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行善
艳柳招绿帕，青鳞献素花，百草纷纷舞，碧波笑皱瑕。
离开南离城，在一个湖边扎营，张竹和萧墙决定在此等待九日。
清风拂面，波光粼粼，启惑坐在岸边闭目自修，脸上带着一点微笑，一点坚毅，一点期待，以及微不可查的隐忍。张竹很喜欢这个“小弟”，看着他倒映在水中的青涩脸庞，不禁感叹：“如果能一直如此多好。”
张竹从湖畔杨柳扯下一段柳枝，系上线，挂上钩，放湖里，静静地钓鱼。等曹景秀回来，萧墙就要进入南离军，以后见面的机会很少，他想好好和萧墙待着九天，之后的日子可能尽是刀光剑影，再没有这么安逸的日子。
说来也是可笑，明明自己年纪也不大，稍长启惑，可渐渐地张竹竟然把萧墙当做儿子看待。从刚刚进入江湖时装傻充愣吸引旁人注意，到“横冲直撞”结交新朋友，再到现在，下意识抬高辈分，很明显，张竹仍旧没有找清楚自己的位置，还是在不断的“试错”、“试对”。不过，可以确定，他已经逐渐适应“不是一个人”的生活。
回忆过往，直到现在，有两段时光让张竹感觉舒服，第一段是与“八人团”组队，第二段就是现在。记得吕岩说过，真心换真心，实意交实意，得到的却可能是矛盾，不得不有所隐瞒，可同萧墙这段日子，那小伙子当真是把一切心里话都和张竹说，不含一点虚假，二人的感情反而更显得弥足珍贵。吕岩的话错了吗？应该是没错。经历有时不会磨光人的棱角，反而会变多，变锋利，之所以人会看似变得圆滑，只是因为学会了将棱角隐藏。离得太远，只能看到圆滑，油腻；接触太近，利刃互伤，流血——吕东滨没错。不过，萧墙还是少年，还是纯粹干净的孩子，他有棱角，很分明，放肆地展现，但角是软的，柔的，玲珑可爱，谨慎敏感，更像触手，只是想接触、探索世界，没有恶意，只有好奇和期望，真心回应的话，很容易感受到那种醇善。
张竹从一个人的环境刚刚进入武侠世界时便像现在的萧墙，看他就像看自己——几年前的自己。看过去的自己当然会像一个父亲审视子女。
这应该可以理解。
应该吧。
…………………………
“大哥，上钩了。”练功结束的萧墙提醒道，“大哥，怎么走神了？”
拉过线，捂住鱼，把钩解开，放它回到水里。“在想一些事。”
“大哥，你怎么把鱼放了？”启惑不解。
“我们现在又不饿，不放它做什么。”张竹说。
“可是……”萧墙总觉得哪不对，“那大哥你为何要钓鱼？白白浪费功夫。”
“钓鱼是休闲，也是行善。”
“休闲？勉强能理解，可行善？”萧启惑颇为质疑，“你这是‘放生’？但是明明是大哥你抓的鱼，放生算什么行善。”
“呵呵。”张竹笑道，“这鱼儿命中该有一次被捕之劫，我抓了它，算是应劫，但我不吃掉它，放它走。它原来有一劫，我这一抓一放，劫难消解。帮人消灾，算不算行善？”
“额……”萧墙思考很久，问道，“大哥你是不是在糊弄我玩？”
“哈哈哈……就是糊弄你玩。”张竹笑道，“劫难是消不掉的，但它的劫难已经转化为我的‘业力’。”
“大哥你在说什么？”
“在说一个叫白然的姑娘，一个叫刑柯的男人，一个叫萧墙的少年，一个叫龙临会的组织。”
“大哥怎么突然悟道了？”
“没办法，谁叫有一个奇奇怪怪的指导师父，一个难以原谅自我的高手知己，以及一个不彻不悟的师太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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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光庵外。
“我弥陀佛。”准备回峨眉山接任掌门之位的慧仪才走出院门几步，远远看到一个老太太抱着一个小姑娘往山上走，“这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距离很远的老太太已经来到近前。慧仪赶紧见礼：“见过秦贞前辈。”
“莲花师太可在？”抱着外孙女的秦姥姥急迫不已。朱俪下手不轻，尤其是最后的“凤凰坠”，即使秦贞已经挡住大部分力量，可散出的余波仍旧对秦英造成不小伤害，小姑娘已经奄奄一息，朝不保夕。
“师太她……在。”慧仪点点头，“请进吧。”
穿过前堂，来到后院。
“师太，还请救我孙儿！”秦贞是真的关心秦英，见到莲花师太当场就要下跪。
“不可，不可。”莲花师太挥动粗布僧袍衣袖，使用秘法阻挡秦贞行大礼，“通惠施主，你我也算有一面之缘，同辈之友，何须这般。”
“只求师太救我孙儿，莫说下跪，老身死在这也愿意。”秦姥姥吼道。
“我弥陀佛。”莲花师太手指轻弹，一道青玄光盖在重伤秦英身上。许久之后，师太说道：“朱俪姑娘果真是当世奇才。”
“师太，我孙儿她如何？”秦姥姥焦急地问道。
莲花师太没有回答问话，反问秦贞：“通惠施主，你可记得当年您做过的一些事？”
“一些事？什么事？”
“一些焦躁急迫杀戮之事。”莲花师太说道，“当年你亲子断首而死，作为母亲的你就如今日一般，四处寻医，最后找到杏林圣手——医不活和医不死。”
“是的。”秦姥姥说道，“可惜他们也不过是虚名之辈，根本救不得我家孩儿。”
“于是呢？”
“于是我就废掉了他们！”秦贞冷冷地说。
“我弥陀佛。”莲花师太不再多说，“通惠施主，去吧，再去找他们吧，老尼对你孙儿的伤势无能为力。”
“这……我……”秦贞惊道，“他们如何敢再给我医治？”
“去吧，去吧……”莲花师太大袖一挥，将秦贞和秦英扫出慈光庵，“通惠施主，你说为了孙儿死也愿意，那么，认个错就那么难吗？”
师太的妙法让秦贞毫无反抗之力，只得离开，不过她们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秦姥姥稳稳接住秦英，站在庵门外“挣扎”片刻，最终朝着某个方向飞去。
…………………………
“我弥陀佛。竟然要点化秦通惠！？”莲花师太心中感叹，“盛世神女不愧是盛世神女，我辈不如。”她不自觉的笑笑，“不过比我那小友还差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