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过程哲学的广泛影响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怀特海过程哲学问世迄今已有80多年了。由于20世纪以来分析哲学和各种形式的实证主义公开宣扬“拒斥形而上学”的巨大影响，由于怀特海在《过程与实在》等著作中使用了大量晦涩难懂的新概念和新范畴来表述其新思想，怀特海过程哲学在现代西方哲学百花园里似乎有点儿受人冷落，被认为与现代西方主流哲学有些格格不入，因而一直处于哲学的边缘。但是，随着分析哲学的式微及其与人本主义哲学相融合的趋势，怀特海过程哲学受到越来越多的东西方有识之士的青睐。

首先，早在怀特海在世之时的1941年，美国出版的“在世哲学家文库”第3卷就收录了研究怀特海哲学的专题论文，以《阿尔弗雷德·诺思·怀特海的哲学》为名予以出版。该书的主要内容如下：怀特海传记作家美国雪域大学哲学系维克多·洛教授撰写了《怀特海哲学的发展》一文，阐述怀特海哲学的发展历程；当代美国著名哲学家、哈佛大学哲学系威拉德·V﹒奎因教授撰写了《怀特海与现代逻辑的兴起》一文，阐述怀特海对现代逻辑的贡献；耶鲁大学哲学系菲尔墨·S﹒C﹒诺思罗普教授撰写了《怀特海的科学哲学》一文，探讨怀特海在科学哲学方面的独特贡献；威斯康星大学哲学系伊万德·布拉德雷·麦吉利夫雷教授撰写了《时空、简单位置和摄入》一文，探讨怀特海的时空观及摄入理论；英国剑桥大学约瑟夫·尼达姆教授撰写了《生物学家眼中的怀特海哲学》，从生物学视域探讨怀特海哲学的贡献；里海大学哲学系珀西·修斯撰写了《怀特海的心理学是恰当的吗？》一文，探讨怀特海在心理学上的贡献和缺失；耶鲁大学哲学系教授威尔伯·M﹒乌尔班撰写了《怀特海的语言哲学及其与他的形而上学的关系》一文，探讨怀特海的语言哲学及其对他的形而上学的影响；英格兰曼彻斯特大学A﹒D﹒里奇教授撰写了《怀特海对思辨理性的辩护》一文，探讨怀特海思辨哲学的性质、作用及其对思辨理性合理性的辩护；伊利诺伊大学哲学系亚瑟·E﹒墨菲教授撰写了《怀特海和思辨哲学的方法》一文，探讨怀特海关于思辨哲学方法的独特理解和贡献；哈佛大学哲学系威廉·E﹒霍金教授撰写了《怀特海论心灵和自然》一文，探讨怀特海关于心灵与自然的关系理论；密歇根大学哲学系罗伊·伍德·塞拉斯教授撰写了《有机哲学和物理实在论》一文，探讨怀特海的有机哲学与物理实在论的关系；约翰·戈欣教授撰写了《怀特海的价值理论》一文，探讨怀特海对价值哲学的特殊贡献；西北大学哲学系伯特伦·莫里斯教授撰写了《怀特海哲学中的艺术过程和审美事实》一文，探讨怀特海过程哲学对艺术哲学和美学的独特贡献；马萨诸塞州剑桥哈佛神学院朱利斯·西利·比克斯勒教授撰写了《怀特海的宗教哲学》一文，探讨怀特海对宗教哲学的贡献；西北大学哲学系保罗·阿瑟·希尔普教授撰写了关于怀特海道德哲学的文章，探讨怀特海的伦理和道德哲学观念；哈佛大学研究生教育学院亨利·W﹒霍尔姆斯撰写了《怀特海的教育哲学》一文，专门探讨怀特海的教育哲学思想，这些思想对后现代教育理念具有重要影响；大名鼎鼎的当代美国哲学家约翰·杜威撰写了《怀特海的哲学》一文，对怀特海的哲学给予高度评价^[1]；另一位著名美国哲学家C﹒I﹒刘易斯撰写了《自然知识的范畴》一文，探讨怀特海《自然知识原理研究》《自然的概念》《相对性原理》等著作中关于自然知识的理解，评述了他在这方面的独特贡献。除怀特海的嫡传弟子以外，有这么多知名大学的著名哲学家专门撰文研讨怀特海哲学，足以表明怀特海哲学在当时美国哲学界的分量。^[2]——这是怀特海过程哲学思想对美国哲学界的直接影响。同时，怀特海的著作也对罗素、凯恩斯、奎因等思想家产生了直接或间接的影响。罗素深受怀特海的影响，这自不待言，他在不同场合公开承认这种影响。和罗素一样，凯恩斯也是怀特海的学生，他的《概率论》受到了怀特海著作的强烈影响。奎因也曾师从怀特海，他关于意义的整体主义方法似乎不可能未受到怀特海的影响。^[3]著名系统哲学家拉兹洛在其《系统哲学引论》和《自我实现的宇宙》等著作中，也明确承认他的系统哲学和新的宇宙论思想受到了怀特海过程哲学的极大启发。

其次，自《过程与实在》《观念的探险》《思维方式》等过程哲学著作问世以来，在80多年间，围绕这些著作探讨的问题，已经“生成”许多二手的研究性和阐释性著作。这些著作既是对怀特海过程哲学的阐述和解读，从某种意义上也是对怀特海过程哲学的继承、丰富和发展，并且衍生出一个如今非常响亮的名称——“建设性后现代主义”。尤其是在格里芬和王治河等人的推动下，建设性后现代主义如今已经成为世界性的思想，成为被越来越多的中国有识之士认可的思想，甚至有的专家认为它是近年来最有价值的新思想。^[4]

又次，怀特海过程哲学自问世以来，在哈茨肖恩、柯布、格里芬等人的推动下，在美国已经逐渐“生成”过程哲学学派。并且，美国成立了专门的研究机构——“过程研究中心”，设在美国加州克莱蒙研究生大学克莱蒙神学院，还出版了学术研究专刊——《过程研究》。这本季刊已经编辑和出版了40多卷，该刊的宗旨是主要研究怀特海的哲学以及怀特海的学术助手哈茨肖恩的哲学思想，致力于探讨过程思想及其在相关哲学和神学领域中的问题，并把怀特海过程哲学的概念和思想应用于美学、生物学、宇宙学、经济学、伦理学、宗教史学、文学批评、数学、政治思想研究、心理学、物理学、社会科学和社会学等学科之中。^[5]有志于深入了解过程哲学思想研究最新成果的读者，不能不读这本关于过程哲学思想研究的最权威的国际学术刊物。

再次，过程哲学已经产生了广泛的国际影响，深深地影响着当今全球的社会实践。特别是随着环境问题和生态问题的日益突出，以及宗教哲学研究在当代西方世界越来越热，怀特海的过程思想更加被人们重视，从而成为现当代西方哲学中的热门话题之一。“国际怀特海大会”已召开十一届，一般每两年召开一届。前几届在美国等国召开，第五届在韩国首尔召开，第六届在奥地利萨尔茨堡召开，第七届在印度班加罗尔召开，第八届于2011年10月在日本东京召开，第九届于2013年9月在波兰召开，第十届于2015年6月在美国洛杉矶召开。世界上许多国家包括美、英、日、韩等成立了过程思想研究会，我国在不同大学成立了二十几个“过程思维研究中心”，并在筹备建立中国过程学会。过程哲学有哈茨肖恩、柯布、格里芬、杰伊·麦克丹尼尔和王治河等几代在当代美国学术界颇有影响的传人，这在现当代西方哲学学派中是非常少见的。还有，在过程哲学影响下，哈茨肖恩、柯布、格里芬等人发展出建设性后现代主义和过程神学，并且美国出现了几十个接受过程神学的教会组织；在过程哲学影响下出现的后现代教育理念和实践，深刻地影响着美国的教育改革；在过程哲学影响下出现的生态文明活动、女权主义活动，深刻地影响着美国的生态文明和环境保护运动；甚至过程哲学还影响着美国的法律运动，出现了过程法学学派。^[6]如今，过程哲学深刻地影响着美国社会的许多方面和领域。

最后，过程哲学对其他学科尤其是教育学、经济学、法学、文学、美学和宗教学等的研究，具有越来越重要的影响；对生态学、环境保护、生态文明、儿童智慧教育和博雅教育等，具有越来越重要的影响。因为20世纪以来，人类面临的巨大生态问题、环境伦理问题、战争与和平问题以及可持续发展问题，都可以从过程哲学中找到解决问题的哲学理念和思维方式，找到解决问题的思想材料和某些智慧启迪。传统的实体主义哲学，或者如怀特海所说的所谓“科学唯物主义”哲学，都不能满足当今时代、当今世界各种社会现实问题对哲学和形而上学所提出的迫切需要。建立在人类传统思想中的过程思想和有机思想之上，建立在相对论和量子力学等现代科学之上的过程—关系哲学，有可能代表着人类哲学发展的新趋向。随着相对论、量子力学以及后来出现的系统科学、信息科学、协同论、混沌科学等复杂性科学的出现，哲学必然要改变自己的形式。过程哲学、信息哲学、系统哲学等新哲学形态，无疑都是人类哲学百花园中新添的鲜艳夺目的奇葩。需要特别指出的是，怀特海过程哲学或有机哲学影响了整整一代系统哲学家。系统哲学家拉兹洛写有一篇《怀特海的形而上学》的文章，他认为怀特海是用“从有机体研究中得来的概念去解释从物理学到心理学的其他一切东西”^[7]。拉兹洛甚至认为，怀特海的有机哲学就是系统哲学，只不过用词不同而已。

注释

[1]在全面评述了怀特海哲学以后，在近结尾处，杜威写道：“有一件事我是非常确定的。他（指怀特海——引者注）为随后的哲学发展开启了极为富有成果的新道路，而完成这一任务需要把可观察的物理经验事实与可观察的人类经验事实相结合。其结果可为所有研究话题提供几乎无与伦比的启示——只要心灵对新的源泉的启示不采取封闭态度。”（The Philosophy of Al f red North Whitehead，edited by Paul Arthur Schilpp，p﹒659）

[2]在“在世哲学家文库”中，由美国西北大学和南伊利诺伊大学保罗·阿瑟·希尔普教授发起并主编的共有14卷，分别是：《约翰·杜威的哲学》（1939，1989）、《乔治·桑塔亚那的哲学》（1940，1951）、《阿尔弗雷德·诺思·怀特海的哲学》（1941，1951）、《G﹒E﹒莫尔的哲学》（1942，1971）、《恩斯特·卡西尔的哲学》（1949）、《爱尔伯特·爱因斯坦：哲学家—科学家》（1949，1970）、《S﹒拉达克里希南的哲学》（1952）、《卡尔·雅斯贝尔斯的哲学》（1957，1981）、《C﹒D﹒布劳德的哲学》（1959）、《鲁道夫·卡尔纳普的哲学》（1963）、《C﹒I﹒刘易斯的哲学》（1968）、《卡尔·波普的哲学》（1974）、《布兰德·布兰夏的哲学》（1980）、《让保罗·萨特的哲学》（1981）。后来，希尔普教授与莫里斯·曼里德曼共同主编了《马丁·布伯的哲学》（1967），希尔普教授与刘易斯·埃德温·汉恩共同主编了《加布里埃尔·马塞尔的哲学》（1984）、《W﹒V﹒奎因的哲学》（1986）、《乔治·亨利克·冯·怀特的哲学》（1989），最后刘易斯·埃德温·汉恩教授单独主编了《查尔斯·哈茨肖恩的哲学》（1991），此时他正在准备出版的还有《A﹒J﹒迈耶尔的哲学》和《保罗·利科的哲学》。从上可知，怀特海哲学在他在世时就已在欧美哲学界有了相当大的影响。分析哲学和现象学运动在欧美哲学界占据主导地位，使得怀特海过程哲学一直处在西方哲学的边缘，但在美国有些大学里，如在柯布和格里芬曾执教的加州克莱蒙研究生大学等大学里，一些教授一直在研究和讲授怀特海哲学，并给学生授予这一研究主题的硕士或博士学位。柯布和格里芬的不少学生，如今活跃在世界各地，研究、讲授、传播过程哲学和建设性后现代思想，从新的视角和方面致力于推进人类文化与文明建设，并已取得很多成果，产生较大的社会影响。随着“有机马克思主义”概念的提出，怀特海过程哲学必将受到更大的重视和关注。

[3]参见菲利浦·罗斯：《怀特海》，李超杰译，6页。

[4]参见王治河、樊美筠：《第二次启蒙》。

[5]参见《过程研究》扉页。该刊的国际刊号是ISSN 0360—6503，网址是：www．process‐thought．info／publications／PSS。

[6]参见杨富斌：《美国过程法学述评》，载《中国人民大学复印报刊资料·法理学和法史学》，2011（4）。

[7]拉兹洛：《系统哲学讲演集》，刘家胤等译，2页，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