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气氛瞬间凝重其起来,带着凉夜微风,直教人大寒颤。起先温思成下山归来,因月色朦胧看不清楚面前之人,只道以为是温子由,便脚步跟快的上前,前方之人逆光而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温思成的心瞬间凉了半截,脸色铁青,以为暴露,不过仍是装作一副坦然的样子。屏神颔首道:“景云君”。
温景云微微点头回应,半眯着眼前后上下的打量了一份温思成和跟在身后浩浩荡荡的小童。又复问道:“思成君这是从何处来”?侧头睨了眼身后的小童子,“如此多的小童,不知是”?
两个问题,两句话,短短几十字,在场之人皆被这几句云淡风轻言语的砸得惴惴然,场面一时之间静谧无声,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空气中传来声轻咳,温令仪裹上了小童递上的披风,缓步上前:“哎呀,是我今日叫思成去山里给我找点灵草,想着你们快下山了,给你们备点丹药”。
温令仪从温景云身后探过头来,冲着温思成一个劲儿的使眼色,温思成会意:“对对对,师姐让我去采仙草的”。
“仙草呢”?温景云仍是不辨喜怒,语气淡淡道。
说道底还是温家的三公子,不愧是长老前辈眼中的好苗子。修行,课业样样拔尖。可以直接看出如此有内涵优秀的地方就是,无论听话还是讲话,都特别善于抓重点!
温思成眼中神色飘忽,一时之间未答上话,温令仪赶忙摆手嗔怪道:“思成你也真是,下午带着小童就去了,现在还一根仙草都没带回来”?
温思成半抬头瞄了一眼温令仪,咬着嘴唇,极快的点了点头,支支吾吾道:“今日上山前耽搁了,所,所以就没有采到”。
“哦~”温景云一挑眉,“据我所知,羽宿的仙草皆生长在泉边溪涧,看思成君脚下的叶片似乎是在林中,我倒想知道,羽宿还有我尚未知的仙草”?
温思成更是慌张,藏在袖中的拳头紧攥,大拇指在上局促的摩擦。大气都不敢出。温令仪也是心中堵得厉害,咽了咽干痛的嗓子。努力挤出最为自然的笑容:“景云啊,事情原本就是这样的,想必是思成自己的私事也不一定,你何苦为难人家呢”。
温景云轻叹一口气,眉头轻蹙,心中隐隐觉得不安,面前站立之人极力想掩饰什么却又破绽百出,不对,凭借着直觉,温景云更加笃定,今日温思成和师姐的种种行为绝对有猫腻,自己却拿不出证据,委实头痛!半晌,轻抖了抖纤尘不染的袖袍,轻笑了一声,模糊得不辨喜怒,沉声道:“无我无关”。
说完,将要略过温思成离开,可能感觉到四周气氛稍稍有些缓和,院墙内一阵咳嗽声长,空气瞬间上升到临界点。声音沉闷急促,一听便知,那绝不是花颜的声音。
温景云逆光而立,脸在昏暗的光亮下半隐半明。身形被笼在晕白的光影之中,泼墨般的黑丝垂在背上,洁白的锦袍微微起伏,冷哧道:“原来如此”!
温令仪急忙上前:“景云,你误会了,这........”
温令仪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借口能将此咳嗽声搪塞过去,吞吞吐吐半天也答不上话,急着和温思成使眼色,可耐温思成亦是拿不出主意,一时之间,气氛又重新安静且尴尬。
将面前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温景云颇有耐心的等待着结果,伴随着院里又一阵急促的咳嗽,随即眉头紧蹙,正色严肃的问道温令仪:“师姐,花颜可在里面”?
温令仪扶额佯装镇静道:“他,阿颜睡下了啊”。
温景云毫不留情的拆穿:“撒谎”。
一旁沉默已久的温思成总算是挨不住如此紧张压抑的气氛,扯了扯温令仪的扶额的袖口,噤色道:“师姐,不若,我们就将实情告知景云君吧,如此下去可不是办法”。
其实温令仪他们不是不想多些人帮忙寻找,但花颜失踪非同小可,这不仅关乎擅自惊扰神鸟这等重罪,更何况作案之余,还因为身手不济丢了个共犯。身为温家子弟,前者能忍,但后者实属不该。
温令仪担心他二人受到严罚,便私心将这事儿给揽了下来,一方面表面做得一如往常不被察觉,但私底下却接笼了山中各处精灵一块儿寻人,但奈何百因必有果!此时还是未能得偿所愿的瞒天过海!
温令仪有些担忧的看着温思成:“可你们......”!
“无妨”。温思成摇了摇头,脸上又重拾回了浅浅淡淡的笑。
一字一句,温景云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满腹狐疑正待开口,温思成稍一颔首上前,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原委全盘相告。
虽是六月,但山中气温无常,夜里袭来的阵阵凉风,不禁还是会人紧了紧衣衫。更何雅院之外,月色之下,温景云静立原地,表情肃穆,一言不发,气氛更是低到极点,不用风吹都冷的人打颤。
原本叶间草缝中还有几只飘飘冉冉的萤火虫,不知从何时起,竟随着山间的精灵逃得一只未见。只留下一地零碎的月光和暗漆的草树,矗立原地的三道身影被拉得长长的。
“然后呢?你们为追上前”?温景云隐忍着气息开口。
温思成讷讷的摇头,面色颓然道:“我和子由挣不破那毕方的结,一时间被困在飞沙走石中。我们就连它何时飞走的都不知道,待急切的脱身开来,就连毕方的影子都不曾见到了”。
温景云深吸一口气,极力压制着情绪,颤声质问:“所以事到如今,你们都还是觉得自己可以力挽狂澜吗”?
沉默,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景云,这全是我一人的主意,阿颜近日心情压抑,是我叫思成和子由带他上山的,出了事.......“温令仪越说声音越小,渐渐哽咽:“出了事,也是我自做主张让他们如此做的.......“
温景云脸色越发的铁青,心中五味杂陈,出了如此大的事情不与我说,左右还瞒着自己,不禁甚是深思,难道自己平日人品真有如此之差?或许自己心中更为生气的是花颜失踪。
温景云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今日暂且就这样吧,好生休息养精蓄锐,明日再全力寻找花颜吧”
温令仪不可置信的点了点头,眼底满是欣喜,脸颊上还挂着轻轻浅浅的泪痕,她大抵也是没有料到温景云会是如此态度。
一旁的温思成见状也将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伸出一指对着雅院内,小心翼翼道:“那我先去看看子由”。
温景云辞离雅院,疾步向着上山的小道走去,四周寂静,早已过了宵禁时间。山上仅挂着几盏朦胧的灯笼照亮,伴着婆娑摇曳的枝条,和细碎的月光,心中越发怵得紧,像是被谁扼住了咽喉一般,脑海中不停闪现出一个念头:找人!找到他!任谁在这寒凉浓黑的夜里,也待不下去。更何况,在空岭中,更何况,他还受了伤。
堪堪抬头像墨渊般的后山望去。随手捻起一盏萤灯,月白色的锦袍被夜风带起。白靴定定地踏上了身前的石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