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不怨
我没有回答那两个男女，急忙四处找行李，看看手机，离开车检票的时间越来越近，而这个时候往往是人最拥挤的时候，即使排着队，有人还是喜欢争先恐后，生怕落后上不了火车。围绕着诺大的候车室找寻了一圈，还是一无所获，回到原地，准备放弃行李，排队等候检票上车。
“小伙子，我终于找着你了！”突然，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保洁员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把把我从长长的队伍里拉着往外走。我莫名的跟着她，心里七上八下的，以为又摊上了什么事。
走了几十步，我赫然看到了前面不远处熟悉的行李箱，瞬间明白了一切，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唯有一个劲的对保洁员鞠躬说着“谢谢！”保洁员没有说话，对我露着淳朴的微笑，这个微笑让我觉得：此前追小偷是多么值得去做的一件事。
谢别女保洁员，我满怀喜悦地拎着行李箱上了火车，火车上十分拥挤，一眼望去，过道里站满了人，我唯有站在车厢门口，可后面还是源源不断的有人上车，乘务员喊着“往里走一走”，我只得无奈向前。火车准点发车，我想去上厕所，转身拨开层层人群，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成功。更可气的是那些推着小车往返车厢的小贩们，明知过道拥挤不堪却偏偏要来往着，喊着千篇一律谁都能记住的广告词：香烟、饮料、花生、瓜子、八宝粥......我之所讨厌这些小贩的另一个原因是：听着广告词，就不觉饥肠辘辘，又因为身无分文，我只能悄悄忍着。旁边站着的一位民工模样的人正在“呼哧呼哧”地爽快享用一碗“香辣牛肉面”，那鲜艳的包装我一点儿也不陌生，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方便面散发在空中的味道，令我咽了无数次口水，此刻，我想：方便面可能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了。
最难熬的是下半夜，很困顿，但睡不好，别以为站着能睡觉，那是马、驴才有的功能。也别以为像公交车一样有一大排扶手，没有，就直立站着，也可以稍稍躬着，那是在不怕变驼背影响身姿的情况下，或是你直累了想歇息一会儿。火车行驶得很安稳，一般不会有急刹车，不是很急的弯，重心不会侧向一边，不会有坐公交车的那般突然一个急转弯的眩晕感。只要站直了，除了会听到火车运行时车厢与车厢之间“咕吱、咕吱”的轻响，还能听到自已心碎崩溃的声音，各种抱怨，各种哀叹，各种无奈的负面情绪占领着高地......
次日，到达南城，见着老板，我就开始抱怨了，一宵没睡的疲劳也比不上此时我的吐槽埋怨，我说：“过完年出来打工的人实在是多呀！”、“出来打工真不容易，背井离乡远亲人不说，还一路奔波劳顿苦。”......
老板听着，脸上满是不屑的表情，回答道：“这一点苦算什么？根本不值一提，是你的负面情绪作祟，继而把它放大了！人是需要克服一切困难，勇敢向前的！我来到南城三十年，你以为就容易吗？当初，刚来之际，什么没干过？替人挑水，五分钱一担，替人擦皮鞋，一角钱一次......后来，从淮乡贩蔬菜到南城售卖，每天凌晨三点钟从家里押车动身，到南城来赶早市；下午，蔬菜卖完了还得赶回家去，中午饭，经常是吃一个馒头就自来水......直到做粮油生意渐渐开始有了起色，但也不是一劳永逸，丝毫不敢懈怠，仍然秉持艰苦奋斗的精神熬过来。”
听了老板的话，我豁然开朗，也感到受益匪浅：“老板，你还有这么不容易的历史？”
“你以为我有今天来得容易啊？不都是尝着艰辛，握着苦痛，摸爬滚打前行过来的！年轻人，别怕吃苦，吃苦是好事，是财富。不吃苦，哪来的甜？”老板激励道。
老板的心灵鸡汤让我心头为之一振，那些负面情绪在心间丢失了高地，甚至，没有了一席之地。我要向老板学习，学习他不怕苦，不怕累，不抱怨，默默干工作、改变人生的刻苦精神。
元宵节后，刘孟也来了，我们都自已给自已打了脸，去年说好的不来，还是来了。所以，我们都不愿意提起曾经说过的话。和刘孟一起来的还有刘孟的亲四舅、我姐夫的亲弟弟韦铭，和韦铭的儿子韦强。他们是在过完元宵节后才来的，刘孟挖苦我说：我们没你那么积极，生怕找不着工作似的，老板说什么时间到就什么时间到。我和我四舅才不管，要我们来就来，不要我们来就拉倒，难道离了这儿我们就不生存了吗？
“那你们还不是来了吗？”我不服气、也不客气地质问他道。
“老板初四打电话给我们，说你在家要找对象，不过来了，没人管理仓库，要我来管，我说我不管仓库只跟车，他就打听还有没有谁能管仓库，后来打听到了四舅儿子韦强初中刚毕业，四舅有驾照又会开货车，就天天打电话给我四舅，央求他们父子一起过来。四舅就跟他谈工资，过了几天，不打电话了，原来，是你过来了。”
“老板不是说：你们求他要工作的吗？”我诧异道，唉，这套路，深得无法形容了！人呀，说话为什么这样不诚实，都非要自已往自已脸上贴金呢？
刘孟的话中提到了工资，而我呢？从没提过，老板会给多少？不知道！又犯傻了吧！彻底的傻！无可救药的傻！《水浒传》里曾有这样一个片段：朝廷派人到梁山招安，吴用对宋江说：朝廷招安可以，但不能这么容易就被招安，我们要展示自已的实力，不能让朝廷小觑，否则，就失去了价值，于是，吴用就暗中导演了一出“李逵撕诏书”的好戏。运用到现实中，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恐怕，日后只有不停卖力的工作，才能换取与他们同等的工资了。
而事实证明，我的猜测也是正确的，没几天，姐姐就偷偷打电话告诉我：刘孟、韦铭和韦强去南城之前都是和老板谈好了工资再去的，不划算，他们就不会去。
他们来了，说明工资一定划算。我也得想个办法试探下老板的口气，对了，借钱，正好家里在盖新房子，我多借他一万，先斩后奏，到时和老板谈工资也占据一些优势。
老板听说我要借钱，便道：“小白啊，借钱给你可以，反正是早晚要发给你的工资，但我还是忍不住要给你提一些忠告。”
我习惯性的问“什么忠告？”他慢条斯理的说：“家里建新房子你不要去参与。”
我又习惯性地发问“为什么呀？”，他不慌不忙的说：“你把钱存着，将来在南城买房子。”
“南城买房需要多少钱？”
“看多大面积，小点的一般七八十万，大点的要一两百万。”
“什么？”我眼睛睁得又大又圆，惊得下巴直打抖，暴露出“乡巴佬”的本性，原本以为在南城买房子不是多大的难事，难怪上次许蛮听我说“为了黎娜，我想在南城买房子”时，他那诡秘的笑，原来是在笑话我，他的笑太有内容了，他只是没说出来，我想他说出来一定是这样的：你这是“蚂蚁撼大树——不自量力”。
“现在市场上就这个价，往后还会涨，你也别害怕，别人买得起，你也可以，再说了，有我在背后支持你，不怕！”老板勉励道。
老板的话如果可以尝尝味道的话一定比蜜还甜，我心里暗暗高兴，他应该一步步被我套路进去了，哈哈！我赶紧道：“可是，我一年才一万多点工资，攒够买一套房得七八十年或是上百年，那个时候......唉！”
我的叹气其实是在投石问路，也在暗示工资太低。
老板说：“小白啊，不能这么想，我到南城来的时候也没想到会有今天，千万别泄气，也不要抱怨，老板永远支持你！”
果然老奸巨滑被他给绕过去了，我还是直接了当的说吧：“老板，能不能......”我的眼神与他的眼神相对，我发现他其实读懂了我的眼神和我要说的潜台词......他稳而不乱，细心观察着我的变化，说着好听的话，不轻易的表态，以及心领神会的不说穿，如果我要说穿，败下阵来的那个人就是我，如果不说，败得人还是我，至始至终，他都是赢家，我又何必说下去？
老板道：“小白，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放心，只要你踏踏实实地跟着我努力工作，年底发工资我决不会亏待你，而且百分百让你满意。”
不出所料，他的心领神会让我害怕。
我打电话对哥哥说：我不参加盖新房子了。哥哥很生气的回我：你又犯傻了？听信谁的谣言了？地都批好了，马上要动工筑地基了。我是你亲哥，我还能害你吗？你赶紧的向老板借钱，动工就要用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