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4章 安详

他们走出店门。他像一只跟着交尾的公狗，迈着沉重的步伐，无精打采地慢慢跟在后面。她则缓缓地走在前面，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购物袋，步履艰难地绕过那些在街上徘徊的、吵闹而厚脸皮的不良青少年。

“好热闹~”

她正在自言自语吗？好像是。巴基并没有观察她，虽然这个小老太太越走越快。他观察的是那个跟在她后面的怪物，那家伙只盯着她身上的某个部位，好像根本不能把她当成整体来看。

那弑月族怪物一边跟踪她，一边在脑海里闪现着一张张苍白而憔悴的睑，它渴望趴在老人的身体上，急欲用手捂住老人的嘴。

她终于走到她住的那栋矮小而破旧的公寓，和这片以肮脏和破落为特点的城区的所有建筑一样，它也似乎是用碎裂的石灰岩搭建，四周长满短粗的扇状叶片的树。

见她到家，它也好整以暇地猛地停住脚步，静静地看着她走进狭窄而呈斜坡的庭院，蹬上布满尘土的绿色水泥台阶。

在她打开门锁时，它注意看了一眼门牌号码。它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过去，然后颓然靠在墙壁上，开始专心致志地幻想杀害她的情景，在一间空荡荡除了一片光和色之外毫无特点的卧室里。

瞧它那副歪头斜脑、懒洋洋靠在墙上的样子，像被人捅了一刀似的。丝毫引不起巴基的兴趣，不如现在就把它干掉。

然而时间却一分一秒过去，夜色褪尽黄昏的炎热。星光的闪烁越来越明亮。微风徐徐吹拂。巴基和它都在等待。

透过她的眼睛，巴基看到她的起居室，仿佛自己真能看透墙壁和地板。

她的起居室虽然随便摆满了旧家具，但还是很整洁。这些家具都是胶合板做的，样子笨头笨脑的很丑陋，对她也没有什么用，不过它们都被用一种她喜欢的香味油刷得铮亮。

油灯的光线透过窗帘照到窗外，和下面院子里的景色一样惨白而呆板。不过她有几台精心布置的小油灯，流泻出令她感到舒服的光线。她需要的正是这一小片温馨。

她端坐在一张槭木制的摇椅上，摇椅用难看的方格布包里着。

一个瘦小端庄的老太太，手里捧着那本翻开的平装小说。这是多么惬意的事情。现在她穿着一件刚从衣柜里取出的带花棉布睡袍，几乎遮不住她细瘦的膝盖。

她还穿着一双黑色的小拖鞋，如同一双袜子套在那畸形的小脚上。她把一头长长的灰白头发编成一根粗而美丽的大辫子。

从楼下阴影幢幢的院子里，巴基可以辨出她那清静宽容的本性，宁静淡泊，远离尘嚣，超脱于周围明显的低格调。

她屈指可数的几样宝贝可以装在一个橱柜里运走。对她来说，那些书似乎比她所有的其他东西都重要；她很清楚它们是她的精神支柱。除此之外，她连自己的那些实用而无格调的衣服是什么颜色都漠不关心。

那名弑月族的怪物正处在半瘫痪状态，它的脑海里一团混沌，理不清剪还乱。巴基悄悄绕道这座灰泥粉刷的小楼后面，找到通向她家出房门的台阶。

在巴基的意念驱使下，门锁一下子就松开。接着门就打开了，好像巴基碰了它，实际上他并没有动它。

巴基一声不响地溜进这间铺着亚麻布地板的小厨房。

从白色的小炉灶里冒出来的臭味让他恶心。从黏糊糊的陶瓷皂盒里散发出的香皂味也很难闻。

不过屋里的摆设立刻影响到巴基——几件蓝色和白色的珍贵瓷盘整齐地摆在一起，煞是美观。还有几本翻旧的烹饪书。

她的餐桌洁净无瑕，上面铺着明亮的大黄桌布。一株腊似的绿色常春藤生长在一个注满清水的圆缸里，水波把一汪颤动的光轮投射在低矮的天花板上。

然而，最让巴基感动的，还是她对待死亡无所畏惧的安详神态。

……

作者:E文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