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距离
满天星旅店外的海滩外围是个小吃街，旅店的厨师周野泉只在中午做客人饭，晚上做旅店员工的饭，他这个人很爱开玩笑，玩笑太多被人当成话痨，不过吃过他做的饭的人都会由衷的竖起大拇指说好吃，周野泉是个老烟民所以和我有很多共同话题，我说的少，他说的多，我不怎么爱笑，他爱。
晚上周野泉在厨房卖力的颠锅，美味的菜肴喷香四溢，他叼着烟冲着客厅喊“吃饭喽”
叶可笑拉着江岚来到厨房旁饭桌坐下，而我围着印着卡通的围裙在周野泉身边打下手，一盘盘的饭菜被端上桌，周野泉摘下围裙冲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用手对着桌案一压，砰的一声打开盖子端起来仰着脖子就灌下一大口，然后发出惬意的呼声。
“爽！”
饭桌上陆陆续续坐了五个人，我端着饭一碗一碗的放在众人的面前，叶可笑朝周野泉打个响指说“泉哥，上酒！”
周野泉好奇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叶可笑伸手向众人介绍“这是江岚，江辰的姐姐也是我的姐姐，今天给姐姐接个风洗个尘”
周野泉留着一头日系小辫，他拨弄了一下刘海说“要不要在炒几个拿手菜？贵宾都入座了，我这不好意思了”
江岚摆了摆手说“不用了，这些菜看着就好吃”
刘姨其实不是刘姨，她今年六十多了，一辈子艰苦劳累满头的白发，黑发反倒稀有了，按她的年纪叫奶奶也合适，只是叶可笑说叫刘姨显年轻，我们叫着叫着也就习惯了。
刘姨朝周野泉招招手说“给我也倒一点，不要太多”
周野泉拿起刘姨的杯子倒了三分之一说“刘姨，您年纪大血压高，少喝点”
刘姨给了他一个就你懂事的眼神，她举起了杯子，众人都举起了杯子，唯独我端着饭迟迟不动。
刘姨看了我一眼轻声说“小辰啊，举杯呀”
众人都看向我，周野泉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江岚和叶可笑一脸的尴尬，我听话的举起放下碗筷举起了杯子。
叶可笑说“来，姐姐，欢迎欢迎”
众人都朝着江岚碰杯，她碰完所有人，将杯子对向了我，我低着头朝她的杯子碰了碰，叮的一声这就算仪式完成了。众人都喝光了杯中酒，江岚一口气喝完然后接过周野泉递过的酒，学着他之前的手法将瓶口放在桌案边上轻轻一敲，砰，盖子飞出老远掉进洗碗池。
周野泉目瞪口呆的喃喃“好帅！”
叶可笑白了他一眼，江岚自顾自的又倒满一杯酒，然后站起来做敬酒的姿态对着我平举着。
她吸了口气说“江辰，今天是我错了，姐跟你道歉”
我惊讶的看着她，众人也回过头看着我，见我楞在当场，叶可笑的手肘顶了一下我的腰，我反应过来端起了空空如也的酒杯，周野泉立马帮我倒的满满一杯泡沫溢出了不少洒落在地板上。
江岚看着我说“我干了”话音刚落，举起酒杯仰着脖子一口灌进喉咙，因为灌的太猛太急她剧烈的咳嗽，而我看着她，眼前的酒迟迟未曾举起。
江岚又倒满一杯说“我请求你的原谅，你能原谅我吗？”
我沉默不语，刘姨端着饭说“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小辰，你的心是铁做的吗？”说完她自顾自扒拉一口饭，又夹了一口菜，慢慢的嚼着。
我看着江岚说“姐，别说了”我也喝光了杯中酒，周野泉抬了抬手示意我们俩坐下，他说“都是亲姐弟，闹着玩的，吃饭吃饭”
叶可笑也附喝说“对对，吃饭吃饭”
这顿饭终于开始了，众人扒拉着饭菜，周野泉的吃相最豪放，嘴里塞着三四样菜，腮帮子都鼓成了气球，吞咽全靠酒，一杯接一杯，江岚吃了小半碗也举起酒频频的向众人敬酒。
刘姨一边吃，一边问我“小辰呀，你们俩是亲姐弟吗？”
江岚答道“对呀”
叶可笑捏着我的脸说“刘姨，你看他们俩长的像不像姐弟”
刘姨停下手中筷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江岚半晌才说“不像，江岚这么漂亮，小辰不好看”
众人听完就笑了，周野泉一边吃一边说“对对，江岚这么漂亮哪像小辰的亲姐姐”
我拍开叶可笑的手自顾自吃饭，叶可笑埋怨的看着我说“就知道吃”
刘姨站了起来说“我吃饱了”说完她端起自己的碗筷收拾了一下走出厨房，众人看着她离去，气氛又陷入尴尬。
叶可笑说“刘姨年纪大了，吃不了多少，我们继续，继续”
吃完饭的众人走出厨房，周野泉拉着我去后门抽烟，我接过周野泉递过的烟，先给他点上烟，然后自己也点上一根，顿时云雾升腾，周围的知了声音此起彼伏。
周野泉肆意的吐出云雾看向我说“你和你姐有矛盾”
我皱了皱眉毛说“没有”
周野泉又吸了一口说“那你干嘛摆脸色给她看”
我看他带着好奇的眼睛反问“泉哥，我……你不懂”
周野泉见我欲言又止的样子说“我长你几岁，你有疑问应该问我，这世间的大风大浪哥都经历过了，给你小子当人生导师那是管够的”说着他豪迈的吐出个眼圈。
突然门口走出一人，是江岚，她朝周野泉说“泉哥，有烟吗？”
周野泉愣了愣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江岚抽出一根，周野泉就掏着火机小心翼翼的给她点上，他点的很小心害怕烧到江岚的刘海。
我只是看着他们俩，也不说话，周野泉看着江岚问“你们俩到底有什么矛盾不能直接说出来吗？这样算什么？猜猜谁是木头人？”
江岚被逗笑了，她走到我面前说“我想和你聊聊”
我吞吐着烟雾也不看她，随手抖了抖烟灰说“你说”
江岚说“江辰，之前是我说的过分了，这么多年我们都没联系，我不该指责你，可是……”她似乎想到了之前的对话停了下来，然后吸了后气说“我不了解你，这么多年我们没有在一起生活过，我这次来就是想要了解你”
我随口说“你想知道什么就问”
江岚见我冷漠的态度就闭上了嘴，抿着嘴唇的样子像极了母亲当年和父亲离婚的样子。
周野泉上前搭着我肩膀说“小辰，你们的事情我不清楚，但是你不应该这样摆脸色给你姐看，你看看我”
我看着周野泉疑惑“看你什么？”
周野泉感慨的说“我是独子，父母是农民早就扔下我了，我一个人那是一步一步苦熬过来的，失去亲人的痛苦不是那么舒服的事”
我不耐烦的说“泉哥，这能是一回事吗？”
周野泉疑惑“怎么不是一回事？”
我指着她说“我和她二十多年没见过，这个姐姐有或是没有，有什么区别？”
江岚上前握住了我的手说“江辰，爸妈离婚的时候，你是孩子没错，我也是孩子，我做不了什么决定，更何况我也想不到那么远”
周野泉说“小辰，刘姨说的没错，有什么事情一家人不能坐下来好好说，你不小了，别像个孩子似的”说完他一丢烟蒂走进了厨房独留我和江岚对峙着。
江岚耸了耸肩想让自己看起来放松一点，她对着我说“江辰，我错也认了，我想告诉你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我被烟呛到了，拍着胸口问“那爸呢？”
她带着决绝的语气“他是他，我是我”
我又开始厌烦她这种恃强凌弱的态度，转身走进厨房结束了这场对话。江岚看着我的背影无力的靠着墙叹着气，低头看着都快烫到指尖的烟头，她突然很想拿这个烟头烫向自己的手臂，比比到底哪个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