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戴蒙老师的课堂纪律 ♥
戴蒙是菜虫在象形字假日学校的英语外教,他接受过完整的Hip Hip Hooray英语教材的培训,就教菜虫和他的同学们学这套教材,如今已经快半年了。戴蒙是美国人,头略秃,粗通中文,用中文说“你好”的时候,语速若太快就像“喵”。菜虫最喜欢听他说中文了,有一段时间老在家里学戴蒙的口音,听上去一口山东腔。我们就学菜虫的腔调说,你这位外国小朋友,是山东来的吗?戴蒙老师手臂上的汗毛很粗,他讲课时,菜虫觉得好好玩,就走过去,伸出手跟戴蒙老师比,一边大笑,戴蒙老师也不以为忤。第一次上课,孩子们的教材还没收到,戴蒙拿了一把吉他,给孩子们唱英文歌,孩子们很激动,后来每人获准弹奏吉他一次。这个时候,我就知道,美国老师,是很没有师道尊严的。
开班之初,班里8个孩子,全是男孩,戴蒙带他们做游戏。哎呀,游戏一开始就收不回来了,外语课变成了武打课。抢凳子的游戏,一次结束了,同学们强烈要求再来一次,于是再来一次。课堂上有的同学在教室里飞檐走壁,有两个在猜剪刀包子锤子,菜虫最喜欢钻到桌子底下学猫叫,喵。戴蒙跟中方助教觉得压力很大,这帮小皮猴子,一个一个容易对付,可当他们聚集成一个小群体时,就闹得沸反盈天啦。
每次英语课结束我去接菜虫,看到小朋友一个一个络绎出来,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两颊绯红,耳鬓的头发尖尖还在冒汗。不知道实情的,还以为戴蒙老师教的是跆拳道。
家长其实都没啥意见,因为多是观念相近的家长,大家都认同这种毫无约束的课堂。不过呢,戴蒙老师也会有一定的压力,因为约束不了孩子的话,学再好的教材,也不会有进步。那么,怎么办呢?
我也曾给一帮小皮猴子讲过有趣味的汉语经典,有一次小皮猴子们实在太皮了,我情绪失控,当场发飙,疾言厉色责备他们。结果,几个一向安静的孩子惊惧地看着我,搞得我很内疚。这件事让我意识到,威权主义还长在我的心里。
那么,戴蒙会怎么做呢?我与涛爸也讨论了这件事,准备观察戴蒙的做法。
大概是第三次还是第四次英语课的时候,戴蒙给这些孩子开了一个会,主题是“英语课堂应该怎么样”。戴蒙是主持人,助教负责将意思准确地传达给孩子们。
议程第一步,孩子们先提意见,老师应该如何如何。
议程第二步,孩子们再提同学们应该如何如何。
这两个步骤中,每个孩子都有机会发言。但我们知道,有些中国孩子,即使有机会说话,也情愿不说。我注意到一个细节,就是戴蒙不仅让每个孩子都有发言的机会,他还和每个孩子沟通,鼓励他们说出来。这颇有一点《罗伯特议事规则》的流风,让我深受感动。
第三步,就是在说的过程中,将每一条意见都记录下来,写在纸上,白纸黑字,最后汇总到一起。
最后一步,老师和每个孩子在这个记录上签名——我以为,这就具有了法律效力。
孩子们的意见五花八门,但其中有一条,就是对老师的要求甚严,比如不许骂人,不许布置太多作业之类。这个很好啊,因为老师是课堂的唯一权威啊,必须要限权。孩子们对自己也有一些要求,比如上课不许随意走动,未经老师允许不许随意抢话之类。菜虫也发表了意见,他说,不许杀人。听到这句话,小伙伴们都惊呆了。于是半个晚上都在念叨不许杀人。但我知道菜虫这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而已。
这次会议后,我明显感到课堂纪律好了很多,毕竟是自己参与制定并签字的规则,孩子们自己也觉得有尊重的必要。虽然仍会嬉笑打闹,仍会做很多游戏,但安静的时候,戴蒙的有效教学也就得以展开了。
我想,这就是为什么要找一个外教的原因吧。一个美国人,他的思维方式与生活方式,都与我们不同,懂得尊重孩子的权利,这是我亲眼见到的一个事例。若换一个中国老师,面对这些小皮猴子,我估计武力弹压的可能就很大。文化基因在我们的身体里。
戴蒙后来结婚了,新娘是中国人。婚后一周,戴蒙就来上课了,并带来自己的爸爸妈妈来看他上课。刚好那次讲到Grandma和Grandpa两个词,戴蒙的妈妈就是现成的Grandma,与戴蒙一起表演了一个情景剧。小朋友们都很兴奋。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当菜虫知道戴蒙结婚后,很生气地说,他居然不给我们分喜糖!我跟虫妈解释,美国人没有分喜糖的风俗。菜虫大声道:不行,我要向美国总统投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