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生风起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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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吉遥嘴唇嗫嚅,一只手紧紧捏住手机,沸汽滚出口腔幻化成声:“大哥——”她声音低哑,喉头像被浇了热水,又胀又鼓。眼中心里思绪万千,却再说不出话。

昌云就那么坐在椅子上看她。两人对视片刻,轰然袭来的挫败压垮了吉遥的背脊。昌云看见她紧紧抿起嘴唇,胸脯一起一伏,明显在克制着什么情绪。可那句戛然而止的话,她听懂了。

沉默像缓缓漫入房中的水,浸湿了每双挪不动的鞋。

昌云起身,有条不紊地安排:“桔梗,你回去核对一下会员信息,把他账号调出来,确认是不是本人,是本人永久拉黑,不是就打电话给卡片主人问是不是亲朋好友,警告会员卡不可转让或借用,卡片冻结一个月,次卡办理不受影响,阅读时数可累加。再把受了影响的会员调出来,把姓名电话做成表格传给吉遥。辛苦了。”

桔梗点点头,欲言又止。昌云心里想着事,没有多看她。默了一会儿,桔梗便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阳光穿透透明的玻璃打进来,吉遥坐在矮沙发的靠背上,双手环胸,浑身被照的发亮。

昌云微不可闻的叹口气:“坐那晒太阳呢?”她说。

总得有人打破这沉默。

吉遥昂起头,侧脸被阳光勾勒出淡淡的光晕,看起来忧郁且伤感:“书上说晒太阳等于吃鸡蛋,有益身体健康。”她心里还是有些别扭,声音听起来就显得僵硬。虽然她知道一定是自己的错,但一见昌云来哄她,她心里就有股说不出的酸和涩。像是对自己不争气的愤,也像被她痛骂后觉得自己分量变轻后沉甸甸的委屈。

昌云声音发笑:“哦,是在补钙呢?那要晒多久啊?”

吉遥双手抱胸,淡淡道:“两个小时吧。”

昌云翻开手机,搜着什么东西,片刻,挑了挑眉,读到:“请问,隔着玻璃晒太阳能补钙吗?”

她一人分饰两角,连语气都有小心和严肃的区分:“您好,根据您的描述,一般情况下隔着玻璃晒太阳,玻璃会把紫外线挡住,是不会帮助钙的吸收的……”昌云勾起唇角,斜眼看晒得正认真的吉遥。果然,她身形一抖,猛地看过来。

四目相对,莫名的尴尬像煮沸地粥水往外漫。

昌云挑挑眉,继续看手机:“建议您在天气好的时候去户外晒太阳,如果真的很缺钙,建议平时多喝骨头汤或多吃豆制品,当然,最行之有效的方法是在医生指导下服用钙片,还有,出门晒太阳,一定要记得防晒,因为——”

吉遥“啊”一声捂住耳朵,立马滚回荫凉处,表情愤愤:“***!晒太阳都不让人好好晒!”

“太阳不是谁私有财产,你可以尽情享用,我又没有阻止你。”

“我不听我不听!”

昌云哼笑一声,每次都这样,装不到五分钟。

“我已经让桔梗把名单整理给你,接下来的事情你自己解决。”

吉遥闷哼一声:“知道了。”

昌云不放心:“你真知道?”

“哎哟不就是给人家道歉吗!说我管理不当,给他们添麻烦了。”

昌云点点头:“还有件事,从今天起余杭春醪每晚的账单也你自己做。”

吉遥顿时瞪大眼睛:“为什么!?这不一直都是你做的吗?”

“门店账单本来就是店长做,其他两家店的店长我只带了两天,你我已经带了两个月了,你知足吧。”

“哎哟!”吉遥开始撒泼:“我不要,我不会做账!我是来当店长又不是来做财务的!”

“做账就是店长分内的事,你别在这无理取闹。”

吉遥跳起来,仿佛突然参悟了什么一样,她愤怒的瞪着昌云,大叫:“昌云!你跟我说实话!你把所有事儿都甩给我,是不是想给自己留时间去约会?!”

一席话说的没头没脑,昌云白她一眼,懒得理。谁知吉遥却当她默认,继续上纲上线:“果然叫我猜中了!看你心虚那样!那个小兔崽子是谁?看我见到他之后弄死他!”吉遥表情凶狠:“谈个破恋爱还要占用别人下班时间,没礼貌没良心没功德,我要为民除害!”

昌云:“……”

吉遥不提,她还真没想到厉讼,分别前地话说的重了,现在回想一遍,突然觉得有些羞愧。她最初愿意跟他耗,说白了就是因为他的过去。

他曾是个军人。曾为祖国着迷彩,戴国徽,守卫边境。对她来说,仅此一点就是全部。

昌云拿出手机调短信记录,最上面一条是凌晨四点接收的,陌生号码,文本内容很简单:明天七点,你把地址发我,我去接你。现在又看一遍,淡淡笑了笑:凌晨四点不睡觉,干嘛呢?

点击新建联络人,忽然想起什么,她抬头盯着吉遥,眼神有点严肃,还有点温柔,吉遥心里警铃大作,果然听见昌云说:“别小兔崽子小兔崽子地喊,人家叫厉讼。”

“呵——”吉遥立马冷笑一声:“搞清楚人家什么情况了吗就开始护短,女人。”

言下之意你眼皮浅。

昌云不受影响,气质得体地微笑:“他原来是军人哦。”

“……”

“——轰!”

在吉遥耳里,一切有关昌云感情话题的讨论,“军人”两个字绝对算得上王炸。

此刻,这两个字像一股西伯利亚冷风,刮起了吉遥漫不经心甩在两侧的手臂。她看着昌云,慢慢双手环胸,与此同时眉头蹙起,全然一副认真模样。

时过境迁,王炸现身,却只是故事的开始。

如果是其他人说这句话,吉遥可能顶多笑一笑,但这两个字从昌云嘴里说出来,就显得非同一般。昌云不拥军,但她会关注每一则关于军人地新闻,她曾经在大学思修课堂上对不尊重红军纪录片的男生怒语相向;她看见军用公众号里亮了蜡烛的推文会飞速的翻过去,过了很久又默默的翻回来,然后盯着手机看很久很久才点开,一篇追悼文,会让她一连一周都心情沉默;她走在路上,看见警察、交警、特警甚至是路过的消防车激动的连路都不会走,过身笑得像个二傻子一样高兴好久。思修课堂是她哭的最多的地方,雪域边疆是她最向往的圣地。

室友曾跟她聊过:

“跟军人谈恋爱,一年见不到几次。”

昌云回:“军人守卫国家,这是他们的责任。”

“那你呢,谈恋爱不就为找个人陪吗?你找个军人,成年累月见不着,出任务失联还得担惊受怕,你图什么啊?”

昌云很奇怪:“非得图什么?他守卫国家,我守护他,我乐意。”

吉遥企图心平气和的跟面前的女人谈谈:“他叫什么?”

“厉讼。严厉的厉,诉讼的讼。”

“诉讼?什么诉讼,公页‘颂’?”

昌云嘴角抽搐:“这玩笑可真有点冷。”

吉遥觉得自己今天生气的有些频繁:“你又不说清楚!诉讼诉讼,我怎么知道是哪个讼?”

“……言公讼啊,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骗你干嘛,我语文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言公是什么东西我他妈还雷公呢。”气急败坏的碎碎念,吉遥只觉得这兄弟八成是来克她的,光一个名字就搞得她心烦意乱。不想再被昌云嘲笑,吉遥拿出手机搜索,不过片刻,顿时犹如五雷轰顶,气的手机都甩出去。她怒声:“都什么花里胡哨的!songsongsong,直接起个宋朝的宋不就好了?还言公讼,严肃巴拉的,一点没有公页颂气质温柔,一看就是莽汉的名字!矫情!”

真是活久见了!昌云看着吉遥气的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哎,你没事吧?生气了?”她抱着胸靠在办公桌上,笑吟吟的看着她:“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幼稚。”

吉遥没好气的白她一眼,心里咯着什么东西一样,难受的不行:“行了行了,这事儿翻篇!那个什么讼的,你都了解他了没就跟人谈恋爱?”她企图把对话拉回正轨。

昌云坦诚道:“还没了解多少——”

吉遥很激动,这几个字像当头一棒,敲得她直瞪眼:“没了解你就跑去跟人约会?你能不能有点女孩子的样子?”

“哟,您现在跟我讨论女孩子的样子呐?”简直没谁了,昌云伸出手上下指示她:“你先看看自己,啊,经典男士碎发发型、永久款老干部黑白灰穿搭、球鞋板鞋浴室拖,要不是你长得还算清秀,纵使齐天大圣能看出您是个女孩子不?就这你还埋汰我呢,您可省省吧。”

吉遥气的直咬牙:“我们现在在说你的事儿呢!你别给我转移话题!”说完又觉得气不过,怼:“再说我怎么了?我这是炫酷中性风,男女通杀,你呢?你个不伦不类的寸头精!”

谁知被昌云给听见了:“寸头怎么了?我是寸头我有对象,我是寸头我有胸,你有个啥啊?还炫酷中性风,说的气场八百米的,男的以为你男的喜欢女的,女的看不出你男女拎不清喜欢哪个,到最后找不着对象还不能当饭吃,你还得意留兴的,搞笑。”她云淡风轻的从茶杯架上取出专用水杯倒水,嘴上也不闲着,怼人的话一波波往外涌,连潮水似的往吉遥身上扑。

吉遥接腔不及,气的原地转圈,她怒声批判:“大家都是有素质的人!说归说你别人身攻击啊!还有别给我飙你老家莫名其妙的词儿?什么刘星不刘星的,我不看家有儿女!”

昌云呵呵一声:“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怼不过别宣战啊,小样!”

“呵,幼稚!”

“白痴。”

“你小学生!”

“你小学生。”

“混蛋坏人——母夜叉!”

昌云睨她一眼:“反弹。”

“……”

啊!吉遥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迟早要被气的七窍流血,她搔着脑袋原地暴走,内心咆哮:那个谁——厉讼?!管你到底哪个song什么song,什么也别说了,带走带走带走,快把这女人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