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律师

自从那天阿木尔的妻子来找过我之后，原本波澜不惊的心情，又开始波浪起伏。不是因为她说阿木尔现在还有多么想念我，而是他对待感情的笨拙，让我有些心疼。

我点开微信，搜索阿木尔的微信号，点了添加到通讯录，没有对方验证，我便直接加上了，头像没有换过，仍旧是一张背影，我翻看了他的朋友圈。

最近的一条，是帮别人转发的售房信息，往前一条是去年冬天的，照片是一群人在铲雪，配文是一颗小红心。乍一看照片没什么，就是一些人的背影，但在照片的中间偏右边，有一张侧脸，中长发，带着一顶针织毛线帽，粉色的短款羽绒服，卡其色九分阔腿裤，短款雪地靴，一只手托着一把锹，另一只手好像指着什么，笑的很欢快，嘴都快咧到耳根了，那是我。原来那天，他就在我跟前，那么多单位，我并没有在意，只想着快点弄完回办公室暖和暖和。

再往前就是我删他时的动态了，分开两年，他只有这两条朋友圈，连他结婚时的照片都没有，甚至没有他的新娘。我并没有感动的热泪盈眶，只是有些心疼他，像心疼一个孩子。随即我又点了删除，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我也老大不小了，周围人开始张罗着给我相亲。同龄的大凯想把他的兄弟介绍给我，他组了一个局，叫了很多单身的朋友和同事，他说不止他的兄弟，随便看上哪个，他都可以给我牵线，让我穿好看一点，画一个淡淡的妆，他说男生还是比较喜欢化淡妆的女生的，看起来精致一点。我嘲笑他，没有审美，歧视素颜女同志，不过我还是答应了，我也该过一点年轻人该有的生活了，虽然我已经二十六岁了。

大凯是一个很开朗的男生，有点微微胖，唱歌很好听，很喜欢玩，有他在就没有冷场的时候。他在聚会几天前就建了一个微信群，群名叫“凯哥的局”，听起来就俗气的很，一共有十六个人，大凯让大家实名制，方便提前联络感情。有一个叫达阳的男生，名字很特别，像阿木尔一样，听起来就让人很温暖。他不怎么在群里说话，只有在大凯单独艾特他的时候：

“达哥，你能不能看看手机，你那是一块废砖吗？”

要过几个小时，他才会回一条：

“刚在忙。”

“时间地点你看见了吧，不用我再单独给你打电话通知了吧。”大凯又艾特。

又过了几个小时，

“看见了。”

真是一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我想他肯定没一点比阿木尔好。我带着先入为主的不好印象，参加了聚会。

地点定在了繁华地段，周围都是吃喝玩乐的地方，这条街是我从来不走的，我是宁愿绕城一周，都要远离的，因为这里经常出没一些因为失恋嚎啕大哭的人，因为喝多打不着车席地而躺的人，然后就是数不清的酒鬼，马路上到处都是吐过的痕迹，乌烟瘴气的。这里本来就不好停车，大凯说为活跃气氛，可能会少喝一点酒，所以让大家尽量不要开车。我没有背包，只带了手机和钥匙，装在大衣兜里，如果聚会觉得没意思，我就准备假借上厕所之名，逃离现场。

开场是大凯的致辞，有迟到的，当场罚三杯才能入席。我们在一个大包间里，娱乐场所都差不多，吃的玩的也就是那些，但只要有大凯在，什么都能玩起来。

灯光昏暗，我目光扫了一圈，没有一个相中的。所以我准备先填饱肚子，就开溜。大凯的游戏一轮接一轮，我也三杯五杯的喝的有点头晕，平时不喝酒，酒量真是拿不出手。假装去上卫生间溜走是不可能了，因为这个卫生间居然是在包间里的，我就假装接了个电话，出去大厅醒醒酒，准备打车回去。刚坐稳，大凯和一个男生一起出来，看来我开溜不会那么顺利了，因为大凯组局，是不让随便提前走的，除非理由合理，让他无法反驳。

“你喝多了？”大凯看见我问道。

“嗯，头晕的不行，坐着散散酒。”

“你这酒量”他顿了顿，“你这就没有酒量”他笑着说。

然后他转向旁边的男生，

“那我就不送你了，有相中哪一个回去联系我啊。”他拍拍对方的肩，笑的阴险。

“你能顺便送我回家吗？我喝了点酒，有些头晕。”我顺势说到，向大凯使个眼色。

大凯秒懂，他以为我看上这个男生了，恨不得现在就让我们确立关系，然后对他说到：

“你就顺便送我同事回去吧，她一个女生，我也不放心。”又看向我，做出一个示意‘我懂你’的表情。

要不是为了赶紧逃离这个地方，我是万万不会说出这种话的。因为我知道，只要我这么说，大凯一定不会挽留我。

他是开车来的，我想他来之前就做好了要先走的准备。我们步行走到他停车的地方，还是有一段距离的，大衣在晚上已经有点不保暖了，过几天羽绒服就能上身了。我裹紧大衣，跟着他。

“冷吧。”他问。

“嗯，有点。”

“前面过马路，我们就能上车了，车上有我的大衣。”他顺便用遥控先发着了车。

“嗯，不用了吧，你送我就已经很感谢了。”我拘谨的说到。

走到车旁边，他打开后备箱，从一个包里拿出一件大衣，我以为他要给我，正想这大衣在车里放的这么凉，怎么穿。只见他脱掉自己身上的外套递给我，

“你穿这个，这件太凉了。”他一只手递外套给我，另一只手拿着大衣。

我正三秒犹豫，他就给我穿上了。他也有一米八吧，看起来和阿木尔差不多，穿上他的外套，像披了个麻袋，大的很，上了车，他说：

“暖气一会儿就起来了，你住哪里。”

“我告诉他地址，就乖乖坐着，他总给我很严肃的感觉，在他面前我不敢乱说话，不敢开玩笑，这又让我想起了阿木尔，

在他面前，我从没有拘谨过。”

一路我们都没有交谈。

下车时，我说了谢谢，他说外套就穿着吧，毕竟从小区门口到楼门口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让我把外套交给大凯。

周一去单位，八卦的大凯大清早打扫办公室卫生时候就憋不住来找我了，

“怎么样，我律师达阳是不是魅力100分。”他贼笑着问。

“哦，他就是达阳呀，他是律师呀。”我说到。

“你们没留个联系方式？”大凯一副八卦脸。

“没有，那天晚上有点冷，我穿了他的外套，他要我给你，让你拿给他。”我边说边拿装外套的袋子给他。

“我不给他，要给你自己给。”大凯一副我概不负责的表情，转身就走了。

下午下班回家，我熬了薏米红豆粥，我妈特意打电话安顿我，每天晚上不能不吃饭，粥还是要喝一点的，我就去超市买了各种米，换着口味儿喝。喝粥时候想起来，达阳的外套还在没给人家还，我就从群里加了他的微信，一如他的风格，到晚上十点他才通过。

“你好，我是马典娜，那天谢谢你送我回来，今天我给大凯外套，他要我自己给你。”顺便发了一个叹气的小表情。

“我明天出差，要一周后回来，到时候我到你家小区去找吧。”他回复。

“我给你送吧，还麻烦你过来找。”

“没关系，如果你现在方便的话，我现在也可以去找。”他回复。

我看看自己穿睡衣的样子，实在是不怎么迷人，我婉言拒绝了，

“还是等你一周以后你回来吧，我想睡了。”

“好，晚安。”他回复。

第二天上午我收到小婉的微信请柬，她要结婚了。对方是她研究生的同学，比她大一岁，是外省的。我虽知道小婉有对象，但从没有问过她，别人的感情，我是不愿意多问的。

我回复小婉，祝福她。她说办完婚礼就回他们读研的城市，他们决定留在那里，虽然房子车子还没有买，但男方是一个积极上进的人，她说她相信他，他们的生活一定会幸福的。

我佩服小婉选择婚姻的勇气，羡慕她对生活的热情，如果是我，我是万万没有勇气选择离开我熟悉的故乡，留在一座没有亲人的城市，嫁给一个外省的男人，即便他很上进。或许是我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不能体会小婉的心情，但只要是她选择的，我都祝福她，希望她过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