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二月二，龙抬头，这日是祭祀的大日子，要皇娘送饭，御驾亲耕，以示重农桑，务耕田。

古礼不可费，尽管今日要送十皇子去药王谷，但皇帝皇后还是打起精神来举行亲耕祭祀。这一日皇帝要率百官下地种田，而皇后则要率内外命妇采桑喂蚕。

如此这般，十皇子出城倒也清净，十皇子的那车很普通，就去街上富贵人家的车差不多，但里边却宽大舒适，三个随行奶嬷嬷陪坐在车内，一行人并未用皇家仪仗，外人也只道是富贵人家出行，一路轻车简从，行的倒也快。

再说皇帝亲在田间率百官耕种，中午时分，皇后提了食盒来给皇帝送饭，都是皇后亲手做的，今天他们就如寻常百姓一样，男耕女织。

食盒里装了春卷，龙须面，馄饨，这是龙食，图个好彩头，另外还准备了皇帝爱吃的四样小点心，红枣团，豌豆黄，莲花包跟芸豆卷，又把薏米用细火慢慢的熬了薏仁米粥。

早有宫人搬了椅子过来，皇后贴心的拿了个软垫替皇帝垫上，虽说今日各项礼仪皇后做的一丝不错，仪表风度均无可挑剔，但只在皇帝面前，皇后才卸下伪装，将所有的担心表露无疑。

“沄儿差不多出了中都了吧，不知醒没醒呢。”

“放心好了，药王谷的药何时出过错，沄儿又有太医跟奶嬷嬷照看着，定不会有事。”

皇后四下里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才嗔怪的对皇帝说：“陛下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还瞒着嫔妾，昨天嫔妾都快担心死了。母后跟父亲都知道，就我自己不知道。”说完真如小女人一般将小嘴撅的老高。

“不瞒着你，你能演好这出戏？若是被人看出了端倪，又是件麻烦事。”皇帝轻轻的刮了皇后小巧的鼻尖，宠溺的说。

“沄儿过几天就回来了，也不用离你千山万水的，再说我让人暗中跟着呢，去的人都是我千挑万选的心腹，定然错不了。”

“嗯，都听陛下的，只是以后苦了洛儿。”

“清妍，记住我的话，除了我跟太后，以后谁都不要信，一入皇宫便是水深火热，我又不能时时护你，你要是没有子嗣倒也罢了，现在有了洛儿跟沄儿，多少人盯着呢，你要在后宫生存，还要保护洛儿跟沄儿，所以你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了。有的是人想当皇帝，但皇位只有一个，所以清妍，谁都不要信，我想让你跟孩子都好好的。”皇帝严肃的跟皇后说道，他现在这样安排也非得以，若不是怕皇后护不住这俩孩子，洛儿也不会一个娇滴滴的女娃当男孩来养，也不会让沄儿小小年纪就受骨肉分离之苦。

皇后虽然天真，但也知道其中厉害，重重的点了点头，皇帝心里一阵苦涩，他当真不愿意他的皇后变成攻于心计的女人，如果可以，他愿意护她一辈子，但是不能，在宫里生存的人，有几个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

下午便是祭祀龙神了，祈求一年风调雨顺，等一切办完，天以擦黑。

所以人折腾了一天均是累了，早早的歇下了，今晚的天似乎格外的黑，天上连颗星子也无，就是这极黑的夜，一个人影，极快的闪进了学士府。

景泰十八年腊月十六，一年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过完了。

九皇子柳铭洛现在已经不用宫女扶着就可以蹒跚走路，也能咿咿呀呀的说几个简单的称呼。

整个长春宫都宝贝的不行，而且这小娃长的粉嫩嫩肉嘟嘟的一团也确实招人喜欢。尤其是太后，对谁都冷淡淡的，唯独对这个小不点“心儿”、“肝儿”的总也疼不够似的，每天都让吴嬷嬷去长春宫将他抱到雍和宫，一玩就是大半天，所以说，这一年来，除了睡觉，柳铭洛在雍和宫的时间远比在长春宫的时间要多。

今日皇宫又热闹异常，文武百官，内外命妇都去皇宫庆贺九皇子的周蒣。

一大早，长春宫伺候九皇子的大丫鬟晚晴，领着一众的小宫女太监就开始给还未清醒的柳铭洛收拾起来。

大红如意云纹的织锦小棉裤小棉袄，又有朱砂卍字纹细锦诞衣，带上之前皇帝新送来的长命百岁小金锁，头上扎了两个小抓髻，用两根红缎带绑了，又在缎带的底下坠了两个小银铃，脚上穿了双五福临门麂皮小软靴，临出门时晚晴又在外边裹了件石榴红妆缎镶狐狸毛的斗篷，斗篷口的一圈白毛衬着粉嘟嘟的小脸格外俏皮，外头风大又给戴了顶丝绵彩锻凤冬帽，一只凤昂首于帽顶，翅膀展巧，尾部的羽毛垂于脑后，说不出的可爱。今天这日子，按照大昭的习俗，九皇子是要从头红到脚的，这样一来，衬得小娃儿跟年画里出来的小童子似的。

柳铭洛历来乖巧，由晚晴抱着去了皇后的寝殿，因着这日颇多礼仪，皇后也没跟柳铭洛多亲昵，便带了他去雍和宫了。

太后历来都有早起的习惯，此时早就收拾妥当，命小厨房多备了早膳，现下正收拾她的几棵茉莉，隆冬时节，也就太后有心将花捂的都盛开了，“一卉能熏一室香”，殿中满是清冽的香气。皇后母子进来时太后正拿了把剪刀，修剪着多余得枝叶。

太后看见那红彤彤的一团，放下手里的剪刀，“心肝宝贝”的就抱起来放到自己腿上，吴嬷嬷呵呵笑着招呼皇后坐下，又替柳铭洛将风帽斗篷摘下递给一旁的宫女，忙下去传膳了。吴嬷嬷心里头想着，这九皇子可不就是太后娘娘心尖尖上的肉嘛，咱们冷心冷情的太后娘娘头一次对谁这么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