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20世纪上半叶道德社会学从洋科学变成本土科学的历程
(一)中国道德社会学的开端
1903年,严复将英国社会学家斯宾塞的《社会学研究》一书译为《群学肄言》,由上海文明编译书局出版,这既标志着中国社会学的历史开端,同时也可以视为中国道德社会学的开端,依据有二。
其一,严复所用“群学”一词,来源于《荀子》:“人何以能群?曰:分;分何以能行,曰:义。”(《荀子·王制》)荀子认为,礼义道德是人类社会实现共同生活、分工协作以及建立社会组织和秩序的基础。据此,严复认为:“群学何?用科学之律令,察民群之变端,以明既往、测方来也。肄言何?发专科之旨趣,究功能之所施,而示之以所以治之方也。今夫士之为学,岂徒以弋利禄、钓声誉而已,固将于正德、利用、厚生三者之业有一合焉。群学者,将以明治乱、盛衰之由,而于三者之事操其本耳。”可见,严复已明确地将社会学视为认识和分析社会道德现象,寻求“正德之根本”的一门重要学科。
其二,在严复看来,道德状况如何是衡量一个国家盛衰强弱的核心标准,“盖深知夫群之差数功分,皆取决于其民德之何如,使本弱也,而忽强;本贫也,而忽富;本僿野也,而忽文明。必无是也。民德未孚,虽以术为之,久乃废耳。”正是基于这种认识,严复希望通过介绍和研究社会学,以改变当时中国那种“民智已下,民德已衰,民力已困”的状态,即“群学治,而后能修齐治平,用以持世保民以日近于郅治馨香之极盛也”。虽然,严复希望通过社会学来帮助国人寻找社会治乱盛衰的原因,进而求得社会的良性运行与协调发展之策的良苦用心,在当时并未引起太多的反响,但是毕竟他以自己的努力,开启了道德社会学在中国的发展之路。
(二)马克思主义道德社会学的传播
马克思主义的道德社会学是在五四运动前后传入中国的,这得益于无产阶级革命先驱李大钊、李达、瞿秋白等人。李大钊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研究社会领域中的一些具体问题,如妇女问题、自杀问题、农民问题等,开创了马克思主义社会学研究实际社会问题的一代风气,也成为马克思主义道德社会学的重要组成部分。瞿秋白在《社会科学概论》(1949)一书中认为:“道德是社会心理的一个方面,它暗示民众以‘行为的标准’,因而也是组织劳动的一种工具。”李达的《现代社会学》(1926)也是我国早期运用马克思主义观点系统研究社会学的著作之一,该书“在20年代将社会学作为社会改良武器的思潮中,意图突出社会学社会革命的特点,尤其强调社会学作为‘谋人类之幸福’,‘铲除此种社会之缺陷’的‘轨范学’之任务”。可见,李达的研究也深刻地体现了马克思主义道德社会学的理念。正是李大钊、瞿秋白、李达等早期无产阶级革命家的努力,使得马克思主义的道德社会学在我国得以传播和发展。
(三)道德社会学的本土化发展
作为一种学术运动,社会学本土化即中国化是从20世纪20年代中后期特别是30年代初兴起的,伴随着社会学本土化的脚步,道德社会学也呈现出本土化的发展态势。
从20世纪20年代末到30年代初,社会学家们围绕着“如何认识中国的社会性质和中国向何处去”的主题,不同程度地触及道德问题。晏阳初、李景汉、陈翰笙、梁漱溟等一批知识分子倡导并实践的乡村建设运动,把包括道德因素在内的“愚、弱、贫、私”看成是中国农村的根本问题,也是中国社会的根本问题,主张开展文艺教育以救愚,开展生计教育、发展生产力以救贫,开展卫生教育、健民以救弱,开展公民教育、培养团结力以救私。乡村建设运动是一个从理论走向实践的过程,其在相当程度上也是对中国农村道德状况进行分析和改造的过程。
在对中国社会性质的认识上,道德同样是一个核心的要素。费孝通认为,中国乡土社会的基层机构是一种“差序格局”,这种差序格局的社会是一个“一根根私人联系所构成的网络”。“这网络的每一个结附着一种道德要素,因之,传统的道德里不另找出一个笼统的道德观念来,所有的价值标准也不能超脱于差序的人伦而存在了。”也就是说,乡土中国就是一个道德本位的社会。
道德作为社会结构中的核心要素,固然是中国传统社会的特点,任何社会学家都无法回避而且必须面对,也正是这一点,使得社会学的本土化特色鲜明地体现出来。因此,从这个意义上也可以说,20世纪二三十年代中国的社会学研究与实践,几乎都是在广义的道德社会学的视域中进行的。
50年代初,受苏联的影响,道德社会学和伦理学、社会学等学科的命运一样陷入困境,基本上处于无人问津的停滞状态,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197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