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纠结
“白添,快叫大哥!”刘孟指着胖男人提醒我道。
“大哥?”我心里一头雾水,纳闷不已。
“对,他就是二表舅唯一的儿子许委,也是我们的小老板。”
“你好!小老板。”我讨好地点头叫道。
胖男人脸色显然不太好看,但没说什么,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于是,我改口道:“小老板哥。”
刘孟在旁边忍不住笑,笑的还有严丽,一双小眼镜下眯成一条缝,两片薄唇轻启,露出一口洁白牙齿。黎娜在隔座认真的数款,隔着玻璃,只听到验钞机“刷刷”的响,验毕,三表舅才离开窗口,也进到玻璃房子里来。许委连忙打开玻璃门,喊道:“小爷,吃饭了没有?”
三表舅有气无力地回答:“不想吃,这天气太热了!”
许委连忙拉开抽屉,从里面抽出三张十块的,对刘孟说道:“去对面小店买一瓶冰啤酒,越冰越好,剩下的钱给小白、严丽他们买雪糕。”
“我要吃冰淇淋,我要吃冰淇淋。”黎娜不知什么时候从隔座蹦出来,大声尖叫着。
许委不理她,继续在笔记本电脑上玩着游戏,黎娜就跑出去追刘孟:“喂,刘孟,给我买冰淇淋甜筒。”
过了一会儿,刘孟拎着啤酒和雪糕进来了,他先把剩余的钱放在许委的桌上,再把冰啤酒给了三表舅,最后才把雪糕分发给大家,黎娜不高兴地嘟着嘴说:“我说了我要冰淇淋甜筒!”
“我又没听到!”刘孟没好气地回答道。
“没听到?没听到?你们这两个人都是坏人。”黎娜指着我和刘孟道。
许委剥开一支雪糕,对刘孟说道:“别理她,爱吃不吃,要吃冰淇淋自己买去!”
黎娜气得脸色铁青,大声道:“胖子,这两个人都是坏人,你是他们的老表,坏人的老表,更坏!”
许委不睬她,我不服气地质问黎娜:“你说我们两个人怎么就坏了?”
“对,怎么就坏了?”刘孟也来凑和帮腔。
黎娜不说话,两只小眼斜视着我,好像在说:难道要我说出昨天晚上的事情来吗?
许委吃着雪糕,说道:“这么嫌弃他们,说不定以后就要嫁给他们其中的一个!”
“不嫁不嫁,天底下没男人也不嫁他们两个。”黎娜一生气又回到自己座位上去了。
许委“嘿嘿”的笑,继续说道:“我这两个老表都不错的,你挑一个吧!”
“滚滚滚。”黎娜生气地把帐本摔得“砰砰”响,像是在驱赶一样十分讨厌的东西,或是一件十分恶心的事情。
“呵呵......”刘孟发出傻笑,对他的大哥竖起了大拇指。我说:“青菜萝卜各有所爱,不要强人所难啊。”
玻璃房子里寂静了,他们对我的话没有认同者,也没有反对者,只是像是在告诉我:一句玩笑,干吗要当真?可是,黎娜也当真了,她那么动怒,难道也是开玩笑?
严丽扶着镜框,看着我们两个发笑,看来,还是她的脾气比较好相处。刘孟对她挤眉弄眼的频频传情,她低着头,微笑着,不显山不露水。许久,转过身去忙自己的工作,安静的像一面平静的湖水。
许老板从外面走进来,看着一屋子的人,心里极为不爽,他首先拿自己的儿子开刀:“委子啊,你这么大的人了,不能天天坐着玩游戏,到处钓鱼、打牌做个甩手掌柜,做生意的门路你还是要好好学的!”
“知道了!”许委关了游戏,合上笔记本电脑,语气厌烦,拉开门就往外走。
“你去哪?”许老板跨出门追问。
许委头也不回往后门走,留下他的父亲在原地叹气摇头。些许不快之后,许老板又恢复了精神,问三表舅道:“下午有货送吗?”
三表舅答:“有。”
许老板点点头,笑眯眯地看着刘孟,拍着他的肩膀说:“外甥子,感觉怎么样?辛不辛苦?”又转头对我笑问道:“小白,怎么样?习惯吗?”
我说:“习惯习惯,就是有一点不习惯。”
与此同时,刘孟也在回答:“不苦。”
许老板没有注意他的回答,而是继续问我:“怎么不习惯了?”
我扭捏许久,壮着胆说道:“菜不够辣,还有,晚上没有空调。”他点了点头,仿佛明白了,说:“我们这儿不喜欢吃辣,这个你会慢慢习惯,空调晚上有开的呀!”
“到二点钟就自动关闭了。”
“二点钟关闭是对的,距离五点钟起床差三个小时,而这个三小时空调的降温作用尚有余留,也就是说:这个时候,空气还是经过空调降温的凉空气,懂不懂?”
我摇头说:“不懂!”
他急了,眉头一皱,嘴里“啧”的一声埋怨道:“亏你还是读过初中的人,还不如我这个小学文化的人,空调关了,室内的温度短时间内还是保持在开空调时的温度,懂不懂?”
他激动的语气越来越重,语调越来越高,语速越来越快,两眼通红,像失去耐心要发怒的狮子。假如我再说“不懂”,他一定会暴跳如雷。
我说:“我懂,原来老板还懂得这个原理。”
他的神情有些放松,语气、语调、语速都有放缓、平和,道:“这不是懂原理的问题,是聪明人都应该想得到的事情。”
那么说,我就是不聪明的。难怪,整个房间没有人说二点钟自动关闭空调是不对的,原来如此!
刘孟在旁边讨好地帮腔:“其实二舅的意思就是:既然空调有这个作用,何必浪费三个小时的电。”
“还是我外甥子聪明!”许老板夸赞刘孟道。
整个下午,我都在思考空调降温之后带给室内的温度变化,以至于刘孟说要和我调换座位时才恍然大悟,原来,有些人比较冷血,就不会产生热量,所以不会使室内温度升高,一直保持在开空调时的凉爽状态。回头再说刘孟要和我调换座位的事情,之前阐述过,外出送货时,刘孟总是不吃亏地占着副驾驶,他现在突然要和我换位置,是因为我下午一直在思考问题,所以才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和我换座位。他悄悄对我说:“三表舅是个神经病,不许开窗子,还骂人,这么热的天,谁受得了?”
我回答说:“你打开窗子会吹进来许多凉风,然后关上,这些凉风就跑不掉了,一直在车里为你服务,就像你二表舅说的:关了空调之后房间里还是凉的,短时间之内温度是不会上升的。”
“神经病。”刘孟愤恨地骂道。
“你才是神经病,老板说得多对,你又何必开窗浪费空气。”
“不和你说了,有本事你坐前面副驾驶去。”
“我不去。”
“莫非,你也怕他骂人。”
“我不怕,但就是不坐。”
二人争执着,刘孟伸出一个手指,露出一个“算你狠”的表情。待卸完一家货之后,他早早便钻进车里,我无奈坐上了副驾驶,心想:刘孟啊刘孟,一开始不是天天抢着坐副驾驶吗?现在遇到难题了就甩手交给我,我该怎么说你呢!
三表舅看我坐了副驾驶,惊讶之余仿佛明白了许多,他没有说什么,继续系好安全带,握紧方向盘开车。刘孟像颗蔫了的白菜,无精打采地坐后面剥指甲、望窗外,不平的脸色强装出一丝若无其事。我摇下车窗的三分之一,虽然引来三表舅的侧目,但我想,他不会说什么,因为,他再骂人,就没人坐副驾驶——这好比是一种自我人品映照的镜子。
他还是不高兴的说了:“你们为什么那么喜欢开窗子?”
我说:“因为热。”
他说:“你不怕车被吹跑了?”
我无言以对,原来,做个搬运工不但要懂得风向原理、汽车平衡原理,以及如何应对。而我能想到的是老板刚刚教会我的:当空调关闭时,短时间内室内温度会保持恒温。于是,我回答道:“过一会儿我就关上了。”
他怒了:“一会儿开,一会儿关,你和我车窗有仇啊?非得弄坏了不可?是吧?”
我再次无言以对,我想解释“恒温的道理”,我想说“这样是因为不想浪费空气,节约更多凉爽的风给其他人使用”。但是,没用的,他不是许老板,他担心的是车子会不会吹走。我想:他大概睡觉都喜欢关着窗子,免得房间被风吹走。
我把三表舅说的一番理论和老板说的原理结合思考,发现他们并不快乐,因为,他们的心里都被某些固执的因素占领了。而我们只有无条件的服从照做,谁叫我们是打工仔。当晚上睡觉被热醒时,要告诉自己:“这里面根本不热,是自己产生了错觉。”、“空调降温的余凉还在,温度没有上升,我没有发出热量。”当跟车出去送货时,我告诫自己:不能打开车窗,否则,风就会把车掀翻。
这样的话,我不如不睡觉,这样的话,我不如和刘孟一起坐后面。不过,当我们的车被交警拦下来之后,我才明白三表舅的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