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床上的人已经躺了整整五日了,孟实与每天过得提心掉胆。生怕自家大哥那天发现此人给弄个半死。连着几日未出门贩书,家里越来越揭不开锅了。索性拎着破网下海打鱼,本就瘦弱的孟实与前些年都是在家读书写字,哪里做过类似打鱼此等需要技术的体力活。
连着一天下来,鱼没打到几个,渔网更破了,浑身夹带着海里色湿咸气息。皮肤也倒是黑得均匀。
提着几条加起来才巴掌大的小鱼儿归来,恍惚的前方有道略微壮硕的人影,定睛一看,不是温家大哥又是谁?孟实与甩下破网,慌不择路的往家跑,这不跑还好,一跑起来孟家大哥就狐疑起来。
快步进门,整撞上鬼鬼祟祟从里屋出来的孟实与,看着自家大哥正瞪着自己,便结结巴巴的开口道:“大……大哥,今日回来得……这么早啊”孟实与努力想让自己伪装得轻松,可这飘忽不定的眼神将他暴露无遗。
不想听他废话,孟家大哥笃定眼前这小子有事瞒他,除暴安定,路见不平,本是他这个修仙侠士应该做的,孟家大哥这样想着,一把刨开了面前的孟实与。径直走进里屋。
又是粗暴的一脚,里屋破旧的房门不出人意料的倒下,扑起一阵烟尘,烟尘过后,床榻上躺着一位俊美无铸的少年。孟家大哥邪邪一笑,转眼撇了撇身后面如土色的弟弟。
大踏步上前,一把揪着躺着那人的衣襟,将他拽了起来:“好小子,打死你都拿不出钱的,居然还在家里养了个小白脸?翅膀硬了?给你脸了!”见次情形的孟实与哭着过来扑倒在孟家大哥面前颤声道:“不是的,大哥,不是的,我只是碰巧救了他,见他还没好,就给留了下来……”
“哦?,听你这话,留了有几日了?”孟家大哥沉声问道,孟实与憋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嘴里重复着:“没有……没有……”
孟家大哥讲手中的揪着的昏迷之人狠狠的往木床上一摔,倒下时,那人的后脑结结实实的装在床沿上,引得那人眉头深皱。
孟实与见大哥如此粗暴对待,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转而看向大哥,发现他也在恶狠狠的盯着自己,揸开五指,拎起瘦猴子般的孟实与横冲直撞的出了房门。
床上那人被这狠狠外力的一撞,撞得五脏六腑都颤了颤。闷闷的哼了一声,浅浅的吸进一口气,抬了抬沉重的眼皮,此刻的脑袋更是有如千斤巨鼎碾压过一般,想着自己坠崖之时不知撞上何物。方才亦不知撞上何物。嘴里嘟囔道:“旧的不去,新的又来。”辗转片刻,只听得一阵忽远忽近的打斗声,闷哼声。方才回想起自己还在战场。便悠悠的醒转过来。
腰间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环顾四周,屋内虽然破败不堪但也算干净整洁。抬手看了看身上穿着一身破布衣服,心里暗自美道:“温泽辰啊温泽辰,你敢情是被哪位渔家小姑娘给救了。”
想着这里,精神随之一震。也顾不得浑身伤痛,麻利的翻身下床。想要看看搭救自己的是那位有品味的小姑娘。
刚一抬脚走到门口。撞上了海边的刺眼阳光。眯了眯眼,恍惚间看见无垠的金黄沙滩上,一头笨重壮硕的狗熊正在和一只瘦弱灵活的猴子进行着殊死搏斗。不远处还有一只瘦干老猴子在上蹿下跳的吱哇乱叫。
温泽辰心中啧啧称奇,这个北隐果然特殊,狗熊和猴子都能在海边来,后一想又不对劲,晃了晃沉重的脑袋再定睛一看。
是孟家大哥正在和孟实与打斗着,一旁的瞎眼老爹冲着一旁的空地不停地摆手劝架,急得又蹦又跳。二人打得不可开交,后者明显弱与前者,呈节节败退之势。眼看着前者挥下的木杖将要打上后者的脑袋时,从旁伸出的一只手,硬生生的给拦下了来。
挥杖之人见此情形怒不可遏。正欲夺回木杖。拦杖之人大手一挥凌空便是一脚。木杖应声断为两节,温泽成受伤未愈,催动不了灵力,又加上刚才的一脚,牵动了腰间的伤,隐隐察觉有细细血丝渗透出来,手上勉强接了那一杖已是极限,这会的手臂像是被万虫噬咬般麻木疼痛,温泽辰不动声色将双手背在背后,暗自揉搓。手臂、腰间虽疼的要死,可脸上依旧面不改色,假笑如初。
孟实与等了半天,也未觉着木杖落在了自己身上,小心翼翼的放下护住头部的手,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人,而那人正是他前几天从海边捡回来的那人。惊恐的看了眼地上断掉的木杖,感受到大哥和眼前之人对峙的诡异气氛,心中暗暗觉得身前之人定不简单,便索性往他背后藏了过去。
温泽辰察觉背后有人,微微转头看了一眼,黝黑的皮肤,瘦弱的身形,但胜在五官俊朗,又是浓眉大眼,想着刚才将他的背影看成滑稽的猴子好像也并无违和。
孟家大哥看着断掉的木杖,心里也打怵,虽然自诩是修练过几年仙道,虽然毫无建树,但是修道之人还是能一眼看出来的,看方才眼前之人的身手,自己硬碰必然吃亏,便打定注意走为上记。模仿着一贯修士的风格愤愤的甩了一把袖子,掷地有声:“改日再战!”
两条微微打颤的象腿,一身横肉一晃一晃的跑了。
海风习习,清凉之意略过波澜,本该撩起一阵惬意之感。可温泽辰却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味道,像是捂在老酸菜缸里的臭脚丫。湿热腥臭,你值得拥有!四下瞅了瞅,最后目光落到了身后矮了半个头怯生生盯着自己的温实与身上。
“你做臭豆腐吗?”这是温泽辰对他的救命恩人说的第一句话。
“嗯?!”孟实与一头雾水。
察觉到自己的言行有失世家礼仪,便尴尬的轻咳了几声,又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是说,公子贵姓?”
眼前的小个子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半响,才结结巴巴的说道:“哦!那个……我……我姓孟,名叫……哎!”
孟实与话还没说完,眼前这个目光如炬盯着自己的男子就身子一歪,直挺挺的朝自己倒下来,孟实与赶紧扶住他,手刚搭上面前男子的腰,就感受到了温热粘稠的红色,心中暗道不妙,眼前之人的伤口又裂开了。
扶着温泽辰进了房间,四下寻药,处理包扎好了伤口,孟实与这才惊觉想起,自己的老爹劝架好像还没回来!
急急忙忙夺门而出,跑遍了四周沙滩,汗水混着沙砾在顺着脸颊流下,伸手胡乱的抹了一把,留下来一道一道灰痕,衣服被汗水打湿,黏在身上。四处疯跑的他,像极了街边墙角熟睡的乞丐,哪里还看得出上一起那个文质彬彬,饱读诗书的小公子呢?孟实与根本无暇顾及这些。
双脚发麻,一停下来就止不住的发抖,嗓子里似乎有密密麻麻小刀在割,又干又痛,想要喊叫,却根本发不出声音。胸口像堵着一块巨石般压抑窒息。
终于,日落西山前,孟实与在街口找到了真在乞丐堆里打盹的爹。看着日益苍老的父亲,眼窝深陷,干瘪而多皱的脸,灰白的胡须稀稀拉拉的分布在脸,枯竹般的手上青筋清晰可见。孟实与悲从中来,想着自己的没用,没让老爹过上好日子,还平白无故受气,便在老爹身边呜呜地哭了起来。
吵醒了一旁的其他乞丐,骂骂咧咧的起身驱赶孟实与,可他就一个劲儿的跪在地上哭,任凭周围乞丐打骂,一阵嘈杂声,吵醒了瞎眼的老爹。幽幽的睁开暗淡无光的双眼。哑着声音开口:“是我儿实与吗?”
孟实与说不出话只一个劲儿的点头,又想起自己老爹看不见。便伸手握住了瞎眼老爹的手,老爹慈祥的笑了笑,抽出一只手拍了拍自家儿子,淡淡开口:“走,咱们回家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