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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衣冠冢

“黑衣?”司稷开口冷冷地问。不曾看他一眼,目光紧紧地盯着洞穴深处那摊漆黑。

“是穿黑衣服的,不知道叫啥,本领高强,我们八个阵位的小地妖都是被他抓来守着这里的!”

“这里有什么?”戚黛韵探出一颗小脑袋,怯怯地问。

“我凭啥告诉你?你谁呀?”那半大的小人冲她翻了个白眼儿,摇头晃脑的蛮横的很。

戚黛韵见状不好意思地又把头缩了回去,就不再问了。

“还不老实?”司稷声音里藏着怒气,微微一道掌风,那怪物只觉背上有强大的力量压迫着他,直直把他压在泥里陷进去二尺深。

他求饶道:“小弟眼拙,小弟眼拙,这位是嫂嫂吧!”

见司稷没有反驳,也看不清他面具后脸上的神色,连忙继续阿谀奉承,对着戚黛韵说道:“嫂嫂,这里关了个女尸,我们从没见过,听说长得还不赖。”

戚黛韵刚刚被他怼的心里有些不适,也就没有搭话。

“阵眼在哪里?”司稷停了施法。

“阵眼是什么?”他摇头晃脑,秃秃的脑袋反出光亮。

司稷冷笑一声,前言不搭后语,之前声称自己守的是八个阵位之一,然而现在连阵眼在含糊其辞。

他手指微微动了动,那颗木质的珠子直接戳瞎了那小人的一只眼睛,惨叫声骤然而起,半大的小人捂着一只眼睛哀嚎了半天,坐起身来,另一只眼睛狠狠地瞪着他们,却也不敢妄动。

“我是真的不知道啊,爷爷,我就是个被抓来守阵位的。”他单手捂住那只戳瞎的眼睛,指缝里渗出猩红的血液,另一只手急忙指着他二人后方的洞壁。“好爷爷,饶了我吧!您看,这里是坤位,坤为地,这壁上刻的都是远古地纹,它们是为了困住我才设的,我一离开这里一步,它们就全飞出来了!我待在这里寸步不离怎么可能知道阵眼。”

司稷默然,他身着农家的粗布短衫,一头墨发随意束起,额间碎发飘飘洒洒,然而笔直地站着,俯看的神情孤傲冷厉,虽隔着一层面具,从眼神里播散的傲气也让人不寒而栗。

司稷没有再管他,也不屑于他身上费功夫,牵着戚黛韵绕过蟒蛇精往洞穴深处走。

戚黛韵是极怕血的,他虽是个妖魔,可流了这么多血也不知道会不会死,经过那小人时,实在怜悯他,随后她停下来撕了自己一片粗布衣裳给他包上伤口,那小人余下的一只眼一惊,错愕一瞬。戚黛韵隐隐觉得那眼睛里有泪,她心一横,也没再管他,跟着司稷走了。

“韵儿!我们去东南角兑位。”他低头沉思片刻,细细查看了相思帕。

戚黛韵凑过去,伸长脖子也看,“稷哥哥,这相思帕上绣的是什么?”

“八域阵图的具体位置,以女神花的心蕊为阵眼,分八条通路,两条重叠,直达阵眼,韵儿,兑属水,水汽太重,我会尽快,没事的。”

“嗯,我相信你!”

他二人走了几里,灯光愈发昏暗,而气味却愈加浓烈,恶臭逼近,戚黛韵捏住鼻子觉得口腔里也有恶臭,瞬间口鼻皆闭,一口气出不上来憋的小脸通红。

司稷附身正要为她调息,不远处厉光乍现,“蹭”的一声劈裂了他的面具,司稷拦腰抱住戚黛韵迅速躲过,随即不慌不忙俯身吻住她的樱唇。

“......”戚黛韵吓得不敢动,哆嗦一下,心想,这......什么时候,......这是干什么?

“失礼!”司稷印下这蜻蜓点水般的轻吻,略有些慌张地离开她,解释道:“我的气息可以避开这些腥臭的东西!”

戚黛韵恍然,见他面具掉了,一张魅惑众生却清新脱俗、俊朗不凡的俏脸,顿时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亲就亲了,管他,不亏哈!

她低头窃喜一番,顿时轰隆一声,前方淡绿色的水铺天盖地地迎面袭来,她吓得“哇”一声,闭着眼睛不敢动。等了一会儿却没有预想中的湿漉漉亦或是窒息感。她眯眼一瞧,只见司稷挡在她近前,毫不费力地结了张硕大的灵力网,将那绿水堵了个严实。

绿水混着浓郁的恶臭,朝着大网奔腾不息,然而不管它怎么猛烈,最终却悉数被大网收复,兜成一个巨大的水球,慢慢地由大变小,浓缩为指甲盖大小,直接被司稷砸在了洞壁上。

戚黛韵直看的目瞪口呆,嘴巴夸张的张大,然而她那里知道这次的妖怪这么强劲,只见前方洞壁上的灯骤然明亮,一膀大腰粗的男妖站着,额头上巴掌大的疤痕引人注目,手里抡着山石一般的槌子。

“稷哥哥!”

司稷偏过头温柔一笑,“没事!”

他手里打了个法诀,冷冷提示道:“让开!”

男妖撑撑脖子,抬眼看他二人一眼,仿佛没有听见一样,“咚咚咚”的狂奔过来,所到之处,处处凹陷,他抡起锤子朝着司稷的头猛砸过去。

司稷一抬手,他便像停滞了一般,定格在空中,大手一挥,他就被随随便便甩出了百米远。

过一会儿,“咚咚咚”的声音又传出来,大块头仿佛不知道疼一样。

“莫攻,你打不过他!”一团黑影迅速闪了过去,他落到大块头面前制止了他的进攻。

大块头似乎很听话,站在原地石雕似的一动不动。

说话的黑影很清瘦,他转过身来,眸中倏忽一惊,盯着司稷脱去面具的脸,眉头微皱,他皱皱巴巴地脸上全是不可置信。“穆安......”

“哑公?”司稷疑惑,他腰背挺直,虽白发苍苍却没有老态龙钟的态势,果然有问题。

“穆安,是我!”哑公单手绕过耳后撕下薄如蝉翼的伪装,连同白发一同拽下,露出他原本墨黑的头发,以及额间魔族特有的黑羽印记,一双湛蓝的瞳孔熠熠生辉。

司稷瞳孔骤然紧缩,灿若星辰的眼睛里分明是泪,他本想说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洵一哥哥,你......还活着,云姐姐知道一定开心死了!”戚黛韵雀跃地狂奔过去,从上至下细细打量他一番。“真好!洵一哥哥,你知道云姐姐找了你多久!活着就好,太好了!”她一时激动伸手抱住他。

张洵一沉默一阵,“公主......还好吗?”

“好!”戚黛韵放开他细细一想又摇摇头,“不好,我们快出去,见到你她就好了!”

“你......”张洵一察觉出她的异样,怎么说她已是历经沧桑,家族联姻,新婚自杀,不该还欢呼雀跃的像个少女模样。他疑惑地看向司稷,两个人对视一眼。

“不过洵一哥哥,你怎么会认识稷哥哥?你叫他什么?木什么?”

张洵一更加沉默,一丝复杂的情绪浮上他心头,想是三百年来发生了太多事,大家都变了。

司徒穆安此时终于开口,他深知洵一为人处世有多谨慎,除非了然于心,否则不会轻易言说,“说来话长,洵一,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洵一似有难言之隐,半晌都没有作答。

司徒穆安也没有强迫他,徐徐道来:“相思婆的身体并非是她的,拖垮的肉体凡胎里,藏着一缕强大的兽魂,魂虽能滋养肉体,却不能长久保持肉体新鲜,要源源不断的以人血供着,你和她住在一起,想必知道其中缘由,绝情蛊是致命毒药,无药可解,我一直疑惑,你为什么要和......韵儿,服用同一种药才能缓解,现在想来是你们九百年前四方山游历时便中了滕妖的毒,瞒着不说而已,药里平平无奇,却有一味相思骨,是服食了神女花瓣的人的骨髓淬炼而成,那晚相思曲起,无数镇民被幽魂勾往同一个地点,是有人用神女花瓣淬炼成粉末,撒在这空气中无色无味。之后再取人骨血以便入药!你虽为魔,然性情耿直善良,我不信你会将无辜之人的生死至若惘然,也不信你灵力恢复至此,走不出一个八域阵,这阵眼里困住你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是相思!”张洵一幽蓝的瞳孔里是一条晦暗无尽头的深渊,“穆......不,稷,司稷”他记得见过穆安的母妃,她常唤他“稷儿!”看黛黛的样子似乎根本不记得穆安,他又何必此时平添麻烦,想来穆安做事有分寸,瞒着黛黛也另有隐情。

“这个地方只进不出。”张洵一握紧了手中的剑柄,紫色的剑气直直流入到剑尖。他态度突然强硬,“出去!”

司徒穆安却并不想与他动手,他沉默的向他身后望了一眼,“我若执意要进,你便要杀我?”

张洵一没有答话,依旧紧紧地握着那柄长剑。

两人僵持不下,司徒穆安压低头,深深叹了口气,“罢了!是我对不起你,不过我出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绝不对你动手。”他缓缓地放开戚黛韵的手,“站在这里不要动,我去去就来!”

他放下所有戒备,一路向着前方走去,张洵一伸手将剑挡在他胸前,终是没有下得了狠手。只是剑锋一转,刺进了他的左肩。

司徒穆安毫不畏惧,顶着剑依旧向前走,声音清脆凛冽:“你对世事皆不关心,究竟是守了什么东西在里面!你不回答,我便亲自看看。”

张洵一终究是挡不住他,任由他直直向着墓洞的尽头去,一言不发。

司徒穆安顺着红纱漂浮的尽头走去,视线里慢慢的浮现出一具棺材,棺材上到处刻满了繁繁琐琐的纹饰,他大手一挥,棺材盖平地而起,映入眼帘的,是一套放置的整整齐齐的凤冠霞帔。

大朵神女花浅紫烟纱内衬,逶迤拖地鲜红色宓纬纱裙,外有披金丝薄烟绯红纱,珍珠珠帘凤冠,旁边配着一凝幕软云簪。空瘪地安置在棺材内。

这是......衣冠冢!

张洵一精疲力尽,如释重负地放下了手中的剑,愧疚的神色头一次在他脸上显露出来。

相思,我终究是没能让你完完整整的躺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