代号为——”
我用粉笔咔咔咔地在世界地图的北极上方写下两个单词。
"'Project Paradise'!"
“‘乐园计划’？”妹妹的偏差值看来还挺高的，一秒钟就在脑内翻译完成，不对我怎么也开始用这种词了，应该说成绩挺好的才对。
“对！首先，是我们的作战目标——凑齐五个学生一个老师，建立社团！”
我笔走龙蛇，在俄罗斯西伯利亚的荒野上写下“目标：建立社团”六个大字。虽然我写的是简体字，但妹妹的阅读范畴包括繁体字、简体字和日式汉字，所以还是看得懂我在写什么的。
“那么，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我们要做的，就是这么几点——”
咔咔咔，西起通古斯高原、东到堪察加半岛的地图上多了几行字：
一、确定社员劝诱对象；
二、对社员候补进行攻略；
三、人数达标，申请建立社团
四、大功告成！
“……哥你这么概括是没错啦，但总觉得还是等于什么都没说。”我的妹妹将手臂交叠在胸前，歪着脖子对我连连摇头，这套连招如此自然，我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很浮夸。可能是因为妹妹的胸部还在成长中，无法用手臂支撑起来。
“听我分析啊，这每一步都有具体的实施方案的！”
从galgame片头曲的演出方式——每名角色的立绘加姓名的走马灯——以及各类破案美剧里得到灵感，我拉开抽屉，拿出一盒磁贴和一叠照片，在“劝诱对象”后面啪地用磁贴贴上一张照片，于是鄂霍次克海就被萨逸莲的身影给覆盖了。
“首先，社员候补A，就是我们的萨逸莲萨大小姐！”
萨逸莲穿着剑桥大学套头衫坐在树荫下，被牛仔裤绷紧的大腿上摆着便当盒，柔软的刘海和及腰的茶色秀发随着她摆出的剪刀手而垂在一旁，散发出一阵令人迷醉的清香。每次看到这张照片，我都能回忆起与美少女度过的暑假，真是美滋滋。
“……且不吐槽为什么第一个不是苏槿姐，哥哥你……为什么会有她的照片？”
妹妹的眼神好像突然变得可怕了起来！连说话的语气都不对了！
“小梅你冷静点，你听我解释！你莲姐是我初中同学，我们暑假一起去的英国做交换生来着！这是我们在剑桥拍的照！”
“哦……是吗？”我这番话说得又急又快，妹妹需要花点时间好好消化一下其中的信息量。
“你莲姐姐叫萨逸莲，全名逸莲·哈罗德·萨，哈罗德是母姓——顺便一提泽X斯宾塞英X梨这种姓名格式是有问题的，姓氏应该放在最后才对。”
我在照片旁边写下萨逸莲三个字。怎么笔画这么多，我得换根粉笔了。
“她是混血儿，父亲是北方某名门萨氏之后，母亲则是地道的美国人。萨逸莲容貌端丽、品学兼优，学生老师都喜欢她，简直是完美无缺的大小姐属性美少女。”
“那么问题来了，这种美少女，哥哥是怎么勾搭上的？”妹妹的表情随着我的描述而越来越严厉，如同爆发前的火山，“人家好像每天放学后都跟哥哥待在同一间教室里呢？原来你们关系这么好吗？”
“也没有多好啦……我英语比较好，在国外的时候跟萨逸莲经常互相帮衬，一来二去的我们就混熟了。后来回国就没怎么联系了，没想到一开学发现居然在一个高中，简直是轻小说男主级别的待遇！”
“嘁。”妹妹发出一个不算太友善的拟声词。
“咳咳，总之你莲姐还是比较有希望入社的！凭我和她的交情，只要讨好一番，帮她干点活什么的，过来挂个名应该没问题的！她可是我原先初中最优秀的尖子生，高中一入学就被学生会给八抬大轿抬进办公室了，每天各种破事忙到不行，绝对需要我去帮忙的！”
“哦。我是不觉得事情能有哥哥计划得这么简单……”
“好了好了，下一位！”
我从照片里抽出第二张，贴在北海道的东边。这一张是一名金发少女盘腿坐在电视机前操纵游戏手柄的照片，在她的身边，萨逸莲敲打手柄快到留下残影的半个身子也实力入镜。萨逸莲大约172cm的身高在明州的女子高中生里已经算一览众山小了，可坐在她身边的金发少女却和她差不多高，甚至隐约比她高出一线，兴许是那一头金色长发在视觉上比较有侵略性。
“她叫爱瑞丝·希尔（Iris Hill）！就是活动室里那台SP4游戏机的主人啦！”
爱瑞丝的两条白色大长腿从连衣裙式长毛衣的衣摆下伸出，双脚包裹在蓝白两色的横条纹长袜里，一对深绿色的眼睛加上浅金色披肩长直发，可谓是真正意义上的金发碧眼了。
“果然……这一叠照片，都是跟哥哥关系很好的美少女的照片。”
妹妹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阐述着在她看来的既定事实，我的余光注意到妹妹已经把手伸向床头的高阶英汉辞典了。不妙哇，要是被这玩意儿敲一下，我不死也要变成植物人的！
“小梅你听我解释！爱瑞丝与我是老相识了！她是跟我结对的交换生啊！”
这个故事就比较长了。我上初中时，学校与诺丁汉市的一所中学搞了个交换生项目，英方把师生送来中国做交换生，中方再派人去英国。当时与我结对的英国学生就是爱瑞丝。
“爱瑞丝是个游戏宅，住进我家后就用我电脑上sbeam，还手把手教我注册账号、喜加一之类的。后来我去英国做交换生时，接待我的也是她，我离开英国前爱瑞丝才告诉我，她决定继续去中国做交换生，选择的高中正是天择学园——所以我们又在同一所学校了。”
这也不奇怪，如果说有外国人想来明州学习，或者外企员工的子女在这里读书的话，首选的必定是天择学园的国际班，那里除了想要出国的明州学生之外，还有很多真正的外国人。
“所以……哥哥sbeam账号上的那套Nekopark，就是她送的？”
妹妹不知什么时候视奸了我的游戏库，连我游戏时长排第一的游戏都发现了！
“这个嘛……这游戏在欧美卖得特别好，她手滑多买了几个激活码也正常嘛！哈哈哈哈，这个游戏宅好对付，等下次sbeam打折，我从她愿望单里挑个游戏送她就行了，至于有没有钱，可以先把大饼画出来，等社团成立有经费了再说嘛！哈哈哈哈哈，我们看下一个。”
最后被我一边打哈哈一边贴到东京湾南边的，就是苏槿的照片了。这是去年春节，我们两家人一起逛庙会时拍的照片，当时苏槿穿了一条金红色的旗袍，手里拎着一根塑料泡沫做的“治疗杖”，她说自己穿的是《守望X锋》里某位游戏角色的衣服，不知道这算不算cos，反正我觉得大冷天的还是cos小美比较好，人好歹穿的是棉袄。
“你苏槿姐跟咱家做了十几年邻居了，当初咱们家搬到这里时，苏槿就已经住在隔壁了，如今这都十几年了，她跟我也算正儿八经的青梅竹马，从幼儿园到高中都是一个学校，多不容易！你给评评理，就说我跟她这十几年的交情，还混不到一个签名？好了好了，结束！”
终于完成了点兵点将，我大笔一挥，直接从第二条攻略画了个直达第四条的箭头。
“哥……我觉得你活在梦里。”
妹妹的话语落到耳中，我差点一口老血喷在祖国大好河山上。
“你病得不轻，是时候关掉弹幕网站，多出门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与同学们好好交往了。”
“小梅啊！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去问她们！虽然她们多半会说，出门走走一天下来，会发现还是待在家里好玩。”
“就算哥哥真的跟她们很熟，人家也没有理由加入你的社团嘛。”
“不！我一定会成功的！以我为中心的美少女高中生社团一定会成立的！我可是要成为大轻小说家的男人，怎么可能输在这里！”
我拍打着世界地图，粉笔灰扑簌扑簌地飘落到地板上。
“我宣布！从明天起，Project Paradise作战正式开始！让我们大胆地去打江山吧！”
“哦~”妹妹和苏槿一脸平静地轻轻鼓掌。
“你什么时候出现的！”我被门边的苏槿吓得差点从卧室窗户蹦出去。这里可是十楼，跳下去我估计明天就上新闻头条了。
“也没多久吧，老妈做了点烤牛肉，给你带了一团来，刚走到你房间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就听见你在高谈阔论。”
“你你你你你从哪里开始听的！”
“唔……”
苏槿一手拎着装有烤牛肉和酱汁的塑料袋，一手食指贴在脸颊上开始思考。
“‘做人要有梦想，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那不是全部听到了吗！”果然这种剧情都是一个套路，一旦我问从哪里开始听的，对方就会说从一开始听的，然后我得接一句那不是全部听到了吗！一点创意都没有！不对，不如说这种经典桥段果然都来源于生活。
“我倒是无所谓啦，在你的社团里挂个名什么的。”
苏槿说出了我意料之内的台词，果然我这个计划超有说服力的，她一听就加入了！
“就是逸莲和小爱，她俩的情况比较复杂，你真的有把握拿下吗？这两个人？”
苏槿不愧是这么多年一直在我身旁担任吐槽役的重要人物，旁观者清的她一句话就点出了我这个计划最大的症结！
“唔……”
我陷入了思索。
要说这俩人有啥问题，其实问题也不大，就是有时候俩人凑到一起会有点不对头，就跟一只笼子里的仓鼠一样，非得打出个高下来不可。根据我的研究，可能是因为萨逸莲是混血，小爱是正宗洋妞，两人身上属性有所重合，让萨逸莲感到自己的存在性受到了威胁。
“咳，这都是小事！没啥！总之只要我们三个齐心协力，三打二还有搞不定的道理？”
“哥哥，这又不是打群架，人多好像也没什么大用处。”
“就是，这又不是投票表决，少数服从多数。”
“你们俩的属性也重合了吧！为什么我一个人说话有两个人吐槽啊！”
我的乐园计划，还未开始，就遭遇了严峻挑战。
但是，我还是很有信心的！
怕死不当轻小说家！
这句话不错，以后可以用在轻小说里，做标题名还是章节名呢……
我是个轻小说家，虽然是自封的，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但不妨碍我在日常学习生活中处处留心，发掘生活中的美好，为自己尚未诞生的轻小说史诗巨著积累素材。
为了积累素材，我需要让自己堕入修罗道，成为风暴中心的那个人，成为轻小说男主角！
哦对了，还有传播二次元文化，差点把这茬儿给忘了。我们轻小说家，也是有社会责任的！此刻我感觉自己的肩上异常沉重。
虽然我的轻小说男主大业还存在不少问题，比如身上疑点重重的妹妹，以及萨逸莲和爱瑞丝的矛盾，但只有迈出第一步，才有成功的可能！如果什么都不去做，是永远不会成为伟大的轻小说家的！
“小梅，从你一个普通同学的角度来看，萨逸莲是个怎样的人？”
我擦去黑板上的其他文字，只保留萨逸莲的名字，在名字周围画了一个圈。
“……虽然我跟她接触的时间不算长，但从言谈举止和神态气质上来看，应该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对人对事的控制欲很强，在与人交往时倾向于掌握主动权，属于按照自己的节奏笔直前进的那类人。”
“……说得很好！”
妹妹的分析太过准确，以至于我想不出有什么能补充的。
“很好，以此为基础，咱们开动脑筋，来试试写下萨逸莲的个人信息、特征和家庭背景，想要打败对手就必须了解对手，不打无准备之仗。”
一阵头脑风暴后，我的白板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一堆字。
·美少女
·皮肤超级好，从不长痘痘
·眼睛是琥珀色的
·发质柔顺有光泽，还带点亚麻色
·笑容和蔼可亲
·身材高挑挺拔但胸部不小（顺便一提肌肉是运动型的）
·腿很长，非常适合穿校服格子短裙
·一半高加索人种血统，运动神经出众←种族天赋
·学习成绩年级前列
·跟同学关系非常好，也是老师心中的三好学生
·据说还会很多乐器，如钢琴、小提琴、长笛、吉他等
·父亲是某基金CEO，在帝都二环内有好几套四合院
·养了一只狸花猫
总而言之——
“这个女人没有任何弱点……”
我们兄妹两人同时得出这个结论，瘫倒在椅子或床上。
“难道这个萨逸莲，真的是无法打败的吗？”小梅对着白板出神，“我真不敢相信，世上居然真的有这么完美的人，简直完美得不真实，根本就是电视机里蹦出来的动画角色。”
“不要慌！外表越是完美的人，内在越空虚！她的自信只是虚浮的假象，是泡沫式的繁荣，我们一定能找到破绽，将她彻底击垮！”
“哥，你冷静点，我们这是招人入伙，不是整人……”
次日，我的“天择学园现当代二次元动漫亚文化研究鉴赏同好会成员招募计划”简称招人大计，正式开始！
第一项具体举措，就是代号“钓鱼”的萨逸琉招募行动。
钓鱼，一项古老的户外运动，一言以蔽之，就是把鱼钓上来。
“鱼”就是计划上的那几位美少女，“钓鱼人”就是我。
要想钓到鱼，除了要有耐心之外，还需要鱼饵。
我选中的“鱼饵”，就是我书柜里的一本轻小说！
这本小说讲的是丧失记忆的男主被某个大小姐用花束殴打的故事，我在亚X逊买书时手滑多点了一下，寄到家时才发现买成了两本。正好多出来的一本被我用作鱼饵，放到了“漂流书屋”里。
“漂流书屋”源于学生会推行的“读书新政”，是一揽子读书计划中的一部分。其本体是一只废弃的化学实验品柜，被重新粉刷后用作书柜，摆放在教学楼一层楼梯口附近，由萨逸莲同学亲自负责搬运，当时我还过去帮忙来着。
屋如其名，“漂流书屋”的运作原理和漂流瓶差不多，学生将书本捐赠出来，匿名放进书柜里，等待读书人将书本借走；借阅者看完书之后放回原位，就这么简单。
萨逸莲负责的校园事务是“漂流书屋”，她时常过来查看书柜，到时候一定会发现我放在里头的这本轻小说的！只要引起了她的兴趣，让她成功把书借走，她就会发现二次元的美妙之处！到时候我再顺水推舟向她推荐一些其他作品，还不是轻松把她拉入宅圈？
第二天清晨，我踏进寂静的校园，怀中揣着那本轻小说，昂首挺胸走向教学楼。
快了，快了！走进教学楼大门，踏上楼梯，“漂流书屋”就在前方！
萨逸莲大约十五分钟后抵达学校，对书柜进行例行检查，我把书放进去后就躲在附近暗中观察，只要她拿起这本书，我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大半！
“哥，你慢点走，还早得很……”
妹妹在我身后边打呵欠边亦步亦趋地跟着。苦了小梅，大清早的得跟我一起出门，早饭都没吃，只能待会去学校食堂吃点包子啥的了。不好意思了，我亲爱的妹妹，为了二次元大业，就请你稍微忍饥挨饿一会吧！
清晨的天择学园，运动社团和校队在操场上跑圈，住校生打着呵欠梦游般前往食堂，两眼迷离的学霸在银杏林的长凳上早读背书，除此之外大约七到九成的学生还没起床或者正在前往学校的路上。
“如何啊，我亲爱的妹妹，依你之见，这天择学园跟日本的学校比起来算是好还是差劲呢？”
“唔……要是在日本，应该算是偏差值最高的那种贵族学园或者女子学校了。”妹妹一脸认真地思考我的问题，“主要是占地面积很大。在日本，土地资源比较宝贵，很少有学校的高等部可以达到这样的面积。”
“咳，这算什么！我当时在诺丁汉时上的那个学校，那才真叫一个大！教学楼就那么几栋楼，边上全是绿地草坪，光是空地就比这天择学园的高中部要大……”
这里就是我选择的天国，是伊甸园，是阿瓦隆，是迦南，是应许之地，是二次元中的学校在现实中最棒的原型。
女子高中生们都穿着西式的校服，小西装外套下是灰色的毛线背心、浅蓝色配白色的衬衫、藏青色的领结，以及最重要的灰蓝色制服格子裙。
天国确定！
依稀记得初中时期，全市推行自定校服政策，学生们不必再忍受统一的白衬衫黄运动服，每所学校都能自由选择校服。我所在的初中向全校师生和家长征求意见，班主任还在班会课上让我们自由发挥。
当时我就第一个跳上讲台，要求穿水手服！
然后我被全班女生轰了下去。
顺便一提，最后学校没有采纳学生的方案，也没有理会老师的方案，甚至不曾搭理家长。
他们没有采纳任何一个人的方案。
学校最后找了一家做校服的服装厂，随便找了套样板就算交差了。
这样和之前有什么区别吗！！！！！
所以说，我才要尽最大努力考上天择学园。至少在这里，学生们真的可以选出自己最想穿的校服。
至少在这里，学生们被当做“人”。
我们是人，有独立的人格和思想，应该得到成年人的尊重，而非被当作家长的附属品。
在这一点上，我暂时还没在这座城市里找到比天择学园更好的学校。
“就比如说这个‘漂流书屋’，虽然是学生会提出来的想法，但也是经过学生代表大会投票通过的，而非某个官僚随便一拍脑袋就开始大张旗鼓胡搞瞎搞，你说说这多感人。”
“我……不是很懂哥哥脑内的感人点在哪里。”
“没经历过那种生活，你确实不会懂啊！好了，该干正事了。”
教学楼的构造比较独特，整个一层都是挑空设计，教室和办公室从二楼开始，一层像吊脚楼一样的空间被用作储物柜、停车场、自行车棚和小卖部等，走进教学楼大门后，在一处门厅大堂一般的空间内行走几步，再踏上一道阶梯，才能来到二楼教学区域。
这处门厅内摆放着许多东西。有各大社团的宣传看板，有捐给灾区山区希望小学的衣物收纳箱，有滚动播放校园新闻和时政要闻的大屏幕，还有学生会、团委、社团管理委员会常驻的桌椅座位，每天都有值班的同学坐在这里，专门负责答疑解惑，听取其他同学的意见建议，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可谓是非常亲民了。
今天我们兄妹俩来得太早，值班的同学兴许还在被窝里睡懒觉，三个座位都是空的。团委和学生会在右手边，它俩对面是社团管委会的地盘，可谓是三足鼎立之势了。
我们走上台阶，来到二楼，这里是一个十字路口。向前是通往三楼的旋转楼梯，向左是教师办公区，向右是教室和洗手间。
“漂流书屋”坐落在十字路口的右手边，紧靠墙壁，书柜对面有一扇小门，门边的牌子上写着“学生会办事处”，表明这个房间是学生会驻教学楼的办公室。三楼的同样位置归团委，四楼就是社团管委会的，五楼则是广播中心。顺着楼梯再往上走，就会来到屋顶天台。
虽然出于安全考虑，这里不能跟动画里一样一边看天一边吃午饭，但屋顶有一座小型天文台，里头有一台货真价实的天文望远镜，这里就是四大社团中天文社的根据地了。
我四下望望，没看到有其他人在走廊里，遂放心大胆地走到“漂流书屋”前，将背包取下抱在胸前。
“小梅，你去楼梯口帮我放风，有人来了就用你那双可爱的圆头皮鞋的鞋跟敲三下地砖。”
“可爱是多余的吧？”妹妹似乎有些不情愿，但也只能从JK专用蓝色牛津布单肩包里拿出一本语文书，装作在教室门外背书的样子。不得不承认，这只包跟她身上的藏青色制服挺配的，只可惜再过一个礼拜，她包里的作业本和课本就会多到不得不换一只大号双肩包了。
万事俱备，只欠轻小说！
我拉开书包拉链，拿出那本买多了的轻小说。清晨的朝阳从钢铁森林里升起，一缕温热的光辉透过门厅外的玻璃幕墙，轻抚在小说的封面上。反光材质的封面在这束朝晖的照耀下，连封面上的美少女都显得圣洁了几分，让我不禁想起东京动物园里那只膜拜纸片人偶像的老年企鹅。
计划归计划，不论是看上去再怎么弱智再怎么简单的计划，一旦到了付诸实施的时刻，感觉还是超级沉重啊。
沉重是正常的。我们的事业是正义的！为了传播推广二次元宅文化，消除大众的偏见和歧视，我已经决心用行动去捍卫我所热爱的事业，这份沉甸甸的责任感，让我在踌躇满志的同时也感到压力山大。
我是为了正义去勾搭美少女女子高中生的！感受我胸中沸腾的这份大义的重量吧！
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呐喊，我打开“漂流书屋”书柜的对开柜门，将轻小说放在了一排书本的最右端，和世界名著、通俗小说、网络文学、教辅教参等摆放在一起。
反正来都来了，我就顺便把书柜里参差不齐的书本全部分门别类按照高低差排列整齐，又把最低层杂乱摆放的报刊杂志也码好放好，这才心满意足地合上柜门。
“哥……”
站在后面目睹了全过程的妹妹表示他从没见过这么无聊的人。
“我觉得你有强迫症。”
“哪里有！这不是很正常吗？看到这乱七八糟的书柜，你难道不会从内心深处产生一种想要理整齐的神圣冲动吗？再说了，排列得整齐一些，也更容易吸引目标的注意，引发其好奇心，继而仔细观察，发现新增加的书籍！”
“别说了，哥你生日是几月几号？”
“我……九月……四号……”
“行了，处女座。破案了破案了。”
“什么破案了！星座那套东西有什么鬼用，你听说过巴纳姆效应吗？巴纳姆效应是美国心理学家伯特伦·福勒通过试验证明的一种心理学现象，人们常常认为一种笼统的、普通、含糊不清、广泛的、一般性的人格描述十分准确地揭示了自己的特点——”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说星座学的那套东西是总结出来让每个人都能把自己往里套对吧，这个梗我在《我的后宫很多》里看到过来着。”
“虽然很想吐槽你的普通话进步得挺快，但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可我还是觉得你是典型的处女座性格。”
“没有！绝对没这回事！可恶，就是因为这个鬼星座，从小学到初中别人都说我是处女，我好气啊，我明明不是处女！”
“对啊，哥哥明明是处n——”
“你要是敢把这个n开头的字说完，明天，不对，今天晚上就给我卷铺盖睡大街去！隔壁那个公园挺好的，以前是火葬场，据说晚上经常有披头散发的白衣女子四处游荡，你正好去住几天看看都市传说是不是真的。”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嘛，哥哥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你比我小好吧！有啥资格说我年轻！话说你这个JK包做工挺好的，哪里买的我也要。”
“哈？哪有男生背这种包的？不过好像也有……”
妹妹成功被我强行转移话题，陷入了男生究竟背不背JK包的哲学思辨。
危机暂时解除了，我四下张望，发现还是没人，就从校服外套的内衬里拿出手机——由于完全按照西装正装设计，校服正装外套内侧设计了暗兜，结果被学生们用来放手机了，这在天择学园似乎是约定俗成的一件事。如果老师觉得你最近成绩下降又不像是有女朋友了，就会盯着你的胸口看，直到你老老实实从那里掏出手机为止。哈？为什么没有女朋友就是因为玩手机？当然是因为这些年手机游戏中毒的人太多了。
时间还早，我四下看看，想要找个躲藏的地方，好暗中观察。
躲在哪里呢？
计划中的位置是洗手间，但是天择学园的洗手间是男女分开设计的，每层楼有一男一女两处洗手间，二楼走廊靠近门厅的一端是男洗手间，走廊尽头靠近后门的就是女洗手间，三楼相反，以此类推。如果我按照计划躲进男洗手间内，妹妹就没地方躲了，这样似乎不太合适。
我在附近转悠了一圈，看到拉着窗帘的学生会办事处，不由得计上心来。
办事处房门边上就是窗户，由于学生会秘书处和会长办公室都在行政楼内，教学楼内的这个办事处平时也没什么人，顶多一两个学生会成员在这里值班。
我按了一下门把手，房门纹丝不动，看来是上锁了。
那么，如果这帮人跟我设想中的状况一样——
我伸手按住窗框，向边上推去。
吱嘎——！
年久失修的窗户被我挪开了。
“窗户开着！？”小梅惊了，“居然没上锁？”
“每次路过办事处，窗户后头的窗帘都是拉着的，几乎没拉开过。所以我推断，值班的学生很有可能在锁住大门的情况下会忘记锁上窗户。”
我把手臂伸进窗户内，直接抓住门内侧的把手，解开门锁。
咔哒，防盗门就这么被打开了。
“哇！哥哥还是有点实力的，我刮目相看了，原来不是普通的肥宅，而是行动力很强的肥宅啊。”
“小梅！谁是肥宅了，我才130斤好吗！”
“130斤，也就是65千克？好像确实不肥。”妹妹对度量衡还是有点不适应，“不过我这句话里的‘肥宅’需要结合语境具体分析，更多是一种精神状态上的意味。”
“好了不要纠结这个肥宅话题了，赶紧给我进去。”
我和妹妹躲进学生会办事处，掀起窗帘一角，从小缝里窥视对面的书柜。
根据我先前一周里的观察研究，萨逸琉会在am7:30左右抵达教学楼，用一分钟左右仔细检查“漂流书屋”的状况，再前往教室上交作业，早读背书。
顺便一提，学生会办事处的值班学生大约在am7:50抵达教学楼，前往教室交作业，直到上午第二堂课结束后的广播操时间才会过来开门，借机躲避做广播操，可谓是学生会内的一份美差。
“哥……你果然是个变态。”
“我不是！”
“正常人会跟踪学园第一美少女并记录其日常生活作息时间表吗？”
“首先，她不是天择学园第一美少女，至少现在还不是好吧！其次，我记录萨逸莲同学的到校时间，只是为了配合我的钓鱼计划，这一点希望你能理解。”
“我理解，但哥哥果然还是个变态。”
“我不是！嘘——来了来了。”
及时出现的萨逸莲帮我解了场。
她高挑的身影隔着玻璃依旧迷人，蓬松亮丽的卷发垂在背后，发梢在背心处轻轻晃动，格子裙也随着她的脚步左右摇摆。加上她胸前那对令人无法忽视的胸部，真是一尊行走在凡间的美神。
“来了？哥你过去点，让我也看看！”
妹妹想把我挤到一旁，但力度不够，只能采取B计划，将我压在身下，整个人的上半身趴在我背上，越过我的脑袋另开窗帘缝隙。
这一计划我在原则上是不反对的，因为被女子高中生压在背上可不是随便谁都能碰到的好事，就算女子高中生是我的妹妹也不容易。
“哥你稳一点，别让我掉下去了。”
“你别在我背上瞎晃悠就行！”
妹妹的体重比我想象中的要轻一些。胸部的话，果然还是在发展中，我的背上几乎完全没有柔软的触感。除此之外，美少女的体温透过衣服传导至我的神经末梢，整个背仿佛浸泡在温泉水中，搭配少女的体香，让人简直要魂飞天外了。
Plus，为了保持暗中观察的隐蔽性，我们进屋之后没有开灯，也没有拉开朝外的窗帘，所以现在屋内是一片漆黑的。
在闷热的漆黑小房间里，和美少女女子高中生紧紧贴在一起的感觉……不行，不能想别的东西！我要集中精神在脑内记录下这段过程，宝贵的写作素材这不就来了嘛！
与此同时，我们的萨逸莲同学已经来到“漂流书屋”前。她放下单肩包，弯腰查看书柜内的状况。再弯一点，再弯下去一点点就好！马上就能看到……
下一秒，我的眼前一黑。
“不许看！”
妹妹伸手捂住我的眼睛。然而这一危险动作让她在我背上失去了重心，原本她一只手扶着我的胳膊，另一只手掀开窗帘，这下两只手都没地方借力了，她整个人都开始晃动。
“你松手，放手，放开！别晃了！”
“明明是哥哥你在晃！”
“我，我没，我，唉——”
砰咚。
天旋地转之下，我和妹妹向一旁倒去。
坠地的感觉不太舒服，我忍着半边身子的疼痛感，一手抓住妹妹的手把她拽起来，一手把窗帘的一角再度掀开。
果然，听到身后传来响声，萨逸莲直起身向这边看过来，眼神中透着一丝疑惑。但很快她就摇摇头，回身继续检查书柜，估计是当做哪间教室里传来的桌椅挪动声响了。
“痛痛痛……哥你也太没用了，连个小女孩都背不动，果然是打咩的肥宅。”
“什么？明明是你在我背上瞎动弹，我事前可是提醒过你不要乱动不要乱动，你非要动，我真的要考虑晚上让你在公园的哪个位置住下了。有个小凉亭位置还不错，周围都是大树，除了女鬼之外还有广场舞大妈啥的。”
“咿！”妹妹听到广场舞大妈就打了个寒噤，顿时老实了不少。
我嘴上不停歇，注意力可是一直放在萨逸莲的身上。只见她的手指在一排排书脊上扫过，显然是对突然变整齐的书柜感到惊讶；然后她的指尖就在某个位置停下了。
我和挤到身边的妹妹都屏住了呼吸。
只见萨逸莲挪动手臂，从书柜里抽出了一本书。
光滑的封面反射着日光，上面的美少女依稀可见。
“哥——”
妹妹的嘴被我用手捂住。
开玩笑，现在可是关键时刻，你还敢跟我说话，让人听见了岂不是前功尽弃？
萨逸莲背对着我，所以看不起她的表情。她似乎是低着头端详了片刻这本书的封面，几秒种后突然抬起头，左右看了两眼，这才把书塞进包里。
直到萨逸莲的背影离开我们的视野，我才和妹妹击掌相庆。
“成功了！”
“她居然真的！”
“真的拿走了！万岁！”
“哥，你跟我说实话，其实你心里根本对这个钓鱼计划一点信心都没有吧？”
“那是当然！哈哈哈，这种弱智级别的计划，失败了是理所当然的，万一成功那不就大赚特赚！？你看，所以说，人生还是要满怀希望的，指不定哪天突然间希望就变成现实了呢？”
“是的，有希望真好啊。”
“是的是的。”
“是的是的。”
嗯？
我和妹妹同时看向对方。
第一句“是的是的”是我说的。
第二句是妹妹说的。
那么。
前面那句话——
我和妹妹同时扭头，看向我们身后。
房间角落的办公桌后，竟然坐着一个人影。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所以说，你们俩又在搞什么事情？”
人影抬起手臂，拉开窗帘。
“呜哇！眼睛，我的眼睛！”
适应了突然充斥房间的亮光之后，我才看清楚那个人影的真身。
“苏槿！你怎么在这里也不说一声！”
“今天我值班啊。我姑且也算学生会的新成员。”苏槿用黑色水笔的笔杆蹭了蹭头发，“本来想锁好门装做自己不在，安安静静背一会书的，结果刚坐下就听见你俩在外面不知道捣鼓些什么事情，我就拉上窗帘躲在这里想看看你们干嘛。”
“吓、吓死我了……”妹妹脸色煞白瘫在墙边，看起来是真被吓到了。
“苏槿，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不要学蝙蝠侠什么的神出鬼没吓人，听到没！？”
“哦。”苏槿一脸无关心的表情，“我要真学蝙蝠侠，你说完这句话抬头一看我就消失了。所以你们到底是在干什么？钓鱼是什么？”
我把我的神奇计划跟苏槿如此这般地讲了一遍，苏槿听了大摇其头。
“要我说，逸莲她只是想把奇怪的书挑出来处理掉吧，不一定是自己想看。”
“这也不错啊，如果她觉得这种书是奇怪的书，那就一定会翻开看看里面写的是什么，毕竟她也要经过审查才能判决一本书的命运，那么她就会发现其中的有趣之处，渐渐沉迷其中，然后被我拉进社团！万岁！”
“唉……你开心就好。”
“就是，哥哥开心就好。”
“小梅！你什么时候也成她那边的人了！你不是一直站在我身边的好伙伴吗！”
“没什么没什么，哥哥最棒了，最喜欢哥哥了。”
妹妹用毫无感情的语气回应了我的心情。
“呜哇！咳咳咳……”
我一口不存在的老血喷在地上，为妹妹的态度而感到心如刀割。
被苏槿赶出办事处后，我和妹妹回到教室，上交昨天晚上的作业，拿出课本开始早读。
“老师好！”
妹妹举起手向班主任打招呼。
“哦哦，早上好，你们兄妹俩到得挺早。”
班主任翟老师抱着讲义教案和课本走上讲台，对我和妹妹点头微笑。翟老师身材娇小，相貌可爱，态度也很和善，完全看不出是（消音）岁的人。虽然看起来毫无威慑力，但翟老师可是教了（消音）年书的资深教师，同学们似乎都很尊敬她。
“怎么样，袁梅，这几天的学习还适应吗？国内的教学方式，跟日本差别还是挺大的，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去老师办公室提问。”
“谢谢老师关心，天择学园的学习氛围和校园环境都特别好，我暂时没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妹妹一下子变得彬彬有礼，让我暂时有点特别不适应。
“下次有机会的话，你可以考虑主持一节班会课，跟大家分享一下两国高中教育的异同，他山之石嘛。”翟老师说的班会课是每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一般都是班主任总结经验教训、布置下周学习任务的，但在天择学园没有那么多需要开会讨论的东西，所以很多班主任都会让学生自己准备内容主持班会课。
“好的，我回去跟哥哥商量一下。”小梅抓住我的胳膊，把我吓了一跳。你真的要在老师跟前这么黏糊吗？
果然，老师的眉毛似乎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我猜测她的内心活动应该是：真的有这个年纪还黏在哥哥身上的女孩吗？对不起老师，我们这个，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兴许过了这一阵热乎劲儿过去了就好了。
苏槿在上课前回到教室，午休跟我们兄妹俩跑去食堂吃了一顿，直到下午放学，于是我们三个同班同学度过了和平的一天。
放学铃声响起，我背起书包，一马当先，冲出教室，跑向同好会活动室。
活动室位于五楼，在众多空教室中显得不太起眼。但当我用钥匙打开门，进入教室后，眼中的一切就颇令我感到自豪了。
讲台上的投影仪接口和黑板上方的幕布都完好无损，只要带来笔记本电脑往上一插就能用。靠窗的一排桌子上摆着茶具，这里是萨逸莲用来喝下午茶的区域。教室后方的书架本来是空的，在我们的努力下已经摆满了三四排，大部分是我带来的轻小说和漫画，也有爱瑞丝带来的游戏光碟，接下来我还计划把今年年内发货的手办收货地址填成学校，这样收到之后就可以直接摆进这里了。
最后，房间的中央，就是爱瑞丝带来的游戏主机了！这台黑漆漆的机器被长长的线路连接到讲台上，爱瑞丝可以坐在这里玩游戏，享受投影仪的大屏幕快感，就是有时候画面模糊了点，操作还会延迟。
这里就是我进行正义事业的根据地。
可以说，如果没有这间活动室，现在的这几个目标人物，根本连成为目标的可能性都没有。这么看来，有个地方能让人做点事情，还是很重要的。
我拿起电茶壶，去洗手间的脸盆处接满水，插好插头开始烧水，再按照每个人坐的位置把她们的杯子挨个放好。
杯子也是一个很有趣的东西。萨逸莲用的一整套莎士比亚骨瓷茶具，白瓷金边，是她从英国带回来的纪念品（老大一箱，还是我帮她扛回来的）；袁梅用的则是星X克羽田城市随行杯，用了好几年了；爱瑞丝的杯子是暴X爸爸官方周边，《炉X传说》旅店老板同款酒桶马克杯，喝起奶啤豪迈得不行；最后是某个好学生苏槿，她用的是特X惠400毫升粉色塑料水杯，反正就是满大街都是的那种彩色杯子。
这就是二次元最有趣的地方，它可以让这么多从个性到爱好都完全不同的人聚集到一起。如果没有我一拍脑袋想出来的这个二次元同好会，这些人也会互相认识，或许也会成为朋友，但很有可能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我把手伸进衣襟，从暗兜里拿出手机，将连接音响的插头插进接口，开始播放BGM。这对音响是苏槿爹妈前两年送她的生日礼物，本来是用来在她做作业时听音乐的，前两天小梅从日本给她带了一套JXL音响，老的就被她带到学校里了。
在其他人到齐之前，做好所有准备工作，是我这个社团创始人应该做的事情。今天的歌单是《女X异闻录5》的OST，由于游戏BGM过于魔性，爱瑞丝时常边打边摇摆身体，连带着我也沉迷其中，于是今天就放这个了。
我拉开窗帘，摆好桌椅，烧开热水，播放音乐，一个完美的社团活动室，今天也照常开张了。
“您早哇。”
在我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时，萨逸莲同学也抵达了教室。她每天的作息时间如对准钟表一般守时，放学十分钟左右必定来这里，玩一会手机游戏再回家，起初她还是自己泡茶的，后来不知怎么的烧水这事情就成了我的活儿了。
“你确定现在是早吗？”
“对我来说，一天才刚开始。”
萨逸莲踩着音乐的节奏，迈着魔鬼的步伐走进教室，在自己的位置坐定，掏出手机开始收远征。
“晚上回家要刷微博，看视频，追剧，勾搭小姐姐，忙得很。”
“所以你白天把作业都做完了。”
“你可能学不来，我们学霸过日子是这样的。”
“唉，真羡慕你们创新班的大佬，感觉个个都是人生赢家。”
“也不全是。在班上随便扫一眼，谁是靠着头悬梁锥刺股题海战术死读书考进来的，谁是天资聪颖学有余力搞社团活动参与学校事务的，谁是靠爹妈后台硬强行塞进来混日子的，你基本上都能分辨得出来，有时候甚至只要看一个人的气色和神态就足够了。”
萨逸莲是以我们初中全校第一名的身份（初三一整年的全校月考平均成绩）保送进天择学园的。像她这样的尖子生，在全市的每所初中里都有好几个，只不过我们初中教学质量更好，每一届能有20个学生保送。在所有的保送生中，能够在入学测验里排名前40的学生才有资格进入创新班，可以说萨逸莲正是整座城市成绩最好的四十人之一。
屹立在数万学生中的顶点，我面前的女孩，就是这样的天才。
至于我，通过中考才压着分数线考进天择学园，自然只有待在普通班的资格。
“对，像你这种容光焕发步伐轻盈光彩照人的美少女女子高中生学霸三好学生，肯定属于学有余力的那种人。”
“夸我也不会有什么好处的哦。”
“可能吧，其实仅仅是能跟你说上话，对我们普通班的学生来说就已经算是奇迹了。”
“那我下次收钱了，十块钱一小时，再唠五块钱的。”
“我也要唠嗑！”
苏槿是第二个抵达这里的人（除我之外）。她有时候会在放学后抓住最后一节课的任课老师提问题，所以稍微比萨逸莲晚一点。我以前也尝试过向老师提问题，有时候确实能解开一些疑惑，有时候又觉得杯水车薪，相比较自己需要学的庞大的知识量和解题方式，这样的提问只是在给自己一种心理安慰罢了。至于苏槿为什么每天也会来这里做作业，我怀疑她只是想让萨逸莲帮忙解答问题罢了。
“你不是每天都在唠嘛，今天又准备了什么问题啊？”
“今天我们教的是这里……”
苏槿果然拿出数学作业本里的最后一道大题，两个美少女一人一支笔，在同一本草稿本上开始写写画画起来。我改天要找机会把这本草稿本偷出来，拿到跳蚤市场里去卖掉，上面贴一个“萨逸莲写过的草稿本，真人笔迹如假包换”，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我和苏槿的关系，多少也有点上辈子欠了她五百贯钱的感觉。刚搬到小区时，我们家隔壁就是苏槿一家，从此我们一起上幼儿园，一起上附近的小学和初中，没想到连高中都能考到一起，还分在同一个班级，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或许五百贯太少，我可能是身披飞鱼服腰胯绣春刀的锦衣卫，带人抄了她们苏家几万两白银，导致她一路追杀我到现在。
玩笑归玩笑，我还是挺感激她们一家的，父母离婚后的那段时间，父亲自暴自弃般外派工作，一年也难得回家几次，我完全是被放养在家的状态，全靠苏槿一家人的照顾才挺了过来，可以说她们一家更像是我的家人。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苏槿的父母好比我的父母，那么苏槿是……姐姐……还是……妹妹？
虽然在年龄上，我比苏槿早四个月出生，但苏槿从小个子就比我高半个头，性格也比我更沉稳，大多数时候感觉更像是姐姐。
姐系妹妹？这个设定好像不错的样子。我得赶紧记下来，以后说不定能用到。
“Hi girls！我来也~！”
在我掏出笔记本记录灵感时，第三位到来的爱瑞丝也抵达战场。
“oh！今天的bgm是pXrsona5，I love that game.”
“你喜欢就好。什么时候借我SP4玩这游戏啊，我等得花儿都谢了。”
“别急别急，会轮到你的。等我先把这个塞X达传说通了。”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去？我看着你在那地图里跑了一礼拜啥事都不干，沙盒游戏是你这样玩的吗？”
“人家叫林氪，你再叫他塞X达试试！”爱瑞丝摆出一副气鼓鼓的表情，但随即画风一变，“对不起，我错了，再叫我一次塞X达，求你了……”
“嘿嘿嘿，小点声，我们这儿正做题目呢。”萨逸莲白了她一眼，继续低头列公式。
“哦，对不起。”爱瑞丝一秒认怂，然后转变话题，从书包里掏出手机，“我要订奶茶啦！有人想一起喝的吗？”
“嗯嗯嗯！”嘴里叼着笔杆苦思冥想的苏槿顿时眼前一亮，急忙张开嘴，“我我我，我要喝烧仙草！加两粒珍珠，三瓣花生，四粒葡萄干，再来一根和别人不一样的大吸管。”
“弟啊，你这怎么吃啊！”爱瑞丝嘴上对着台词，手下还是照常给苏槿点了大杯去冰半糖仙草奶茶。是我的错，不该给她看什么奇怪的英豪传的。
“我也要，给我来大杯的珍珠布丁双拼奶茶，去冰全糖。”就算喝奶茶会发胖我也要喝！脑袋缺了糖分还怎么写小说！
“弟啊，你知道男生喝奶茶会不孕不育吗！”爱瑞丝嘴上诅咒我，手下还是照常给我点奶茶。
“我是男生怎么怀孕！而且你比我小半年！”
“的确如此。”萨逸莲一边点头一边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我，“摄入大量反式脂肪酸会降低生育能力，导致男性荷尔蒙分泌减少，抑制精子活力。”
“不要解释得这么认真！一个女孩子家，能不能不要对一个身心健全的同龄男生讲一些精子之类的话题！”
“那我要绿茶养乐多。”最后一名抵达活动室的是我的妹妹袁梅，她似乎刚打完电话，手里还攥着手机。或许是一等洋人二等官的观念深入人心，外国留学生在校园里经常大摇大摆地使用手机，我等普通学生只能藏在衣服里偷偷用。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妹妹几乎都是最晚到的，我一直很想搞明白她放学以后去干什么了，但偶尔问起来妹妹都是顾左右而言他，让我感到无从下手。
“OK，点好啦！”
爱瑞丝点完饮料，眼神又望向萨逸莲。
“别看我了，我是不会喝奶茶的！你们知道里面糖分多少多吗？垃圾食品，对身体多不好！”
萨逸莲一脸正气地给自己泡了杯红茶，从糖罐里加了一块太古方糖，她家里的方糖可能是论箱买的，上回初中搞义卖会，她一人就搬了五六盒方糖拿去卖。想来也是，以她的家庭教育，她怎么可能容许自己喝奶茶呢？和庶民什么的无关，纯粹是发自内心地感觉low而已。
十五分钟后外卖送到，我们的金发碧眼美少女就丢下游戏手柄一溜烟冲下楼梯，然后一溜烟又冲了上来。虽然我没见过她是怎么得到这些奶茶的，或许是跑到校门口，或许是隔着围墙，反正我觉得自己走出校门买完奶茶再过来也不会麻烦到哪里去。大概这就是外卖的醍醐味吧。
“来来来，打土豪分田地啦！”你这个傻老外，不要随便说这种奇怪的话，这么想被我打么。
“嗯，好喝好喝，念了一天书，喝一口奶茶，享受夕阳西下的校园美景，真乃人生一大快事。”
“喂，那是我的粗吸管！”我指着享受校园美景的妹妹手中的奶茶。
“啊？那怎么办，还你还你。”妹妹拔出吸管，把尖头放到嘴里吸了一下，再伸出舌头把吸管外壁上的液体舔干净，这才递给我。
“……”
我盯着袁梅的眼睛，就是不接。
你这不是明摆着不想给我吸管么！还舔一圈，过分了！
“唉，某些人看来只能用细吸管嘬布丁了。”苏槿还在边上煽风点火，“记得上回我用细吸管，腮帮都嘬麻了。不过最大的问题是，你可能吃不到底下的珍珠。”
“这怎么行！”一听珍珠吃不到，我顿时理性丧失，一把夺过妹妹的吸管，插进奶茶杯口的塑封，用挑衅的眼神看着妹妹，开始享受夕阳西下的校园美景。
“你、你……”妹妹没想到我真的敢接，小脸顿时红了。
“干什么？”我把嚼碎的布丁和珍珠咽下肚子，“我们可是兄妹，用一下吸管怎么了？”
“这种时候居然打兄妹牌了！？”小梅双眼圆睁，很夸张地举起双手按在脸上，“好哇，袁季，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我今天居然栽在你手里了。”
“什么知面知心的你给我说清楚了！我不就是夺回本应属于我的东西吗？”
“唉，没成想，你这家伙，连自己亲妹妹的便宜都要占，还，还，间接……”
“嘿，你还别说，如果你不来最后那一段扭一扭舔一舔吸一吸的，我估计也就认了，你非要跟我面前显摆，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呜呜呜呜，苏槿姐，他又欺负我！呜呜呜呜呜……”
“别哭别哭，姐姐替你做主。”苏槿抚摸着扑到自己怀中撒娇的小梅的脑袋，“不就是吸管吗，我也把吸管给他用，这样是不是扯平了？”
“姐啊！你这怎么扯平啊！那不是连你也被占便宜了吗！”
“哦，好像确实亏了……”
“我怀疑你们两个是智障。”在一旁围观了全过程的我表示这两人是我见过的最智障的姐俩。
“喂，不要以为我在打游戏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奶茶钱快点给我！”爱瑞丝日常收债。
砰！
看着我们美滋滋喝奶茶的样子，在边上默默喝红茶的萨逸莲越喝越不是滋味，终于忍不住将杯子砸在桌上。
我们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萨逸莲。
“……我现在喝奶茶还来得及吗？”
萨逸莲小脸一红，终于向自己内心的魔鬼低下了头。
“哈哈哈，来得及来得及！”爱瑞丝大笑着拍拍萨某的肩膀，“我这就给你点，想喝什么？”
“有价目表吗？我看看……奶茶三兄弟，什么鬼？三鼹鼠吗？”
“就是布丁珍珠加椰果。”
“这……喝完是不是晚饭吃不下了……我看看还有什么……法式奶霜红茶？这是什么鬼？”
“甭管什么鬼，喝了就知道，it's alright！”
麻烦奶茶店的小哥再跑一趟了，我在心里为这个心口不一的大小姐默默道歉。
奶茶喝了，作业做了，游戏打了，大家都散得差不多了。
我前脚走出教室门，后脚就感觉自己的后领子被拽住。
“袁季，你留一下。”
该来的还是要来啊，我叹了口气，对走在前面的妹妹摊了摊手。
“小梅，你哥借我用一下，马上还你。”
“用一下！！！？？？”我的妹妹在震惊中被苏槿拖走了。
“先把那玩意儿关了，吵死了。”
萨逸莲卸下了平时的营业用笑容，将双臂架在胸前，托起她那对丰满的胸部，用不太善良的眼神看向讲台桌上的手机。
我拔掉插头，魔性的BGM戛然而止。
“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你打算什么时候认真起来？”
“啊？你说什么？什么认真起来？”
“当然是认真起来，好好学习，结束这种过家家一样的社团游戏啦。”
萨逸莲的每一个字都如同砸在我胸口的巨锤，让我有些喘不上气。但她的表情又是那么认真，就差在额头上用马克笔写上认真俩字了。
“怎么？你不会是真的想搞这个社团吧？”
“当然了！我是认真的！”
“唉……醒醒吧，袁季，真正的你远比现在要聪明。以你的头脑和学习成绩，如果好好努力的话，成为普通班里的前几名，获得‘超班级学习绿卡’，到时候再来创新班和我一起听课，也不是不可能的。可如果你继续执迷不悟，非要继续玩这个过家家游戏，我就要对你失望了。”
萨逸莲坐在课桌上，交叠双腿，紧致而不失肉感的大腿压在一起。她口中的“超班级学习绿卡”，指的是天择学园特有的一项制度，由学生会在去年提出，给每个年级成绩最好的一批学生发放，持此卡可以任意进入其他班级听课，挑选喜欢的老师或感兴趣的课程，相当于大学里的旁听。
“面对现实吧，你是不可能成立社团的。不要在这上面浪费时间了，赶紧进入学习状态，否则很容易被其他同学甩开进度的。不要忘了，这里的每个学生，成绩都不比你差，还比你努力，你要怎样才能超过他们？”
“为什么不能？不是，我为什么不能成立社团？只要凑齐五个成员和一名指导老师不就行了？”
“袁季……这么简单的问题，你就真的选择性无视，刻意不去思考它吗？”
萨逸莲跳下课桌，向我走来。
“我不知道你是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是无法面对，还是真的只是没有想过。不管你是怎样想的，我都要直截了当地向你提出这个问题——”
她一手扯开我的西装校服衣襟，一手抓住我的校服领带，把我的上半身向她拉去。
“如果成立社团这件事情真如你说的那样简单，为什么这所偌大的天择学园，至今为止竟然没有出现过一个真正的‘动漫社’？”
咔嚓！
萨逸莲的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将我的大脑震得嗡嗡响。
对呀！为什么没有动漫社？这个问题，我在社团管委会咨询时就曾经想到过，但是后来没仔细思考就给忘记了。
现在回想起来，既然成立社团的门槛这么低，为什么这所学校连个动漫社都没有？
“因为，根本没人想加入。就是这么简单。”
萨逸莲的脸几乎贴在我的脸上，鼻尖只差一点就要相碰。带着体温的气息拂过我的脸颊，萨逸莲却选择用一副冰冷的神情，向我讲述更加冰冷而残酷的现实。
“在这所全市乃至全省一本率最高的豪门名校里，所谓的‘动漫’，是对学生综合素质没有提升、反而拉低平均成绩的东西。看看其他的社团吧：天文社不仅让学生接触真正的天文望远镜，还会组织他们去野外观测地点远足野营；模拟联合国大会训练学生的英语口语、逻辑思辨，让他们更关注时政要闻；话剧社培养学生的团队精神与表演能力，对感悟文本的文学价值与提升鉴赏水平也有帮助。还有文学社，这个就不用说了，以后谁都有写文章的时候，不论是写毕业论文还是给领导写稿子，多动笔总没坏处。”
如数家珍般罗列完四大社团，萨逸莲松开手，我如获大赦般向后退去。
“至于动漫，动漫有什么用？动漫可以给高考加分吗？动漫可以拿什么奖状证书吗？动漫可以用来申请国外大学吗？答案是，它什么都做不到。动漫，摇滚，钓鱼，集邮，下棋，看电影……它只是无数兴趣爱好中的一种，并不高贵，也不低贱，只是单纯不值得这里的学生浪费精力罢了。没有人想加入，所以没有人能成立社团，就是这么简单。”
说罢，萨逸莲从包里拿出那本轻小说，丢到讲台上。
“这样的小伎俩，以后也不要再做了。要是被领导看见，受批评的可是我。”
“萨逸莲！为什么？你明明也是喜欢二次元的！为什么——”
“哟哟哟，别这么说，如今二刺猿都快变成贬义词了。今天就这样吧，既然你不愿意，我也没法强迫你，以后我多半还是会来这里的，只是希望你不要再让我加入社——”
“够了。”
我深吸一口气。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不认为我能成立社团，因为根本就不会有足够的人加入，对吧？”
“不仅是成员数量，指导老师也——”
“好的。那么，来和我打个赌吧。”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你以观察员的身份暂时挂名加入同好会，如果在‘社团活动展示周’结束之前，我都没能招募到足够的成员和指导老师，那么你自动退出，我以后再也不会来打扰你；如果我成功了，那么你就要为自己的话道歉，并且加入社团，为推动二次元文化进步、消除世人对二次元和御宅族的歧视而一起努力。”
“哈？你在说什么鬼话？我凭什么要道歉？还一起努力？你脑袋进奶茶了还是进珍珠了？”
“你仔细想一想，就会发现这个提议非常合理。按照你的逻辑，我根本不可能成立社团，所以你是稳赚不赔的，只要再等几天，就可以一劳永逸地远离我的骚扰，多好啊？反之，如果你不想跟我打这个赌，就说明你对自己的话毫无信心，你说的都是违心之言，你在内心深处并未放弃对这个社团和我们这些同伴的信心，你在潜意识中还是觉得这个世界是扭曲的、是有问题的、是应该被修正的。如果我真的成功了，那么向我道歉，不就等于向你的内心道歉吗？”
“好了，不要再说下去了，我不想再浪费时间。”
萨逸莲连连摇头，从桌面上跳下。她一手抓起外套，一手拎着书包，准备走出教室。
“好好思考一下吧！难道你忘了吗？我们在英国一起度过的那段时光，我们一起携手共渡难关，直到圆满完成任务，凯旋回国？难道你全都忘了吗？”
我对萨逸莲的背影，做着最后的努力。如果连那时的羁绊和回忆都无法挽回现在的局面，那么我再做什么都没有用了。
“只要我们联手，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直到现在，我还相信着这句话。
“萨逸莲！”
“……”
萨逸莲的脚步在门口微微一顿。
“……如果真是这样，那该多好……”
夕阳照进室内，萨逸莲的身影在昏黄的天空下显得模糊不清。
最终，她还是离开了教室。
我如大战过后的士兵，浑身脱力地瘫倒在椅子里，额头的冷汗令人忍不住想去擦，背后的就毫无办法了。
就这样吧。
我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如果代价是和一个好朋友分道扬镳，我也不会动摇。
因为我是袁季，我是轻小说作家。
怕死不当……轻小说家！
“哥，哥！你没事吧！？”
妹妹跑到门口，停下脚步观察情况。看到我瘫软的躯体和凌乱的衣服，她又小跑着来到我的身边。
“我没事。走吧。”
我摇摇头，挣扎着想要站起身。
“……”
妹妹用复杂的眼光注视着我，向我伸出手。
“……谢了。”
我抓住妹妹的手，从椅子里站起。
“没事的，哥哥，又不是缺了她地球就不转了，咱们还有机会的，振作一点，我再去四处打听一下，看看还有没有暂时没加入社团的人……”
一路上，妹妹絮絮叨叨地安慰着我，大部分的话语都从左耳进入我的脑袋，盘旋一圈后从右耳出去了。
萨逸莲的声音，占据着妹妹之外的大部分脑容量。
“怎么？你不会是真的想搞这个社团吧……”
“这里的每个学生，成绩都不比你差，还比你努力……”
“不要再说下去了，我不想再浪费时间……”
“如果真是这样，那该多好……”
我与萨逸莲。我们真的……不是一路人吗？
互相理解……我们真的从来都没有做到过吗？
我不知道。
或许我认识的萨逸莲，只是她的一部分而已。
被那样的认知所局限，从而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吗……？
我和妹妹一路走下楼梯，走出教学楼，向着校门口走去。
“呀！”妹妹一摸外套衣兜，发出一声惊呼，“我的公交卡！好像放在教室里了！哥你在门口等我，我回去拿一趟！”
“好，去吧去吧。”
我目送妹妹离去，再度变成孤身一人。
“唉……”
望着周围的人群，我哀叹一声。
身穿西装校服的归宅部女生三三两两地走出校门，卷起衬衫袖子的自行车社男生推着山地自行车，戴着头带的篮球队员将篮球在指尖旋转，音乐社团或校乐队的学生则拎着看上去装有狙击枪零部件的乐器盒子。
为什么大家都有社团，就我不能有呢？
我只是想成立一个社团而已，有这么难吗？
错的究竟是我，还是二次元，抑或是这座学校、这些学生、这个社会、这个世界？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想写轻小说。
我要成为轻小说家！
为了这个梦想，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什么偏见，什么禁忌，什么疑虑，什么阻难。
就让我来全部打破！
“哦哦哦哦哦哦噢噢噢噢噢噢！”
“哥？”妹妹的脸上不用看也是一副“完了又疯了一个”的表情。
“搞什么，走在半路上突然就燃起来了。”
萨逸莲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嗯？
萨逸莲？
我停下脚步。
“真够慢的，居然让我在这里等了十分钟，你是把每一级台阶都用鞋底擦了一遍才下楼的吗？”
我转过身。
“还看，看什么看？没见过在校门口等人的吗？好在学校后门没开，否则我还得思考一下到底去哪个门堵你。”
萨逸莲靠在校门旁的立柱上。
她的上半身隐没在立柱的阴影里，一双长腿被夕阳照耀得熠熠生辉。
“……干什么？找我还有什么事？”
“这个赌，我打了。”
萨逸莲一挺身体，走出阴影。
“啊？你说什么？”
“我说，这个赌，我打了。”
萨逸莲带着她惯有的倨傲而虚张声势的神色，微微抬着下巴，一步步向我走来。
“看在你我还算是老朋友的情分上，我就满足你最后的这个愿望。这个赌，我跟你打了。”
“真的？真的打？不反悔？”
“放心，我这人说话算数，从来不曾食言，说打赌就打赌。如果我赢了，你从此再也不拉我进你这破同好会，如果我输了，我向你道歉，还是当着全校学生的面，怎么样？”
“……好！”
我笑了。看来奶茶喝多了还是有增益效果的。
“一言为定！”
萨逸莲向我伸出手。
“一言为定。”
我握住了她的手。
怕死不当，轻小说家。
怕死不当轻小说家！
“抱歉，刚才……”
萨逸莲抽回手，目光落在我被扯开的领口。
“有点养成习惯了，一阵子没有扯你的衣领，刚才一不小心就手痒了……”
“没事。”我用手指勾住领带的打结处，尝试将领带摆正，“虽然我们说好回国之后你就放过我的衣领的，不过人要改变自己总是很难的，慢慢来吧。”
“我来吧，毕竟这是我造成的，而且……”
萨逸莲扣住我的手腕，不由分说把我的手从领口挪开，另一只手帮我摆正领带。
“站在我这个位置，看得总是比你更清楚一些。”
“真的吗？我对此表示怀疑。”
我正准备说点什么化解现在有些尴尬的局面，因为我察觉到附近已经开始有同学注意到我们俩人不太正常的距离和动作——
“久等了！我回来了！哥……”
我和萨逸莲同时扭头。
小梅，也就是我的亲妹妹，此刻站在校门口。
我们三人互相对视着。
等一下。
让我好好思考一下。
这种时候应该做什么？或者说点什么？
“g……”
妹妹低下头。
“g……g……”
她的身躯颤抖着，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哥……”
“小梅？你没事吧？”
“哥呃呃呃呃鹅鹅鹅额额额——！！！！！”
妹妹的呼声突破天际。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