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拨开云雾
但九指头陀也好不到哪里去,连番恶战已使他身上出现累累伤痕,而那蛊毒之害更要损肌腐骨,九指头陀周身便开始莫名溢血起来。贾抱朴料定他再难活命,便亲自登场去拿人。而九指头陀战罢千军万马,却也不正是为了接近贾抱朴来个手刃敌手吗?
贾抱朴出身于光明神教右护法之列,其人武功修为本就出类拔萃,九指头陀重伤在身,怕也不那么容易如愿以偿。尤其是场边教众见得贾抱朴亲自出战,便个个鼓起勇气加入阵来,略略观之,只怕是有百千人之众。
九指头陀知道接下来将是决一死战的最后机会,便以极为高明的手法封住自身要穴,然后再遣尽全力化作一尊怒目金刚扑杀过来。《光明神典》的武功奇绝无比,而《无相神功》的加持又将此间出手及内力推至巅峰状态,可以说此时的九指头陀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嗜血狂魔了。
再一番激战下来,场上又徒添数百尸首,贾抱朴亦被九指头陀控制住了。这一招擒贼擒王策略果然奏效,那四野倾泻而出的万千教徒见状后皆不敢轻举妄动,便只得任由九指头陀决意去留。
但九指头陀却并不打算逃命去,他只问贾抱朴当日是如何对付手无寸铁的悬空寺众僧的。贾抱朴自不敢说,但场下却有人直接将其中惨恶行径如实说来,九指头陀听罢默默闭上双眼,然后以极凄厉的手法将他撕作漫天碎屑。或许唯有如此,他才觉得解恨。可是真的解恨吗?九指头陀又后悔此举还是太便宜了贾抱朴,在他看来还有更难受的本事可以好好折磨这位光明神教的教主。
见着场上血肉纷扬的惨烈场面,见着这满脸血渍犹露邪魅的僧人,四下皆惊悚的不敢再动弹半分了。九指头陀见四下皆有臣服之色,他便忽的狂性大作起来:这些人未必去悬空寺迫害僧人,但却与贾抱朴等人同流合污,在他看来就算是一死也不为过。
如此九指头陀又用仅存的气力发招袭来,场上若有不敢反抗之人,必定被他当场击杀;而迈步潜逃之人,尚有逢生之机。原因很简单,九指头陀经过连番恶战,内力早已损耗完了,而一身重伤又加剧了他的险情,此时的他实在算得是独木难支了。如此一来,场上便有人开始反击,一击得手后,遂有更多人围杀过来。但杀亦是死,不杀亦是死,直到后来出现了一位蒙面人登场救走九指头陀,众人才觉得噩梦初醒。
此战之后,光明神教长老皆殁,旗主层级亦折损过半,再加上群龙无首导致的夺位之争,曾经叱咤江湖无敌于天下的光明神教就此崩塌;而九指头陀亦从此绝迹于江湖,空留后辈凭空仰吊追思。
南宫绮绝一番细细听下来,早已被个中故事震撼的心气难平了。她为江湖作书立传,自是对绝世英雄推崇备至,更何况是造下武林第一悬案的九指头陀了。
和南宫绮绝相比,独孤尘却多了一份得意心思。原因非常简单,光明神教那些位高权重长老使者死绝之后,他的父亲独孤鸣作为在场仅存的十几位旗主之一,自然有机会站出来重新争夺首领位置。
但彼时人心思变,外加光明神教之前作恶甚多,重树光明神教大旗再难得众人拥戴。而独孤鸣早在贾抱朴篡位之时就已经看出其中危急,如果说光明神教崩塌不可逆转,那么另立山头或许是更好的办法。独孤鸣于是率先打起另起炉灶的旗帜。
另起炉灶意味着可以躲过光明神教在江湖中欠下的恶债,亦意味着有许多新的座次正虚位以待。如此众人纷纷拥戴独孤鸣,一个全新的门派神遂宫便由此诞生了。独孤鸣作为光明神教变故中少有的冷静观察者,早已总结出一套让神遂宫迅速壮大路子,那就是核心利益置换:神遂宫遣尽所能为任何一人达成他最想要达成的心愿,作为交换,此人如愿后必须百分百臣服归顺到神遂宫中来。一旦加入神遂宫,其人便要花上一年时间在宫中专门研习神遂宫的教义和宫规,学成出来后再拜得一位尊长作为父兄,既受其庇护又要听他管辖。
如此一来,神遂宫的成员便稳如磐石,鲜有三心二意、半途易辙之人。而更绝的是,独孤鸣率部攻占武夷山后,在这千里山水田陌之间划地分封,但凡神遂宫中人皆可按职业出生分得牛马鸡狗和田地屋宅等。只是此举却也不是免费之为,所有得了好处之人,无论职位大小,不论出自何营何旗,皆要重新引荐一位精壮男子来投神遂宫。神遂宫中的老部众要举荐新人,而新人进来后又要再举荐更新的人。如此往复循环、只进不出,三五年后神遂宫就已达到贾抱朴在位时候规模;再数年,神遂宫已逼近光明神教全盛格局。若非武夷山地界有限,且朝廷亦开始对它多番防备,否则神遂宫还不知道要壮大到何种地步。
二人虽谈论了诸多九指头陀事迹,但按照父亲回忆,独孤尘却不并认为那碧霄仙子是九指头陀的传人,因为二人武功完全是两个路子:九指头陀招式霸道凌厉,正合光明神教功法要旨;碧霄仙子出手虽也威力无穷,但其中飘逸奇绝之气却也让人记忆犹新。换而言之,一人似魔一人似仙而已。
“江湖中除了九指头陀外,会否还藏着一位不为人知的绝世高人?”独孤尘满心狐疑的问道。
此问实在是为难南宫绮绝了,她已经将自己所知罗列开来,却哪里还有什么隐藏高人之说?但她又不敢再否认此事,因为她若否认,不仅会叫独孤尘大感疏落,还要让人觉得她拾珠楼不过尔尔。但如果她承认这世间还有隐世高人存在,却又脑门一空的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如此,南宫绮绝只好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为辞坚定的赞同了一番,然后才转而提到碧霄宫来。
“千百年来,江湖中从来未曾听过有碧霄宫这等门派存在。倒是名号与之相近的碧霄殿,曾于五代期间短暂兴盛于蜀北。”南宫绮绝细细说道。
“碧霄殿?”独孤尘狐疑着反复念叨道。
碧霄殿虽存在时间较短,但其中渊源特质却难不倒南宫绮绝,便见她如数家珍般的将这碧霄殿的种种来由一一说来,直教独孤尘听罢又疑又惊。独孤鸣乃光明神教旗主出身,光明神教中的些许隐秘自也有所耳闻,而待他传位独孤尘时,自然不忘嘱咐一番。虽然许多事情因为独孤鸣的一知半解而难免以讹传讹,但倾瑶仙后的名头却是不曾说错的。
独孤尘一直觉得父亲生前所讲太过离奇骇人,便一直对此不以为然,久而久之竟差点忘了这么一回事,今番南宫绮绝说起碧霄殿的渊源,他才重新想起此事来。只是如今再把碧霄仙子与倾瑶仙后相互印证,他才越发的警觉后怕起来。
南宫绮绝看出独孤尘似有眉目,但对方却守口如瓶只字不提,南宫绮绝就算再好奇也不敢多问了。独孤尘心下暗暗细想一番,便又匆匆折返居所查阅诸般典籍,虽仍是一无所获,但他却觉得唯此才能将整件事情说得通透。
敢于大胆假设的人才能看破困局,而大胆假设后又能仔细求证,无疑就是走在了最为正确的道路之上。独孤尘要想求证,就必定绕不开一人,那就是武林中唯一结识碧霄仙子的萧让了。
独孤尘本已交代向晚舟去找萧让打探的碧霄仙子来头的,现在忽然有了这重设想后,他便改而要亲自询问于他了。但自从坐得天下剑盟的坛主后,云台派上下皆被武中圣一手安排进驻了八方城,刚刚在八方城吃了大亏的神遂宫自不会蠢到此时再去招惹他们。
独孤尘深深思虑起来,右护法司空野渡看出独孤尘心中所屡,便当即献计一条。独孤尘听罢眉宇大开,遂立刻要求司空野渡亲去督办。
对于常人来说,要想从铜墙铁壁的八方城中劫来萧让自是难如登天之事;但对于司空野渡来讲,事情好像又无需如此大费周章。只见司空野渡向着下属交代一二,不久便有人一孩童守在云台派的馆邸外了。当孩童见得萧让出来后,他便急上前去传捎口信,大抵是有个年轻的白纱蒙面女子在城外十里亭等候于他。
萧让听后的第一反应当然是花幕池去而复返的来寻他了。想到这里,日夜为之思念煎熬的萧让怎不喜出望外?萧让于是二话不说的照着孩童交代奔去了,而待他赶到十里亭时,果然见得有一个面裹白纱巾、身着雪色霓裳之人候在那里了。
萧让忍不住面色一红,便忐忑着缓步过去,但就在他走近欲要招呼时,这雪色霓裳之人却以高明身法兀的一闪,却往着山路那一头疾驰而去了。萧让以为她这是在生气,便一边追逐一边呼喊起来,侧耳倾听,却不正是极为熟识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