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神颂
从小到大，司玥看到过各种形形色色的生魂和死魂。
他们大多都有求于她，并且还有与之定下契约贪得无厌的生魂，甚至就连死魂，都妄求在她这里得到一星半点的好处。
说真的，这是司玥第一次遇到李小印这样的情况，所以她才会变得被动。
在签订契约的第二天，定下契约的乙方魂归西天，同时契约还照常存在，并且不可取消，这真的是想想就让人扼腕。
明明都已经死了，怎么契约就不能完成了？！
司玥只能十分庆幸，这个契约还没有开始，不然半途被告知李小印死亡，她觉得自己能疯。
这样的情况下，伴随着接踵而来的问题和麻烦就够让司玥烦躁不堪，耐心尽消了，没想到中间居然还会出现个李小印的心上人又来横插一脚，撞进这团迷雾漩涡里面。
她看着陈寒的表情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变得轻松，相反，他皱起眉头，浓浓的不信充满了他的眼眶。
“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就是这样。”司玥加重语气。
三方站在食堂门口的会面，实在是招摇的不行，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一幅画报，可是画报中的三个男女，脸色却不是那么好看。
准确的来说，除了千阳始终充满存在感的面无表情，司玥和陈寒两人都算不上多么和煦。
“她为什么会失足坠楼？”不管司玥旁边的男人多么的让他有压力，陈寒都固执的要在司玥这里找到答案。
司玥冷笑一声：“这很重要吗？”
“重要。”陈寒掷地有声。
“她的失足坠楼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用感到有任何的抱歉。”李小印的失足坠楼只会和她的妹妹李柔萦有关，而不是陈寒。
陈寒心中并没有感到任何的轻松：“她……”
“你在乎她吗？”司玥不耐烦的打断他，“她充其量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无足轻重，问那么多有什么意思？”
“我……”陈寒脸色微白，张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辩驳司玥的话。
她说的没错，李小印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不惜调查司玥也要问那么多为的不过就是求一个心安。
可是到头来还是死亡这两个字太过沉重，尽管李小印再怎么从他的生活中匆匆掠过，到底是留下了一抹重重的色彩。
燕鸟缀饮后的湖水尚会泛起阵阵涟漪，更何况一个人。
“陈寒，李小印的死不是你的错，她是失足坠楼。”司玥再次强调了一遍李小印的死亡不关他的事。
站在她面前的少年从最开始的冷漠镇定到现在的脸色泛白，让司玥原本有些不耐的情绪因为心软也变得平静不少。
“我们走吧。”司玥叹口气，她再也没看陈寒一眼，反而是动作娴熟的拉过千阳垂在身侧的手进了食堂。
陈寒站在原地久久不动，直到阳光炽烤着他发烫的灵魂，他才如梦初醒一般，缓缓抬步离开了这个百年名校。
“终于走了。”陪千阳在食堂窗口点了份粥，转过身没有再看到食堂门口的陈寒，司玥松了口气。
千阳垂眸看了眼依然被她拉住的手腕，单手端着粥没有半点不适应。
“我记得，李小印的愿望好像是和陈寒在一起。”思及其刚才的男孩，千阳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司玥。
司玥一经千阳这么一说，顿时面如土色：“糟糕，我感觉自己好像做了错事。”
“没关系。”大不了就是会更麻烦一点而已。
“还是有关系的。”清冷冷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懊恼，司玥后悔了，“赌气一时爽，办事火葬场。”
说真的，李小印现在成为死魂，但是契约还是在的，当陈寒来找她的时候，她完全可以好脾气的吊着陈寒，然后找个机会把契约完成。
但是说真的，从昨天到今天，她的心情真的算不得好，能和陈寒寒暄客套那么一会儿已经是她忍耐的极限了。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脾气太臭了。
一想到这里，司玥眉心有点疼，她自然而谈的松开千阳坐到他对面，决定不去想这么纠结的事了。
在她这里，既然发生了，那就让她发生吧。
手腕上属于女孩子的温热感倏然离开，温凉的空气触到他的手腕，千阳不动声色的掩去眸中的情绪，安慰她道：“慢慢来，不用着急。”
“嗯。”司玥嗯了一声，想了想，翻出包包里面的往生簿。
两人坐的地方比较偏，而且这会儿食堂人也不算多，所以即使是身份再怎么扎眼，也并没有像刚才突兀的站在食堂门口那么引人注目。
司玥一点也没有避讳千阳的意思，她直接打开往生簿，白皙的手指在泛黄的纸页上一页一页慢慢翻过。
千阳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个用线装订起来的簿子，它一点也不厚，相反还很薄，但是司玥却一直在往下翻。
属于时光带给纸张的泛黄印记，是抹不掉的年轮，可是再怎么古旧的簿子，在上面充满时代感的名字却没有一个被时间冲淡，然后消失不见。
就连圈住名字的红色朱砂，都依然还是如鲜红的血液一般，触目惊心。
这个应该就是他前天晚上在司玥口中得知的往生簿了。
一个充满了神秘色彩，又带着沉重枷锁的古老簿子。
如愿的翻到李小印的那一页，司玥还是没有看到上面出现圈住名字的红色朱砂，她有些懊恼的把它合上，脸色有些不好看。
“既来之则安之。”敏锐的感觉到司玥的心情更加不好，千阳没有和女生相处的经验，只能这么安慰她。
“是啊。”司玥没有被安慰到，她把往生簿放回包里。
“几点的课？”千阳吃了几口碗里的粥就不再动了。
司玥回道：“九点。”
千阳嗯了一声，两人之间又是一阵静默，但是却一点也不觉得尴尬。
很奇怪。
明明不过才认识两天，但是却好像认识了很久一样，尽管是不说话就这样干坐着也不觉得有多么尴尬。
司玥向来是个胆子很大，并且随心所欲的人，她单手撑着下颚，看着面前的千阳由衷赞叹：“你真好看。”
“谢谢，你长得也好看。”千阳一点也没有被司玥的话惊道，他挑眉回视她，瞳孔中尽是她那一张明艳到冷漠的脸，隐隐还能看见她眉心的那点点烦躁。
他的目光滑过她受伤的唇，仿佛昨天唇瓣之间接触的温度还残留在皮肤之上，他掠过视线，停在她的双眸，和她对视。
“千阳。”司玥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他嗯了一声，轻声道：“怎么了？”
在这静谧到只能听到餐碗碰撞声的食堂中，司玥的声音就像是跨过千年时间般缥缈：“我总觉得，我和你好像认识了很长一段时间一样。”
当安安静静的和他对视，司玥仿佛陷入了自己的无限臆想中。
千阳的一双桃花眼，仿佛穿越了千年时光，带着粉色的回忆，让她对他那一头青丝都仿佛有了熟悉的触感。
一种可怕又熟悉的感觉贯穿了她的全身，对着一个认识不到三天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怎么听怎么像不入流的撩骚手段。
在千阳的轻笑中回过神，司玥想起刚才自己就跟中邪了一样说出那样的话，脸皮向来厚的不行的她第一次有了点羞耻感。
太登徒子了！
她是不是母胎solo太久，所以对一个长得巨好看的男人犯了花痴？
司玥杀死自己的心都有了，她轻咳一声，打算亡羊补牢。
就在她准备好措辞开口的时候，千阳倏地伸出手，朝着她毛茸茸的脑袋很轻的揉了揉。
司玥瞬间呆住，和昨天一样的触感，一样的动作，都是一样来自于千阳。
她第一次有了呆愣的情绪，怔怔的看着面前这张仿佛印在时光中久违的脸，司玥听到千阳的声音宛如遥远的神颂——
“好巧，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