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男之傻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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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学习

夜幕降临,四处漆黑,只有几盏昏黄的灯泡亮着,照着过道地方,白天热闹的车间此时万簌俱寂。因为运送毛竹的车辆在路上出了故障,导致原材料供应不上,车间里的工人到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就已经无所事事了,第一道工序“锯毛竹”的汉子在午饭前就已经把场地里所剩无几的毛竹锯完了,“冲坯”、“精断料”也在午饭后完成各自的工序,只有“钻眼女工”在做最后的扫尾。工人们多为本地人,唯有一个“冲坯工”是外地人,小伙子早早收工后便洗澡换上干净衣服,这里站一下,那里坐一会儿,十分清闲自在,让我很是羡慕,心中暗暗想:以后,我要学习冲坯。

我和哥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刚称好的料片要“打磨”,菱形铁桶里已经注入了适量的清水和几铁锹细沙,料片是钻眼女工们一天的劳动成果,老板按斤两称重给她们结算工资,先记录在一本特制的本子上,到月底汇总核算,一般一袋料片重九十来斤,也有一百多斤的,这主要取决于蛇皮袋的大小和女工们有没有力气把袋子夯实。哥哥毫不费力的就把满袋料片扛到了肩膀上,而我,只能望袋兴叹。

把菱形铁桶塞满后,紧上盖子,扳上开关,“呼啦啦”的转起来便无事了。哥哥去“烘房”烧火,今夜要熬一个通宵,因为担心我出漏子,他只能强顶着,虽然很累。

我也很累,虽然重活都是哥哥在干,但对于刚出校园稚嫩的我,强度不可谓不大,以前上体育课,老师叫我们做“引体向上”、“俯卧撑”时都要嚎上半天,现在想想,那时是多么的矫情,又是多么的幸福!

我想找阿秀姐聊天,可是她已经下班回家了。踱着步在厂场里踩踏夜色,只觉得一切的美好并不是想像出来的。

昏黄的灯光下,哥哥抱着一瓶啤酒歪躺着靠在“烘房”边的墙角睡得正酣,口水流了胸前衣襟。烘房炉里红红的火苗在鼓风机的作用下直往管道里钻,逼人的热气正在四处散发。

“哥哥,你睡着了吗?”我轻轻摇了摇他。

他慢慢的清醒了,睁开眼睛,看看刺眼的灯,看看迷茫的我,又合上眼睡了。

“这样会受凉的!”我关切的说道,他依旧不吭声。

远处一片灯火,透着宁静祥和,那是万家团圆之色。从未想过,哥哥在外做工是如此的寂寞。

我对以前读书时产生的种种幻想感到悲哀。

“给炉灶里加些柴火,我再睡一会儿,这一烘房料片要到下半夜才能烘干。”哥哥慵懒得眼睛也不愿睁开,躺靠着像个流浪汉。

我连忙拿起铁锹给炉灶里添柴,那股逼人的热气直炙得手生疼。我就换了一种方式,从地上捡起那些竹节,一个一个的往炉灶里丢,像小时候在河边用瓦片在水面飞出一片水花一般。

“添,你累不累?”哥哥睡着,却要问我话。

“累......”我脱口而出,急忙又改口:“不累。”

哥哥翻了个身,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当初,我就曾告诫过你:要好好读书,不然,以后会后悔的。可是,你没有听,现在尝到苦果的滋味了吧!”

“我不后悔。”我倔强道,其实,后悔又有什么用?能回到过去吗?“世上总有我能干的活。”

“你还是回家吧。”哥哥冷冷道。“这份苦,你吃不了。”

“你能吃得了的苦,我为什么不可以?”我不服气道。

“不行,这样我会更累!”

“我不要回家,我想学‘冲坯’。”我想到回家后可能要跟着父亲种田,心里就产生了抵触。

哥哥没有吱声,仿佛他也无法回答我,因为,他曾经就是一名“冲坯工”。

“打磨”已经到了预定时间,接下来便是清洗和加“双飞粉”的环节,哥哥嘱咐我:注意盖子弹出。当我扳停开关,拧开盖子时,还是被喷了一脸的泥浆,洗过后,手和脸都飘着一股沟泥的腥臭味。

哥哥打电话把以前一起干过活的工友喊过来,二人合作,平分工资。我去学“冲坯”,为了讨好冲坯工,每天,我无偿帮他把地上劈开的竹片捡到竹筐里,这样,锯毛竹的汉子就慌了手脚,因为,他跟不上节奏了,于是,我又帮着汉子“劈竹筒”,虽然也累,但是,干活没有不累的,只是相比一些活,稍微轻松点。

锯毛竹的汉子不好意思我天天帮他,或是想增加更多的产量来撑鼓些腰包,他就把他老婆喊过来“劈竹筒”,有人帮忙,地上的竹片很快就堆积起来,冲坯的小伙也加速了,后面的工序却无法加速,特别是“钻眼工”,由于未招满人,六台钻眼机只有四台在工作,“精断”后的料片一度堆积如小山,女工们不得不晚上来加班,这让我很开心,因为,我又可以和阿秀姐聊天了。

下了班之后,我也可以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服,然后等待食堂开饭,吃完饭,老板在称料片,板着一副苦瓜脸,手里捧着簿子,腰里别着“诺基亚”,哥哥和工友在紧张的搬运着料片往菱形铁桶里装,二人竞赛似的累得气喘吁吁。

阿秀姐的机台前坐着我未行拜师礼的师父——冲坯工,他看起来和哥哥一般大,但却没有哥哥长得帅,我心里在想:他是不是也喜欢阿秀姐?

但他们似乎没有什么话说,阿秀埋头忙着手里的活,从不抬眼,好像面前坐着的是一团空气,我的师父却时不时的拿眼瞄她,然后,脸上掠过一阵难以掩饰的欣喜和无奈。

可能意识到无趣,师父坐了一会儿,就起身离开了,看到他走了,我就坐了过去,阿秀抬眼看着我,问着:吃饭了没有?

我回答“吃过了”,就告诉她:我不和哥哥“烧烘房”了,我在“学冲坯”。她说:“挺好的呀!”

话匣子一打开,便涌出了许多无聊却能打发时间的谈资。堆积如小山的料片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减少,其他女工在拼命抢着囤积,阿秀却不加入,有女工就说:“谁叫你人长得漂亮!”

阿秀姐是车间里唯一的未婚女性,凉席厂对外开放,没有保安,经常有一些认识的、不认识的男人过来搭讪帮她干活,无形中,她的产量就增加了,几乎每天第一。

我常想:这是不是哥哥对她不感兴趣的原因?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溜走,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九点十分了,阿秀已经哈欠连连,但我依然没有睡意,我们聊着彼此在学校时的一些旧闻回忆。

不知什么时候,我的身后站了四个男青年,他们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年纪,有的染着黄发,有的是红发,耳朵上打满耳钉,手背上是稀奇古怪的“刻字”和“纹身”,穿着打扮皆十分的潮流时尚。

一个“黄毛”对我喝叫一声:滚开,我知道他们是不好惹的“混子”,急忙退出来,我想我不是小时候的我,已经懂得“趋凶避祸”。

四个人围着阿秀,殷勤的给她挑选整理料片,他们说着本地话,我听不太懂,只有离开,倘若不离开,他们又要凶我了。

哥哥已经睡了,他的搭档在烧火,一个上半夜,一个下半夜。我突然间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这种失落告诉我:从未拥有的,只在心里开怀。

我学习“冲坯”技术的本领飞速发展,很快便能独立操作机器,拿着竹片有模有样,看竹屑纷飞,灰尘落满头上。

师父便有了更多的时间去和阿秀搭讪,他整天坐在她的机台前眉来眼去,而我帮他干着活,工资却是他的,工人们都说我是傻子。于是,我就不干了,想着如何利用学到的技术挣钱,老板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买来一台旧的冲坯机给我“练手”,说准备下半年再增加一条生产线。

当两台冲坯机同时开工,苦了锯毛竹的汉子,不过,他一点没叫苦,在每天下午早早结束后说:人要知足,每天有这样的产量就好了。是的,厂里所有的工种都是靠产量来拿钱的,只是各个工种的价钱不一,产量越高,拿到的钱就越多。反之,我的师父则唉声叹气,他不再帮我磨刀片,甚至,都不太理我,机器有故障了,他也懒得帮我修。

我把这些告诉哥哥,哥哥又对黑脸老板说,老板决定:我和师父的产量分开计,我管一台‘精断机’加二台钻眼机的供料。纵然如此,他依然不高兴。

哥哥说:我替你打听打听,看看其他凉席厂还招冲坯的么。

那时,凉席和竹筷厂遍布许多县市乡镇,解决了许多农村剩余劳动力的就业,也是那个年代一些地方的标志性产业。

这天,我早早下班,洗完澡换过衣服,想着吃完饭并无什么去处,唯一可以消磨时光的就是去帮阿秀姐整理料片。

人是很奇怪的,有时明明知道不可能,却鬼使神差的不听使唤,仿佛那里有一块磁铁,身不由己的就吸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