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父亲借钱供我读书

父亲一生虽没上过多少学，但对知识的认知和渴望高于任何人。家里极度贫困的情况下，仍克服一切困难，想尽一切办法供我们兄妹上学。父亲就认准一个理儿，咱们几辈就吃没文化的亏，要想有出息，家庭有出路就必须让孩子上好学。父亲和母亲，连同年迈的祖父，省吃俭用，一年到头来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祖父去世的那天，身上穿的仍是几十年老粗布衣服。就这样，在那个年代，我们兄妹全部都有学上。在父亲眼中，让孩子上学是第一大事。85年6月21日祖父去世那天，正是我刚考上初中，要去报道的那一天（那年底是先报道，暑假结束后再开学）。按理，祖父的大丧子孙们都要全场服孝，父亲忍痛让我去学校报到。两个月后开学，当时的学费是33.5元，为祖父办丧事，家里已无分文，父亲便挨家挨户去借，那时大额纸币极少，借遍全村，连5元面额的纸币都没有，全是五毛，一块的，家境殷实点的，能借到2元就是不错的。父亲将借来的一沓钱用小手绢包好，装进我的口袋，让我交上了学费。

（以前不知道，后来才知道，不只是我们几个出生在贫困年代的孩子，是父亲借钱供上学。就连80年代出生的妹妹，父亲都是拼拼凑凑。省吃俭用中过日子，挤出学费供养。妹妹小时候贪玩，是出了名的孩子头，整天跟个男孩子一样，不是到村东的幸福河里洗澡游泳，就是上墙爬树掏鸟蛋，似乎那个时候男孩子不敢做的事情她都敢。她小学学习成绩并不好，而父亲却从没有一句怨言，他说，只要能上，只要他还有能力供，就让孩子上学。那个时候还是八年教育，并不义务，刚过完年，妹妹虚岁十四岁，过了寒假再开学不知为何突然转性，当然不是说不爱玩了，应该是年龄大些了，稍微有些收敛，大多是跟村里同龄的孩子跳跳皮筋，做些女孩子玩的事情。不多久，周一至周五，妹妹也不怎么爱玩了，一直倒吊着数的学习成绩反而蹭蹭往上涨。就在大家以为她顶多是个小学生的时候，妹妹居然以非常不错的成绩考上初中。再后来，她在班里乃至全年级都成绩优异。父亲已经六十多岁，每天还种地赚点小钱，婚后分家的兄弟们看不下去，偶尔接济，父亲纷纷拒绝，说，我还有本事，要真没本事了就得跟你们要。

家里只剩父亲，母亲和妹妹三人生活，生活质量提高，物资物价也跟着水涨船高，只用种地养家糊口还可以，但要再供妹妹读书。初中要住校，妹妹一周回家一次，虽说带了馒头和咸菜，可仍然免不了开销，一周一两块。即便如此，初中后两年，六十多岁的老父亲明显力不从心，一辈子要强的他第一次跟二哥开口借钱。二哥做人诚实本分热心肠，二话没说，直接拿钱给了父亲，父亲乐呵呵的也没说啥回到家给妹妹，让她上学带着。

父亲是个聪明人，也是个有能力的人，如果不是我们几个兄弟姐妹每个都要上学的拖累，我们家那个时候应该能过上村里最好的日子。父亲夜总会笑吟吟的说，生活过日子不能局限在眼前，得看以后，大字不识一个将来都混不下去。我跟你爷爷就是吃了这没文化的亏。

几十年过去，每每都能听到，遇到身边四五十岁，五六十岁的人，把他们自己的名字摆在他们面前，都不认识，更别说写。而大哥六十多岁，二哥和姐姐五十多岁，就连我都五十岁了，每个人虽说不是富甲一方，但在村里来说也不落后，尤其没受到不识字没文化的窘迫和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