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论
普京的世界你不懂
弗拉基米尔·普京,21世纪初俄罗斯政坛上矜持寡言的黑马,当今世界舞台上坚韧霸气的耀眼明星。2000年,普京首任总统时从叶利钦手里接过的是一个几近崩溃的俄罗斯——面临着沦为世界二流或三流国家的危险;2012年,当普京第三次在克里姆林宫安德烈耶夫大厅宣誓就职总统时,俄罗斯已经走在了重新崛起的道路上。如今,漫步在莫斯科和圣彼得堡街头,可以感受到它们的繁华程度能与世界上任何一个发达城市相媲美,从大街上人们神采奕奕的脸上,可以感觉到那梦魇一样的20世纪90年代似已成为久远的过往。
尽管俄罗斯还有不少内忧外患,但如果你是尊重历史的人,就难以否认这样一个基本事实——在俄罗斯的历史上,普京创造了奇迹。普京从叶利钦手里接过俄罗斯核按钮,可以说是受命于民族危难之际。十几年来,普京用实力证明了自己不是在国家命运攸关时刻走进政权中心的平庸之辈。赞美普京的人将其理想化,仇视普京的人将其妖魔化。对普京似乎没按“规则”出牌的政治举措,有人说无法用“理性”来理解;对普京反西方主流经济学的治国方法,有人说普京没有跟随任何一种经济学范式——所有这一切只能说明:普京的世界你不懂。
一、为什么普京的世界你不懂
普京的政治经济思想是一套系统完善的西方治国理念,每个曾经落后的国家在走向强大的道路上或处于赶超阶段时,都曾被这种思想启迪。无论是英国还是德国、美国,无一例外是在理解和运用了这一智慧源泉之后才富强起来。今天,我们将这种治国思想称为现实主义视角的政治经济学。在近代历史上,还没有哪个发达国家是靠亚当·斯密的《国富论》实现富强的,包括亚当·斯密的祖国——英国也是在1830年完成工业革命取得世界绝对领先地位后,才于1846年废除《谷物法》从而成为推广自由贸易的旗手;相反,全盘接受发达国家的教诲与国际接轨的落后国家,最为常见的命运是落入中等收入陷阱,难以成为富裕的发达国家。
为什么普京的世界你不懂?一个重要的原因在于,基于理想主义的新自由主义经济学理论居于主流地位。系统的现实主义政治经济学在中国还处于萌芽时期,深刻和现实的思想难以在学术道路上生存,也不易被大众所理解和接受。现实主义研究者势单力薄,偶有思想火花闪动,旋即被海量的理想主义“学术成果”所淹没。另一个原因在于,中国学者所接受的文化与欧美国家不同。数千年来以等级、秩序、中庸、和平、和谐为主线的中国文化与长期处于碎片化的欧洲列国的竞争文化差异颇大,我们知道了东西方文化在人的行为上的差异,却低估了在国家行为上更大的文化差异。不可低估的是,文化差异使中国学者更倾向于接受亚当·斯密和大卫·李嘉图,却比较难以理解在欧洲影响巨大的另一批思想巨匠,如意大利现实主义政治学家、《君主论》的作者马基雅维利。他曾在理论上指导了推动德国实现经济统一的德国历史学派代表弗里德里希·李斯特、实现德国崛起的“铁血宰相”俾斯麦,以及美国开国元勋及财政部长、美国经济崛起的关键人物亚历山大·汉密尔顿等一批现实主义政治经济学家。这些伟大的思想家都为本国的富强起到了极为关键的作用,他们对欧洲政治、经济和文化的实际影响力远大于亚里士多德和亚当·斯密。可以说正是这些现实主义思想家塑造了自己的国家和今天的世界。
世界大同是人类共同的理想,但我们不能用未来社会的理想法则指导今天依然充满冲突的现实世界。理想主义是一种平面的思维方式,而现实主义则是立体的。就像不能用求面积的方法计算体积,这就是理想主义者难以理解现实主义代表人物普京的根本原因。
此外,不理解普京的世界还源于根深蒂固的思维定式和教条主义,缺乏思辨和独立思考。理想主义者只要提到开放市场和自由贸易,就将其定义为“好”和“对”。的确,开放市场有利于效率提升,自由贸易也有利于发挥比较优势,但开放市场和自由贸易对强国有利,对弱国不利甚至有害,不顾国情盲目与发达国家接轨会有更大的危害。如果人们摆脱教条主义思维方式,多问一些为什么,就可以读懂普京的世界。
二、怎样解读普京的世界
20世纪90年代的俄罗斯是叶利钦的时代。依照美国等西方国家基于新自由主义思想给俄罗斯开的处方,俄罗斯实施了休克疗法式的改革。苏联时代的公有制和计划经济在一夜间被摧毁,俄罗斯以最快的速度变卖了国有企业,引进了整套的西方市场经济法律法规,建立起三权分立的民主制度。但是,市场经济体制的框架可以在短期内建立起来,而市场经济的灵魂——竞争和民主却不可能在短期内融入俄罗斯的社会生活。于是,黑帮、寡头和腐败的官僚填补了政治经济管理的真空,结果是国家衰落、民不聊生。
普京执掌俄罗斯后,并没有在叶利钦所选择的新自由主义道路上继续摸黑上路,而是在“普京新保守主义”的强国理念下开始了俄罗斯重新崛起的艰难求索——政治上实行中央集权的国家主义,经济上实行目的明确的保护主义,社会文化上实行反西方主义和恢复传统主义。这一切理念、政策和主张,都与主流西方经济学所推崇的经典教义背道而驰,但普京却以此拯救了俄罗斯。
政策的分水岭是解读普京的最佳剖面。与叶利钦的区别在于,普京衡量所有政策的制定、实施和效果的首要和最高标准,是保证俄罗斯国家利益,而不是满足西方标准或与欧美接轨。形式上满足了西方的标准,实质上必然损害俄罗斯的国家利益。究竟该弱化国家的作用、退出对经济的干预、消除所有壁垒,还是要强化国家的作用、抵御外来的压力、保护本国利益?普京选择了后者,这也是普京被冠以“国家主义”的原因。
从强国崛起的历史经验看,国家富强不是靠完善市场机制就能自然而然地实现的,没有政治引导和国家保护,经济迟早会成为寡头的私产或列强的附庸,叶利钦时代的俄罗斯就是鲜活的例子。普京认为,经济建设并非单纯的经济问题,它还涉及一系列其他条件,如政府职能和社会整合等。普京用政治手段,通过国家权力才确保了国家统一并重新掌控国家经济主权。如果沿袭叶利钦时代的新自由主义路线,今天俄罗斯可能已经不复存在了。
在国家的作用界定清楚之后,就引申出解读普京的第二个问题——普京“理性”吗?普京的确作出了很多出乎常人意料的决定。例如,2003年年底,曾经风光无限的俄罗斯石油寡头霍多尔科夫斯基沦为阶下囚,西方国家指责普京“践踏民主”;2014年3月,普京重新收回旧地克里米亚,使俄罗斯陷入冷战后最严重的地缘政治冲突的旋涡,与世界上最强大的美欧国家正面对峙。现实主义的成本—收益法则体现在通过使用“审慎的权力”来取得“明智的利益”上。真正的“理性”不是极力避免任何冲突,而是权衡利弊得失作出抉择。如此说来,对普京是否理性这一问题,相信读者会有自己的答案。
我们认为,最好应该抛弃在人物评价上非赞颂即诋毁的做法。我们无意赞颂普京总统,他是一位彻底的现实主义者,他灵活地使用国家权力捍卫俄罗斯的国家利益。无论国际社会如何评论他,普京和西方同行们所做的事情至少有一件是一致的,都是让本国利益最大化,区别在于国家的地位、国际话语权以及个人能力决定的方式方法,这是负责任的政治家的本职。我们不能贬损普京总统,凡能真正秉持现实主义思想的政治家都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只有理想主义者才会选择国家利益而非满足自私自利欲望。毫无疑问,普京具有钢铁般的意志和为自己的祖国奉献一切的精神。同样,我们也不能接受对普京的个人攻击,以道德的名义怀疑动机只会拉低讨论的水准。[1]如同历史上所有杰出的政治家一样,普京是一个复杂的人物——为实现特定目的也会不惜使用任何手段,最终目的是捍卫俄罗斯的国家利益。
三、普京政治经济学的命名
近些年来,“总统经济学”逐渐成为一个比较时髦的话题,比如奥巴马经济学、安倍经济学等。我们尝试研究的是“普京政治经济学”。这里,需要稍微回顾一下“政治经济学”和“经济学”的由来。
众所周知,18世纪中叶在英国出现了以亚当·斯密的《国富论》为标志的理想主义政治经济学;1867年马克思的《资本论》的问世,标志着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完整体系的诞生;1890年出版的马歇尔《经济学原理》被视作西方主流经济学的圣经。自《经济学原理》出版后,“政治经济学”逐渐为“经济学”一词所取代。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新古典经济学在美国的推广下成为当今世界范围内的主流经济学。主流经济学回避了对影响经济现象的制度因素的探讨,依赖过于苛刻的假设,在理想市场中构建精致和严谨的经济学理论模型,“忽视了影响经济行为的历史、政治和社会的背景”[2],使主流经济学研究的经济运行现象缺乏在真实社会里发生作用的条件。因此,主流经济学仅能在模型中成立。在将近一个世纪的时间里,经济学与现实世界日益脱节,但却被很多发展中国家作为治国理念和经济发展的政策主张。有意思的是,在主流经济学的发源地美国,政府并不以新古典经济学作为政策理论依据。
理解普京的政治经济学思想,我们可以从李斯特的《政治经济学的国民体系》一书中得到全面共鸣。19世纪上半叶,在弥漫全德国学术界的思辨氛围中,弗里德里希·李斯特是一个惊人的现实主义者。为证明英国人思想的荒谬和想做世界霸主的野心,李斯特于1841年出版了《政治经济学的国民体系》。他反对李嘉图的比较优势学说,书中大谈德国国家利益而不轻言全人类利益。李斯特所在的德国处于地方势力分割、经济落后的状态,在贸易自由化的冲击下,德国难以建立自己的经济体系。李斯特毕生致力于实现德国统一,建立共同市场,保护和培养本国产业。他驳斥当时的霸权国英国所推广的亚当·斯密的自由贸易思想,后来俾斯麦落实了李斯特的主张,在政治上实现了德国统一,在经济上保护了国内市场,积极采用外国的技术发展本国的企业,最终实现了德国的崛起,并从根本上改变了欧洲的政治经济格局。
普京的执政理念受到欧洲古典现实主义经济学理念的滋润,并效仿发达国家怎么做而不是听信发达国家怎么说。普京政治经济学本质上不是转轨国家经济学特例,而是与德国、美国等发达国家实现经济腾飞所采取的政策高度一致的现实主义政治经济学体系。具有鲜明特色的普京政治经济学,是全球化条件下典型的现实主义政治经济学进化的产物。
2000—2012年,在两任总统和一任总理的任期内,普京实现了俄罗斯的经济奇迹。2012年,俄罗斯成为世界第五大经济体,人均国内生产总值超过了世界银行设定的高收入 [3]国家门槛,约为14万美元,在金砖国家里位居第一;并且连续十年实现了居民收入的增速高于国民经济的增速,被联合国称为“有利于穷人的经济增长”。普京的政绩无法用当前主流经济学解释其根源,因为普京的大部分经济政策与现代市场经济学所推荐的“正确”教义相背离,主流经济学低维度的理论和方法难以揭示俄罗斯社会政治经济发展的高维度现实。因此,本书采用“普京政治经济学”的名字更有利于揭开普京治国的来龙去脉。
四、呼唤现实主义政治经济学路径的研究
现实主义政治经济学来自美国现实主义国际政治经济学泰斗罗伯特·吉尔平梳理的三大研究范式之一,即理想主义、现实主义和激进主义。现实主义的历史源远流长,在不同历史时期还有很多近似的名称,比如国家主义、保护主义和重商主义等,德国的历史学派也属于这一大家庭的闪耀一员,马克思、熊彼特的理论与现实主义也有很多共享的内容。例如,马克思主义和现实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区别之一在于,在利益划分上是以阶级为单位还是以国家为单位,而在对国家与市场的关系(政治经济学的核心命题)上,两者并无二致。吉尔平强调“市场和强大的行为者之间的互动作用。这两者是必不可少的。只有理解了市场如何运作和国家以及其他行为者如何试图操纵市场为自己谋利,人们才能真正懂得国内经济或国际经济的功能” [4]。由此可见,政治经济学是有鲜明的价值判断的,它并非价值中立的。
相对而言,主流经济学多数是用一种现象来解释另一种现象,而不能解释现象背后的本质。20世纪80年代,撒切尔夫人出任英国首相后,通过紧缩公共开支、控制货币供应量和大幅提高利率抑制了英国的通货膨胀;实行大规模国有企业和资产私有化;取消物价管制委员会,缩小国家企业局的权力,废除外汇管制和180多项限制经济活动的规定;降低税率,扩大公共产品领域的市场成分;限制工会权力,压制工会运动等。最终结果是英国摆脱了经济困境并一跃成为欧洲第二大经济体,主流经济学把撒切尔夫人的成就归功于货币主义政策的胜利。 [5]
但是,如果认为货币主义是有效的经济政策,那就走向了形而上学。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政治经济平稳运转近40年的英国出现了势力强大的分利集团,英国社会严重僵化,民主制度难以通过自身优化来适应、解决社会矛盾,每次政客轮替无不被利益集团所绑架,无法让英国回到正确的道路。撒切尔夫人作为一匹政治黑马,凭借“铁娘子”强悍的个性,通过社会变革打破既得分利集团的封锁,从而使英国社会从怨恨与窒息中恢复了活力。从弗里德曼的货币主义出发难以揭示复杂现象背后的逻辑关系,而从曼瑟·奥尔森(Mancur Olson,1932—1998)关于大国的兴衰中阐述的政治经济理论以及弗朗西斯·福山(Francis Fukuyama,1952—)关于政治衰败的分析出发就会豁然开朗。否则,便无法解释为什么复制撒切尔夫人所谓“货币主义”经济政策的50多个国家和地区无一取得英国的成就——撒切尔夫人的经济成就与货币主义或许只是一种巧合罢了。
直接的观察可以发现,凡是富强的国家,在经济腾飞阶段都是利用了现实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基本原理,英国、美国、德国和日本等西方强国无一例外。而当今资源丰富的发展中国家却接受了西方灌输的新自由主义等理想主义政治经济学思想,其结果是先后不约而同地陷入了中等收入陷阱。很多国内外的专家学者已经看到了这一点,一些有识之士还作出了前沿性的研究,找到了新自由主义为什么会对发展中经济体不利的原因,这些都为现实主义政治经济学思想的发展堆积了土壤。
普京绝非一个孤立的国家领袖。从政策维度上可以看到亨利七世(英国都铎王朝的建立者)、俾斯麦、明治天皇和近代的韩国前总统朴正熙等国家领袖的影子。他们所采取的政治经济政策在形式上千差万别,但在内涵上无不体现着现实主义精神。显然,普京政治经济学对于正在崛起的中国的借鉴意义不言而喻,这也是现实主义学术路径最有魅力之处。
五、本书意义与布局
普京政治经济学是现实主义范式政治经济学。现实主义和理想主义都主张市场经济,区别在于前者注重公正、后者注重平等,处于不同发展阶段的国家应该选择有利于本国发展的方式和可行的方法。学术界只停留在反思和批判新自由主义上是不够的,更应该致力于研究那些被证实有益的经济理论和方法,系统地建立为中国国家利益服务的理论体系。照搬发达国家的理论体系不仅无益,而且由于国家利益不同可能损害中国的国家利益甚至国家安全。因此,我们呼唤以新兴经济体为视角的现实主义政治经济学在中国的构建和发展。在这个意义上,本书是以普京思想和俄罗斯实践为对象来系统阐述现实主义政治经济学体系的一次尝试。
改革开放30多年来,中国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中国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人均国民收入也达到中上等收入国家的水平。随着经济增长速度放缓以及外部不确定因素的增加,必须改善中国的产业结构,协调经济社会发展,增强国家实力和国际竞争力,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政治经济学归根到底是研究政治与经济、政府与市场之间关系的学科,中国在这一领域的独立研究明显落后于中国在世界经济中的地位。
本书由导论和正文九章组成。在导论中,提出了理解普京的视角并简要介绍了本书的布局。
第一章梳理了俄罗斯在苏联解体后出现的大国悲剧。在政治衰败的20世纪90年代,寡头、外国公司、黑帮、地方官员占据权力真空造成了俄罗斯的苦难。这在很大程度上归根于叶利钦没有根据俄罗斯国家利益和发展阶段实施适当的改革措施,而是全盘接受了西方的新自由主义。
第二章分析了普京的强国理念——普京新保守主义。从普京身上,我们似乎看到了欧洲伟大的政治思想家的影子,包括马基雅维利、斯托雷平等。从普京新保守主义的内容,我们看到普京俨然成为世界保守主义的领袖,填补了苏联解体后俄罗斯信仰、道德和秩序的缺失,这对俄罗斯再次崛起起到了根本性的作用。
第三章从实践上梳理了普京如何用国家权力规范俄罗斯寡头,从理论上分析了分利集团、政治衰败和国家僵化之间的内在关系。寡头本质上是社会中少数人组成的分利集团,它们会在政治衰败中成长起来,压抑社会的发展。只有实现国家政治振兴,才能将经济果实从被分利集团少部分人霸占转化为被广泛性、共容性组织所共享,这样才能有利于国家财富的增加和国民福利水平的提高。
第四章从现实主义角度分析了跨国公司对俄罗斯经济的影响以及普京的治理之道。发达国家把引入外资作为成功的秘诀灌输给发展中国家,但发达国家自己却非常谨慎地使用。这是因为一旦外国公司控制了东道国经济,将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普京对外国公司与西方国家的态度极为相似,普京对战略性行业的保护力度是空前的,其方式方法有具体案例可供参考。
第五章探讨了俄罗斯对天赐的丰富的油气资源的利用和保护。丰富的自然资源给俄罗斯提供了别国无可比拟的优势,也成为俄罗斯强大的物质基础。能源产业是俄罗斯的支柱产业,甚至可以说俄罗斯经济严重依赖能源产业。油气产业在俄罗斯经济中的比重已经超过欧佩克的平均水平,但资源并非魔咒,俄罗斯并没有走中东的道路,而是因循了挪威的模式——建立主权财富基金,使俄罗斯民众因油气资源而受益。普京因此赢得了俄罗斯人民的支持,能源成为外交武器和普京的权力基础。如果将一国对自然资源的保护定性为资源民族主义,普京的做法可以称为资源民族主义的挪威模式。
第六至八章分别研究了俄罗斯与最重要的三个对手和伙伴——美国、欧盟和亚洲邻居的政治经济关系,从现实主义的角度出发分析了欧亚大陆权力平衡的机制、俄罗斯地缘政治的独特之处以及可能触发的国际格局变化等。首先,美国需要俄罗斯作为欧洲的威胁而存在,从而保持和强化对欧盟的保护权,同时也要抑制俄罗斯和欧亚联盟对美国可能形成的挑战。其次,欧洲希望俄罗斯是一个稳定的邻居和潜在的市场,俄罗斯也把欧洲当作实现强国崛起不可缺少的伙伴和最重要的市场,但在美国的关注下,俄欧的关系是微妙复杂的。最后,中国的快速崛起和亚洲的发展使俄罗斯在与西方的博弈中拿到一个重重的砝码,俄罗斯需要分享亚洲快速发展的机遇,但也要谨慎对待远东的安全问题。
第九章构建了现实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理论框架。在普京思想和俄罗斯实践的基础上以及在经济全球化的背景下,本章就国家与市场的关系、经济发展的目的和促进经济增长的手段等方面与新自由主义经济学进行了对比,构建起现实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理论框架。
需要说明的是,本书不是一部普京的传记或者记录普京的政策行为的书,而是以普京这位中国人很喜欢的政治家作为案例,阐述发达国家经济发展的真实的理论依据,而不是它们教给发展中国家的那些说辞。这样,读者就不会对普京的强悍感到诧异,不会对俄罗斯的发展感到意外。其实,普京的所作所为和其他发达国家的思维逻辑是完全一致的,普京的行为完全符合现实主义政治经济学所推荐的政策方法。普京非常明智地运用了国家权力来保护俄罗斯的经济利益,而日益增大的经济利益反过来进一步强化了普京的政治权力,他得到了绝大多数俄罗斯国民的拥护。权力与利益形成一个相互强化的闭环,这也正是现实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巧妙所在。
注释
[1]参见《罗伯特议事规则》,即美国国会的议事规则。
[2][美]罗伯特·吉尔平:《全球政治经济学:解读国际经济秩序》,杨宇光、杨炯译,26页,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6。
[3]从1987年开始,世界银行人为划定了一系列人均国民收入门槛线:高收入(6000美元以上)、中等收入(481~6000美元)和低收入(480美元及以下)。此后,在该固定基数基础上,根据美国、英国、日本和欧元区平均通货膨胀率逐年动态调整。2012年,高收入国家的下限水平调整为12615美元。
[4][美]罗伯特·吉尔平:《全球政治经济学:解读国际经济秩序》,杨宇光、杨炯译,38页,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06。
[5]参见王立中:《论撒切尔夫人的现代货币主义经济学试验结果》,载《西欧研究》,199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