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中世纪美学与中国中古美学
基督教美学的创立者
——奥古斯丁
奥里留·奥古斯丁(354年~430年),公元354年11月13日生于北非的塔加斯特镇(现位于阿尔及利亚)。这座盛产橄榄油的小城位于离突尼斯不远的高地平原上,这里在三百多年以前就已经成为罗马帝国的领地。
他的母亲莫尼加则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被后世尊为基督徒妇女的典范。他不喜欢非母语的希腊语,但是对拉丁文却情有独钟,广泛阅读拉丁文文学,尤为推崇拉丁诗人维吉尔。
作为迦太基城一名16岁的少年学生,圣奥古斯丁的行为是一种典型的罗马酒色之徒。奥古斯丁年轻时生活放荡,是一个吃喝嫖赌、放荡不羁之青年。他后来在著名的《忏悔录》中说到了这段时间的生活。可是,在接下来的一些年头里,因为母亲的教导,他深感负疚,从而娶了一个小妾,并与她厮守了15年多的时间,对她很忠心。19岁在修辞学校读书时成为摩尼教追随者。一度醉心于柏拉图主义和怀疑派的著作。
对基督徒们来说,奥古斯丁是最伟大的教父,他的神学著作强化了许多基督教义。
在《忏悔录》中,奥古斯丁详细地记载了这一经历:在我家葡萄园的附近有一株梨树,树上结的果实,形色香味并不可人。我们这一批年轻坏蛋习惯在街上游戏,直至深夜;一次深夜,我们把树上的果子都摇下来,带着走了。我们带走了大批赃物,不是为了大嚼。虽则我们也尝了几只,但我们所以如此做,是因为这勾当是不许可的。我也并不想享受所偷的东西,不过为了欣赏偷窃与罪恶。那一年的浪荡生活在奥古斯丁的心灵上刻下很深的印痕,当他后来回忆起这一段少年时的岁月,还痛悔不已:“唉!真是离奇的生活,死亡的深渊!竟能只为犯法而犯法!”
后来,奥古斯丁想献身教会,放弃婚姻情欲。公元386年的一天,他在米兰的一座花园里,脸上带着难掩的忧伤和痛苦,默默地走到一棵无花果树下,躺了下来。他一边流着泪,一边喃喃自语:“主啊!你的发怒到何时为止?请你不要记着我过去的罪恶。”过了会儿,他呼喊起来:“还要多少时候?还要多少时候?明天吗?又是明天!为何不是现在?为何不是此时此刻结束我的罪恶?”这个人就是年轻的奥古斯丁。他的哭声,在空旷的花园里回荡。他的朋友,就坐在不远的长椅上,默默地注视着。忽然,从邻近一间屋子里传来一个孩子的声音,反复唱着:“拿起来,读吧!拿起来,读吧!”顿时,他的脸上呈现一种异常兴奋的表情,他在回想少年时是否曾经唱过这样的儿歌,脑子里却空空如也。他抑制住眼泪的奔涌,站起来,冲到刚才坐的椅子边,拿起椅子上的《圣经》,抓到手中,翻开,默默读着最先看到的一章,他感到这段话击中要害,“顿觉有一道恬静的光射到中心,驱散了阴霾笼罩的疑云”。他成为一名基督徒。花园里的这一天,影响了他的整个一生;而他的一生,影响了之后一千多年的基督教史。
公元387年复活节,他接受安布罗斯洗礼,正式加入基督教。此后回到北非的家乡,隐居三年之后被教徒推选为省城希波教会执事,公元395年升任主教。在任职期间,他以极大的精力从事著述、讲经布道、组织修会、反驳异端异教。
他在晚年目睹了汪达尔人的入侵,在希波城沦陷之前,公元430年8月28日,安然逝世。他被后世教会尊为教会博士,被奉为圣徒。奥古斯丁的著作流传到西方,成为公教会和16世纪之后的新教的精神财富。
奥古斯丁是教父思想的集大成者。他的著作堪称神学百科全书。《忏悔录》、《论三位一体》、《上帝之城》是代表作,包含不少哲学论述。
奥古斯丁是西方基督教美学的创立者。奥古斯丁的美学是与基督教神学融为一体的。基督教神学是柏拉图的理念说、普洛丁新柏拉图主义的“太一”流溢说和基督教教义互相结合的产物。
由于奥古斯丁具有把握各种美学难题的非凡能力和更为独特的兴趣,他建立了希腊教父们所难以企及的、更为完备的基督教美学。
美是有阶梯的,
我又看到那么多的光辉降落在
那梯子的梯阶上,
仿佛天上所有的星都落了下来。
——(意)但丁《神曲·天堂篇》
为什么美能够引起我们的快感呢?“除了美,我们能爱什么?什么东西是美?美究竟是什么?什么会吸引我们对爱好的东西依依不舍?这些东西如果没有美丽动人之处,便决不会吸引我们。”
奥古斯丁认为:“观察大地与天空,可以发现快感仅生于美;而美取决于形状;形状取决于比例,比例取决于数。”而“整一是一切美的形式”。那么这些形式都来自哪里呢?奥古斯丁认为,它们来自上帝。
中世纪基督教美学的一个最基本的命题就是以上帝为美的本源。上帝是美本身,是绝对地高于物质美与精神美的,是一切美的本源。“天主是美善的,天主的美善远远超越受造之物。美善的天主创造美善的事物……”
皈依基督教后,奥古斯丁发现真正的问题不是事物何以是美的,而是事物的美是从哪里来的。自己以前《论美和适宜》的最大的错误就是从物质世界的内部寻美,只把美归结为受造物而没有注意到它的潜在的本源。而事实上美不应该来自万物外部。“是你,主,创造了天地;你是美,因为它们是美丽的;你是善,因为它们是好的;你实在,因为它们存在,但他们的善、美、存在,并不和创造者一样;相形之下,它们不美,并不善,并不存在。”上帝“至高、至美,至能,无所不能;至仁、至义、至隐,无往而不在;至美、至坚、至定,但又无从执持,不变化而变化一切,无新无故而更新一切”,上帝即“美本身”。
精神美包括道德美和艺术美。上帝是美的原型,它将自身的美在多样化的物质世界中显现出来,事物的美只是上帝的一个摹本,一个不完满的美。“在某些方面,遵守道德规范是心灵美,由于这一点人称为美的,甚至身材佝偻丑陋的人也往往是美的。”
艺术美是艺术家得心应手制成的尤物,无非是来自那个超越我们灵魂,为我们灵魂所日夜向往的至美。他认为艺术美必须为宗教神学服务,一切大自然的美都是上帝之美的一种象征,因此,赞美这些美,就是赞美创造这些美的上帝。仅仅从一些艺术品获得快感是不够的,但这些可感的美可以成为我们认识唯一的美,它是一种象征:对太阳的欣赏与其说是因为它的灿烂阳光,不如说是因为它象征着神的光辉。
比精神美低的是物质美。物质美并非毫无价值,因为它是上帝的创造物,但它毕竟只是上帝的映象,它是短暂的相对的美,就其自身来说,物质美也可能令人感动,但与神性美相比较,便微不足道。物质美本身无好坏可言,关键是用于何种目的,像太阳、月亮、海洋、大地、鸟、鱼、水、谷物、葡萄、橄榄等等,都在帮助虔诚颂扬信仰的奇迹,它们都是好的;如果它们掩盖了永恒的美,如果因为这些世俗的快感阻碍了对至高至善的观照,它们就是有害的。物质美在奥古斯丁眼里只是一种手段,而上帝才是目的。
通过各种感性美的象征性的阶梯,我们可以到达神性美的顶峰,与上帝的形式与光辉融合在一起,审美的极境是心灵对上帝的观照和渴求。这里有两种道路,一是通过认识外物的形式的本质来领略形式的基础——“数”,以达到直观上帝的目的。当理性转向视觉领域并且观照天地时,它就会发现,在世界上美是悦目的,在美里形象是悦目的,在形象里量度是悦目的;在量度里数是悦目的。在外物中发现数,心灵就进入超感性的王国。
另一条途径是回忆。人心容易贪恋物质之美,为外物所蔽不能认识上帝之美,不如返归内在灵明。回忆可以唤起各种影像,据此探索影像的意义、体验各种复杂的情感,并反视心灵自身。但上帝不是影像、不是情感、不是心灵,而是“心灵的主宰”,是所有影像、思虑、情感、心灵的来源,一旦认识及此,上帝就惠然降驻于记忆之中。此时心灵“清心寡欲”,“凝神于一”,以期上帝常驻,而心灵也体味到一种无可形容的温柔,能“超出凡尘”。这两种途径,都要求克制本性的欲念,摆脱外物的诱惑,向着上帝拾级而上,从审美走向宗教。
奥古斯丁对丑的分析非常著名,比任何希腊人都更直接地处理了丑的问题。他认为如果我们世间有丑,那么它也不是一种实在的东西,而只是某种缺陷,与以整一、秩序、和谐、形式为特征的美相反,丑就是这些特征的缺席。万物既然是上帝所造,都来自上帝,所以没有丑,丑仅仅是相对的残缺而已。孤立的状态、令我们不快的事物,如果被置在整体中考虑,就会给我们以极大的快感。
他认为丑是必需的。因为丑和恶可以成为美和善丧失的警戒,也是美和善存在的确证。这个理论的实质是,它认识到丑的东西是美的东西的一个从属要素。丑是美的衬托物,然而,整个来说,它又对传统意义上的或者几乎是传统意义上的和谐或对称的效果有所贡献。承认有丑并不否定世界的美,即使是丑的事物中,也有美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