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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虚无里岂有是非,无太极怎生阴阳

马奇自归廷日起便魂不守舍,毕竟同他一行的卢叁知副统领已经在前几日夜里匆忙用刑砍掉了脑袋,而马奇自己所记录的一切都在混乱中遗失掉了,或者有些已经被自己销毁了。即便他将守林旅发生的一切上报朝廷,那份报告的真实性也会被朝廷怀疑,即便皇上不怀疑他这个户部调查员口述的真实性,其同当前大森林被八狄攻占的危急相比也毫无意义可言。

他坐在位子上一边拿笔沾点墨,一边从堆成小山的稿纸上抽下两张申请上奏的文书,可手一抖自己的名字便写得不好看,这种情况在以前是未有过的,接着他盖上刻章,盖歪了。

现在回归平静时,他才终于开始思考起这一切。卢叁知一位老人,何以能从乱军中夺了一匹马来,起初他以为是一位守林旅青年从敌手中夺回来一匹马,但细想来却绝非如此,凭守林旅的实力,在当时出了周同再或是王一凼,他实在想不出谁还有这份实力。

“那匹马···”马奇竖起笔杆托住额头,那匹马仅看颜色便知绝非劣马,”他开始回想那匹马的其他特征,接着将笔悬在手中。

原先坐那匹马的,是边别义!他曾见过边别义骑着那匹白蹄的马,况且那是从守林旅抢来的。可这么一来事情便可疑起来,卢叁知是怎么坐上那匹马的,又怎么能从乱军中把自己救起来呢?马奇又寻思一路上他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何以能冲破胡人的包围,这的确像是有人暗中相助,可他怎么也想不出,也没注意到有什么人在帮他们。

有人推门进来。此时马奇已经渐渐进了办公的状态,面前的文书已经扫了一半,通过工作,他的这些疑虑烦恼也慢慢从脑中派出,自以为这些事情是与他无关的了。

他刚一提笔手便被一人握住了,他疑惑地抬头,继而讶然站起,向那人鞠了一揖,那人还礼,“随我出来一下。”马奇听令,放笔便走。他跟在此人后面,心想自己是不是也要被斩首了。

他跟在薛明阳后面,刚刚抬头看这位御臣时他之所以大惊,其一是薛明阳亲自来找他,第二便是薛明阳此时已憔悴不堪,疲态尽显。

户部领本是一块小地方,可随薛明阳一同兜兜转转他发觉此地也不小,他们带到一处阴影下,薛明阳忽而朝他一拜。

“明阳公,你!”马奇拉住他。

“马奇公,薛明阳开门见山,欲求取一事。”

“明阳公但讲。”

“前日里你同卢叁知都在夜里到了安汀,此事是真是假?”

“这件事莫非明阳公不知么?”

“的确不知,”薛明阳皱住眉头,“若非另一位御臣可怜兮兮告诉我,连我也不知道这件事。”

“可为何此事被封锁了呢?”马奇接下话茬。

“我便是怀疑此事真假才来询问详情,既然你在这,那么此事必定是真的了。”

“卢老先生曾是晚辈的直属上司,也在户部工作,户部原先由已经离职的钱万返公掌管,莫非卢统领被杀一事是有人特意安排的么,用以削弱户部实力,可户部目前是由老御臣朱之臻暂领统辖的···而封锁消息一事所需权力除了御臣是做不到的。”

薛明阳苦笑一下,“皇上也做得到。”马奇点点头,一边将自己之前的疑惑都讲给了薛明阳听,执心学话语权的老人紧关着两眉角听着,并不打断马奇。

“马奇公,在我讲述实情前,还有一事想要询问,你知晓卢叁知是由谁下令杀了的么?”

“莫非是···皇上?”

“正是陛下。”薛明阳眼神一亮,“实际上卢叁知只在户部干了三年,其人二十年的政绩中,有十七年是在朱之臻公的刑部做下的······我实在不知,朱之臻何以知晓得那么清楚,原来卢叁知是同朱之臻有这么一段渊源的,我原先竟未留意。”

薛明阳接着道,“我之所以判断是皇帝下的令也是因为此,朱之臻何以不留他的老部下的性命,反而留你这个小调查史的项上人头呢。杀了你,也便又一次削弱了户部实力,而原先钱万返公的部下实力又少了一分,卢叁知自然算不上钱万返公的部下。我继而向吏部长官问讯,发觉卢叁知被调在户部副部身居要职也是朱之臻谋划下的,大概是为了偷取户部情报,在钱万返的户部中留个暗哨。这个老混帐···一把胡子拉碴了还在玩权谋!事实上,也许正是因为万返公发觉了卢叁知是刑部的间谍,才将他又派往了守林旅。”

“您在怀疑我,明阳公。”

“马奇公此话怎讲?”薛明阳大感兴趣,现出黑豹一样的眼神盯住马奇,马奇当然要承受住这股巨大的压力,

“您刚刚讲要求我一事,但一直没提到我,我想您既然能通过吏部查取到卢统领的讯息,自然能查到我的,”马奇从阴影里退出来,留薛明阳一人在黑暗中,“您告诉我这么多消息,何以至此?我想您的后半席话大概是真的,可为何告诉我这些呢?我想,是为了掩盖另一席话的虚伪性!”

“虚伪性?”薛明阳兴趣陡增。

“我证明不了您是否的确不知道我同卢叁知星夜赶往安汀一事。既然皇上、朱之臻公都有下令斩刑、封锁消息的权力,况且海家皇上从不会这样急切地判一人星夜用刑,您刚刚也讲,朱之臻没有理由杀了一位栽培了二十年的老部下,那么还有一人有此权力——正是你,明阳公!你有这份权力···我想动机也很鲜明,你同钱万返公一向交好,一旦查明卢叁知是之臻公安插在户部的间谍用以削减万返公的实力,你当然也可以下令斩了卢叁知而留住我这个原本就是户部部员的人。”

马奇更进一步,“我要拒绝您,因为我证明不了您是个好人。”

薛明阳从阴影中走出来,欣喜地看着马奇,“那么你就怀疑我罢!马奇公!然后就去找线索证明你的想法,我想你是证明不了的:我从未下过此令。我也并没有这项权力,充其量只能管管文渊阁上下···钱万返能挖出你个宝贝也是诚具慧眼,马奇公,我正要委托你的是与此事不同的一项大案,同你一席话,我才真明白,马奇公不偏不倚的态度正是解决此案的关键!”

“明阳公若不急着杀我灭口,马奇倒也愿听听何案能阻挡住‘明阳公’。”接着马奇双袖一挥,回身看薛明阳。

“由于薛明阳也陷身此案,断起案来难免有失偏颇。因此委派你联通刑部管辖外的大理司机构···”他掏出一张令符交给马奇,马奇看着这张小桃木片,“出示此符,马调查史可在子母宫进出无阻,薛明阳之前还有些怀疑马奇公判起案来是否还有思考能力,现在便可放心交付与你啦。”

“我还是不能判断您究竟是站在黑的一面还是白的一面。”

“你不必在乎我是哪面,我要你查明的是真相!倘真相的确是我,我便欣然接受,若非皇帝怀疑我,我本不会···”薛明阳叹道。

“明阳公还会陷身大案惹皇上怀疑?您究竟想委托我何案?”马奇问道。

“海家原太子,海河殿下的十二时算签案。”

也正因为这一案,海河的太子位被削除,钱万返被革职,薛明阳、朱之臻御臣的身份被皇上怀疑,仿佛有人要盗国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