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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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舒家有只祸害精

“终于到家了。”舒夫人两手插腰,气喘吁吁地靠在镶嵌着雕花的门庭上,斗大的汗珠从额角沽沽地流下。

舒绯儿秀气地以手掌作扇,娇喘频频,呼吸变重。

不同于她们的双颊熏红、汗水淋漓,林妹妹?哦,她现在有个新名字叫舒碧儿,她不喘不急,气定神闲。为什么?她有一双大脚呀,不象她们颠呀颠得,扭着腰肢是有些媚态,可却是活受罪,她走了三步,她们得用十步。这飞天镇又不大,象条小商业街似的,从南到北,她十分钟就可以走完,她们硬是扭了半个多小时,还是纯走路,眼睛都没瞄一下两面的店铺。

舒碧儿可是看了个仔细,茶楼呀、酒楼呀,珠宝铺、衣坊呀,书阁啊……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就连棺材铺也有,街上的行人不少,可不知怎么回事,看到她们三人,纷纷避向两边,惊恐万状的看着她,那表情就象她坐在韩江流马上时看到的一样。她很纳闷地看看自己,似乎和他们没多少差别呀,除了一头不驯服的卷发,被舒夫人揪过,看上去有点悲壮。

“神经病!”受不了那些眼神,她嘀咕一句,继续向前走。

“有神经病的是你,娘亲,下次不要让碧儿和我们同行,免得被别人瞪死。”舒绯儿听见了她的话,白了她一眼。

“别说话……还有几步路就到家了……累死我。”舒夫人无力地摆摆手,喘个不停。

碧儿好心地在旁边托了她一把,她看了碧儿一眼,一怔,没拒绝。

“舒园!”碧儿盯着雕花门上的金色门匾,探过头,好奇地朝里看了一眼。

哇,她半张着嘴,瞪大眼睛,好大的一座荒园呀!

园子不小,里面的楼阁也不少,依稀也看出有假山、水榭、花园的痕迹,可是现在都是一派残破的景象,油漆剥落,廊柱倒损,门窗洞开,屋顶上长满了一株株狗尾巴草,在风中欢快地摇曳着,池塘里干沽得已见池底,盛开的蒲公英和其他不知名的野花还有杂草把园子的小径都遮没了,几棵大树到是精神,挺立着,一层层黄叶如缎似锦,遮挡着碧空。是个很适合野餐的地方,碧儿心中暗暗评定。

有人烟的是靠着门庭的几进屋舍。应该是这园子里最好最结实的建筑,画梁雕栋,厅堂宽敞,几件家俱有着古朴的韵味,就是少得很,放在偌大的厅堂中,显得有些寒酸。

显然,这舒园曾经发达过,只是现在破落了,唉,这么好的园子就毁了。碧儿自言自语。

一个头发灰白的清瘦妇人正在园中晾衣服,一扭头,对上碧儿好奇的视线,她眼中一喜,手中的衣服掉在地上都不顾。

“二小姐,二小姐,你可回来啦!”她颤微微地扑上来,碧儿慌忙接住她的身子,感觉到手臂一湿,妇人哭了。

“你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你可把沈妈吓坏了。”妇人象不敢置信似的,抚摸着碧儿的脸颊、手臂,摸着摸着,泪掉个没完,“我看着你被风吹到了天上,可是我够不到,追上去,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的。”

“沈妈,好人不长寿,祸害一千年。你把心款款放在肚中,你的二小姐有得活呢!”绯儿扁扁嘴,斜睨了碧儿一眼,越过她,向园中扭去。

“大小姐,你没看到那情景,看到你就不会那么说了,谢天谢地,我的二小姐是命大,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沈妈追着绯儿的后背,喊了几句,又转过脸来。

“沈妈,一会再唠叨吧,快给我倒杯水去,我都快渴死了。”舒夫人一抬手,自然地搭住碧儿的肩,“我们进屋去。”

“好的,好的!”沈妈喜不迭地捏了下碧儿的手掌,仿佛和她之间有什么秘密。不过,碧儿觉得这个沈妈好象是真关心她,是和她比较亲的一个人。

“娘亲,沈妈是我家的亲戚吗?”她细声细气地问。

舒夫人猛地昂起头,吓得碧儿退了两步,舒夫人失去倚助,差点没直直地载倒在地。“你又……发晕了,沈妈是谁,也不知道?在这个世上,你宁可没我这个娘亲,可是不能没有这个沈妈,一天见不着,都不肯吃饭。”舒夫人没好气地说。

“哦!”林妹妹忙陪着笑,“我不是看娘亲累了吗,想开个玩笑。别气了,我扶你进屋去。”

舒夫人“哼”了一声。

客厅里到是桌椅、案几齐全,地面上纤尘不染,香案里清烟凫凫。“夫人,水来了。你用过午膳了吗?”沈妈笑咪咪地端着茶盘进来。

“在飞天堡吃了点,不用准备午膳了,能省一餐就不要浪费。”

碧儿听得一惊,这个舒园好象不是一点破落,快要食不果腹了吗?可是她饿得前心贴后背,连昨晚算起,她三餐没吃了,只受了一肚子的惊吓,正想着,肚中的饿虫也开始共鸣。

舒夫人抿紧唇,狠瞪了她一下,“沈妈,给二小姐找个馒头填下,没必要特意做饭了。”

“好的,二小姐,来!”沈妈牵住碧儿的手走出客厅,转了个弯,走向后面的厨房,小心地朝后看了看,掩上门,从柜子里端出一个碟子,里面放着一张饼,“快坐下,是你最喜欢的鸡蛋煎饼,昨晚你没吃到,我一直给你留着,有点冷了,我倒点热茶给你。”沈妈疼爱地按住碧儿的肩。

碧儿实在太饿了,哪里顾得冷的热的,抓起煎饼,狠命地往嘴中塞。

“慢点,慢点,这样会噎着的。”沈妈看着直咧嘴。

碧儿鼓着两个腮帮子,直着脖子吞咽下嘴中的饼,又灌了一大杯水,才觉缓过神来。“沈妈,你对我真好!”

“二小姐可是喝沈妈的奶长大的,沈妈不对你好对谁好!”沈妈慈爱地一笑,拿出梳子,替碧儿梳顺散乱的卷发。“二小姐,什么都好,就是头发不听沈妈的话。”

头发结成一团,她梳不下去了。

“它们吃我的喝我的,当然只听我的。”碧儿笑得咯咯的,肚子填了点东西,她灰暗的心情好了一些。“我自己来。”她拿过梳子,沾了点水,慢慢地梳着头发。

“沈妈,我是喝你奶长大的呀!”她继续刚才的话题,悄悄地往里探索。

“嗯,我那时候比较健壮,刚生了孩子,奶水很多,舒园是飞天镇上出了名的大户人家,外面算相、卜卦的人都说夫人肚子里怀的是个以后可以光耀门庭的少爷,老爷欢喜得早早就招奶娘,夫人临产前几天,我来了舒园,一边侍候夫人,一边等少爷出世。”

“没想到生了我!”碧儿忍俊不住,哈哈大笑,她在古代,原来还这么恶作剧呀,搞了这么个大乌龙,“那个……老爷,哦,就是我爹当场没晕过去吧!”

“晕到没晕,就是三天三夜都没起床,第四天,起来了,脸瘦了一圈,打击很大。”沈妈淡淡一笑,像跌进了旧事中,“后来,舒园一天就比一天破落,夫人也不知怎么回事,一天比一天胖,身体虚得不行,再也不能生孩子。家里的伙计、丫环一个个都走了,最后只有我还在,我舍不得离开二小姐。”

碧儿直眨眼,猛然想起街上人的那些眼神,倒抽一口凉气,“沈妈,是不是说那一切和我有关系?”

“别听那些人瞎说,一个小丫头能有多大能耐,你就是头发有点卷、话少了点。”

她猜中了,碧儿眉头紧锁着,“舒园到底是怎么破落了?”

沈妈怜惜地抚着碧儿的手背,“老爷以为你是个儿子,说一定要为儿子创下一份大的家业,他买店铺、买地,走南闯北做生意,满身的劲。可是又生了个小姐,他一下就提不起劲来了,生意不做,店铺不管,整天喝酒、逛窑子,上赌场,不知怎么回事,老爷好象一次都没赢过,家业就这样败掉了。”

碧儿一挑眉,撇下嘴,“他的姓不好,当然不会赢。”

“咦?”

碧儿一乐,手指沾了水,在桌上画着,“你看,舒也就是输,都姓‘输’了,怎么可能赢?你看人家秦始皇叫什么,赢政,呀,这名字多帅气啊,多响亮啊,所以他才能统一六国,做了始皇帝。是不是?”她询问地抬起头,“沈妈,你干吗这样看我?”

沈妈目不转睛的,一脸惊愕地瞪着她,象看到个鬼。

“小姐,你……不是不识字吗?”

碧儿眼珠骨碌碌转了几转,定格在桌上比划的手指上,扬起两道眉,“我没上过学?”

“二小姐,瞧你说的,这世上哪有女子读书的道理,女子无才便是德。”沈妈叹了口气,“话虽这么说,有些大户人家也会为小姐们请个先生回来,教两个字,那也是为了识《女儿经》呀,日后嫁了人,好好遵守礼规。绯儿小姐小的时候,舒园就请过先生。可是二小姐你出生之后,舒园维持生计都难,哪里还请得起先生。”

“哦!”碧儿偷偷吐了下舌,她原来还是个文盲呀!

“二小姐,你刚刚画的是字吗?”沈妈不放心地又问。

碧儿歪着头,思索了一下,神秘兮兮地凑近沈妈,“沈妈,我悄悄告诉你啊,昨天不是我被风卷上天了吗,从天上摔到地上后,我不仅完好无损,脑子里好象还多了许多东西,比如我能识字了,我可以知道几年以后、几十年以后、几百年以后发生的事啦……”

“我的好小姐,”沈妈突然一把捂住她的嘴,面露惊惶地朝外望了望,“你不要乱说,要是别人听到了,会把你抓出去,绑在树上烧死的。现在人家都说你是祸害精,见了你都躲着,怕沾上霉气,你难道要别人再把你当成狐狸精吗?”

碧儿直眨眼,这狐狸精一说,好象是指擅长于勾引男人的某种女人,沈妈用词不当。不过,她能知身后事,说来应该也算半个仙或者什么灵妖。不管是妖还是仙,是真的多好,她也不必困在这座荒园里,直接飞回二十一世纪,做她的娱乐记者,把这个穿越经历写本书,保证畅销。

可惜这是个白日梦。穿越前,她是小逊,穿越后,她成了大逊,恶梦何时是个头啊!

“这生男生女是根据父母的因子决定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再说生了女儿怎么了,女儿不是人吗,重男轻女!”碧儿推开沈妈的手,好好地呼吸了一口气,愤愤不平地嚷道,“还有呀,生了女儿就该坠落?明明是舒老爷自己不争气,还把责任推到我头上,有没有天良呀?”

“闭嘴,快闭嘴!”沈妈急得直跺脚,“二小姐,你确实摔坏了脑子,尽说胡话。这些话在我面前讲没事,千万不能和别人说啊!”

碧儿嘟着嘴,闷闷地点了点头。

“沈妈,快看茶,来客人了。”门外,突然传来舒夫人大嗓门的吼声。

“来了,来了!”沈妈忙打开门应道。

“谁来了?”碧儿走出厨房,探头望去。客厅中坐着的那个瘦得尖嘴猴腮似的眼睛血红血红象熬了几夜的中年男人是舒碧儿的爹——舒老爷吧,绯儿的眼睛象他,势利得很。他坐在主人位上,身边坐着胖胖的舒夫人,真是绝配,两个人要是出去说相声,不用开口,光站着就很逗,对面客人座上是个三十多岁的穿锦袍的俊雅男子,蓄着短须,眼神很犀利,但他用温和的笑意掩饰住了。这个男子眉宇间和飞天堡的君问天有点相似,但君问天俊美得不象人类。

沈好端着茶盘,小心地迈过门槛,瞟了下客厅,压低嗓音说:“是飞天堡的君大少。”

“君问天的哥哥?”

“是君堡主的堂哥君仰山,一定又是为那块地来的。”沈妈摇了摇头,走向客厅。

“听不懂。”碧儿不悦地嘀咕,看到园子里吊着个秋千,试了试绳索,还算牢固,一屁股坐上去,晃悠悠地荡上空中,午后的阳光把她的影子拉长,一会在厅中,一会在厅外。

客厅中喝茶的人就觉着厅中的光线一会儿暗一会儿明。

“那位就是传说中的二小姐吧!”君仰山看着半空中飞扬的卷发,笑问。

舒老爷舒富贵长长地叹了口气,“唉,家门不幸,生此祸女,不谈不谈。君大少,你今天光临寒舍有何见教呀?”

君仰山抿了口茶,温雅含笑,“舒老爷是个明白人,仰山三番五次来府上,没别的事,还是红松山向阳的那块草地。那块地荒了好几年了,不如卖给飞天堡吧!你开个价,多少我们好商量。”

舒富贵和夫人对视一眼,很有深意地笑了笑,“我还是老话,不卖!”

“舒老爷,你是怕价钱不合适?放心,我二弟说过了,一定不会让舒老爷失望的。舒园日子也不算富裕,这块地要是卖给飞天堡,至少可以让舒园享福个两三年。”

“那两三年以后呢?”舒老爷抚抚颔下灰白的胡须,“这块地,是荒了好几年,可不管怎么样,那是块风水宝地,背依红松林,旁靠玉湖,面朝太阳。光线好,水气足,地肥沃,养马,马壮,养羊,羊肥,种谷子,谷子又实又足。不止是飞天堡想要那块地,要的人多得去,开的价高得惊人,我都没答应。”

君仰山纳闷了,“舒老爷,这就怪了,你又知道这块地的价值,却让它荒着,你到底想拿这块地发挥什么作用?”

舒夫人接过话,“舒园已经一撅不振,那块地是现在唯一的家产,我们是准备把它留给我家绯儿作陪嫁的。”她意味深长地倾倾嘴角,一脸胖肉颤颤的。

君仰山了然地一笑,“舒老爷,舒大小姐美若天仙,又有这么大份的陪嫁,那你对未来的女婿要求和聘礼一定不会低喽!”

“呵,女婿吗,有头有面的就行,年纪不限,长相不问,原配还是填房都可以,聘礼呢,”他看看夫人,两人会心一笑,“就是当我和夫人是亲生父母,养老送终,一辈子吃香的穿绸的,有乐的有玩的。”

“呵呵,这要求真不高。”君仰山眯了眼,似笑非笑,“仰山还有事,先告辞。”

“君大少慢走,请代问君堡主好!”舒富贵夫妇起身送客。

君仰山走下台阶,同行的家仆拉过马,他刚想跃身上马,“啊!”他先是听到一声惊叫,接着听到“啪”地一声,眼前闪过一个黑影,还没等他看清是什么,就感到额头上被什么重物重击了一下,他抬手去捂,身后的马一声惊嘶,马蹄一抬,他一下就飞出了十几步外,疼得他趴在地上动都动不了。

半空中,秋千架倾斜着,半边绳索不见了。

“君大少,你没事吧!”舒富贵一张脸都吓白了,慌不迭地上前去扶。

“碧儿!”舒夫人两手插腰,两眼朝天,鼻孔中冒着白气,瞪着坐在地上嘶牙咧嘴、揉着屁股的碧儿,一声狂吼冲上前去,“你又闯祸了。”

“娘亲,娘亲!”碧儿顾不得疼,双手举过头顶,“我不是故意的,是……那个秋千绳索不结实,它……突然断了,坐板收不住,碰到了那位……”

“还敢说,还敢说!”舒夫人的巨掌眼看就要落下来,碧儿尖叫着在园子里奔跑,一会儿花丛边,一会儿大树后,她抖着两条胖腿在后面追。

君仰山咬着牙,扶着舒富贵站起身,感到身子每一处都是火火的痛。“罢了,让夫人别打二小姐了,她不是存心的。”他忍着痛,无奈地苦笑,这二小姐可真是名不虚传的祸害精。

“不,教训下是应该的。君大少,你进屋躺下歇会再走?”舒富贵狠瞅了几眼碧儿,陪着笑小心地问。

“呵,还是免了,免了。”君仰山一拐一拐地走向马,不顾疼痛,倒抽着凉气跃上马,快快地跑出舒园。

这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唉,你呀……。”沈妈无奈地握住碧儿的手,拿出一瓶闻着辛辣辣的什么药,替她抹在手背上,夫人下手真重,几下就把二小姐的手臂打得青紫一片。

“我又不是故意的,谁知道那绳索要断,谁知道那个什么君大少正好从那里经过,我也摔得不清,她问都没问一声,扑上来就打我。”碧儿拭着泪,黑白分明的眼瞳里尽是委屈。

“二小姐,你真的不该生在舒家。”沈妈心疼地放下她的衣袖,用毛巾沾了水替她擦了一把脸。“老爷和夫人打算好了,红松山那块地给大小姐做陪嫁,日后一定能嫁个好人家,他们也会跟着享福,你呢?唉,一定是随便塞给哪一家,只怕是从茅坑又跳到火坑。”

“什么意思?我要嫁人了吗?”好奇心突起,碧儿连泪都忘了流。

“你都十七了,一两年还不嫁人。”沈妈嘀咕着,摇摇头,“但是,二小姐,你也不要担心,不管你嫁到哪,我都会跟过去侍候你的。”

“沈妈,你真好!没有你,我怎么活下去呀?”碧儿真心地环抱住沈妈,发自心肺地说。

“好了,去绣花去,我还有一堆事做呢!专心点,不要把丝线扯得到处都是,夫人会骂的。”

“绣花?”碧儿眼瞪得溜圆,她连扭扣都没钉过,绣花这种高难度的工艺,不是要她的命吗?

“嗯,回房去,我帮你把绣匾已经绷好了,样子也画了,你照着绣,别着急。”

“呵,”碧儿深不可测地笑笑,圈住沈妈的脖子,乖巧又体贴,“沈妈,要不我们换工,打扫、锄草、洗衣,我替你做,这绣花,你来,好不好?”

“二小姐!”沈妈音量突地提高了,“你不小了,该学点女红,不要总这样懒,以后给相公、孩子缝个衫子、做双鞋,你都得请别人呀?”

“我……嫁个有钱人,那些事自然不必亲自动手。”碧儿挺起胸膛,很豪气地昂着头。

沈妈气得没话,“去,去,回你房去。二小姐,不怕惹你伤心,你现在名声很响,稍有点家产的人家是不敢娶你的。”

“那我嫁个富甲天下的。”

“好,好,带着我去享福,小祖宗,你好好地回房去坐着,不要再闯祸了。”沈妈推着她,跨过一个圆形的小院门,残窗破柱间,有一间稍为齐整的厢房,推门,把她扔了进去,沈妈“啪”一声带上了门。

不意外了,这是她的闺房,寒酸得让人碜牙,没有电视里见过的香案、桌几、古琴,烛台、锦幔、牙床,简简单单的,全是一,一张旧床、一张旧桌、旧椅、一张旧柜,连盆花也没有,旅舍差不多,空担了闺房这么诱惑人的名。旧柜里放着四季的衣服,没几件,颜色都非常可怕,土黄、绛紫、皂、青,她怀疑这些有可能是她那个胖娘亲嫌小的,不然怎么可能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穿这种颜色呢?

碧儿一屁股坐在床上,眉紧紧拧着。好了,关于她穿越过来后的新身世已经全部揭晓——破落地主家不受欢迎的二小姐,被父母视作眼中钉,被外人看作瘟神、祸害精,唯一关心她的是一个没权没势的女佣沈妈。

碧儿拍拍额头,情况不乐观呀,要想改善有点难度。舒家好象吃了上餐没下餐的,温饱都成问题,她是默默接受这一切,还是想个办法逃走呢?

最好是能穿越回二十一世纪。只要能回,以后不管发生什么稀奇的事,她都不会多瞧一眼。现在,说句话等于没说。

不能回二十一世纪,她留下怎么办呢?听沈妈的口气,她的将来不锦绣。想想,她能干什么?

教书?她对韩江流说过,她是不会误人子弟,可是她突然露出满腹才华会把她的爹娘吓疯的,到时候,她也没好果子吃。

去餐馆洗盘子?出国读书的人通常是靠这一招活下来的,可是舒家虽然破落了,但那张脸面还挂着,丢不起那个脸的。

女扮男装,上京赶考,中个状元,做个什么官?这个法子很刺激,但也非常危险,她不熟悉现在的科考机制,万一中了,暴露了身份,就身首分家了,而且她这一头的卷发也藏不住。

碧儿觉得她可能很适合租个摊位去算卦,只算蒙古国有多少年的强盛,成吉思汗什么时候去世,元朝何时成立,与西夏的战争胜算多少,哪里适合元朝定都……她保证算得很准,历史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楚呢!可沈妈说那样子,她会绑起来用火烤死。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碧儿想破头,也没蹦出个主意。一抬头,瞅见桌上有个圆圆的用竹子绷着的白绢,上面用白线浅浅绣了个牡丹花的样子,各色丝线放在一边,她伸手拿过来,把玩着,这大概就是沈妈口中的绣匾了。

稍微有点近视的清眸,连针都找不着,她还绣花?找着了也不会,花绣她差不多。

黄昏的余晖从西窗中穿进来,一室的凄凉。

碧儿开了门,信步走出去,对着西天,默默地想着她在二十一世纪的家人。他们发现她不见了,不知会急成什么样?

现在,她才知以前她过得有多幸福。

想着,一行泪就下来了,捏着绣匾,不知不觉就跑出了舒园,看着远处无边的草原,好想现在刮起一阵狂风,带她回家吧!

一丝秋风透过粗衫,一点寒意,一点思念。

她坐在门庭的前阶下,用绣匾捂着脸,泪水纵流。

一匹马在她的前面停下。

“舒二小姐?”马上的人不太确定地唤了一声。

碧儿用白绢拼命拭了下泪,抬起头。“韩少爷!”她招呼,哭音很重。他是她来到蒙古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很亲切。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哭?还是记不起以前的事吗?”韩江流跳下马,关心地蹲在她面前。

“现在多少从他们口中知道了一点,韩少爷,恍若一场恶梦,我怎么可能是这户人家的二小姐,你当初为什么不收留我呢?”她嘟着嘴,有些埋怨。“你看,有娘亲把自家的孩子打成这样吗?”她大大咧咧地挽起袖子,露出青紫的手臂。

“快放下。”韩江流忙不迭地替她拉下衣袖,“女儿家是不能在外人面前露出肌肤的,于礼不合,知道不?”

假学道,她斜了他一眼,别过脸,“一个人洁净,是灵魂洁净,心灵洁净,尽做这些表面文章有什么用。嘴上仁义道德,背后男盗女娼。”

韩江流呆立,震撼于她的话。一个闺阁女子,怎么会说出这么凛然的话?

“我知道你不俗,不拘这些小节,但世道就是这样,忍耐下吧!”

“嗯!”只了他这话,她有点感动,象遇到知音一样,转过头,对着他坐正,“韩少爷,你可不可以帮助我离开这儿?”

“你要去哪?”

“我想找份工作,能养活自己的工作。留在这里,迟早会饿死。”她的肚子为了配合她的话,咕咕地叫了两声。

“舒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呀!”韩江流轻叹一声,“舒二小姐……”

“别叫这么复杂,叫我碧儿,或者妹妹……”碧儿突然红了眼,皱皱小鼻头,“韩少爷,你叫我妹妹吧,不然……。有一天我怕我会忘了我原先叫什么的。”

“呃?”韩江流愕然地瞪大了眼。

“我……做了个梦,在梦里我是另一个人家的女儿,我有哥哥,他叫仁兄,而我叫妹妹,他们都很疼我。我读了许许多多的书,也认识许许多多的人。我过得很开心……我不要做什么舒家二小姐。”说着,她埋下头,咬着唇抽泣着。

“你的梦……那么清晰?”韩江流现在已经不是一点吃惊了。

“对,”她抬起一双泪眼,“比如现在,在梦里,即使天黑了,但是灯火如海洋,照得大地亮如白昼,我和朋友们去吃大排档,去K歌,打游戏,看午夜电影……哦,那些都是梦里的。”她看到他越来越惊愕的眼神,不敢再说下去,“韩少爷,你能帮我记住我梦里的名字吗?”她恳切地仰着头,问。

“你……真的太特别,头发、眼神、话语……。还有你的梦,呵,我都怀疑我在做梦。好的,我记住,妹妹。”韩江流带着从没有过的、微秒的感觉笑了,笑起来赏心悦目。

“那……还有工作呢,就是那个做事赚钱的那种?”

韩江流抿了抿唇,“妹妹,当今女子出来做事的有三种,一是到大户人家做佣,二是替人家做女红,三是……。进青楼为娼,你还想做事吗?”

“请自动删除我刚才的问话。”碧儿挫败地闭了闭眼,肚中又是一阵咕咕的叫声,扭头看看舒园,黑漆漆的一片,不会晚上点灯的烛火也没有吧!

“起来!”韩江流率先站起身。

“干吗?”她饿得头晕眼花,坐在这里等沈妈叫她吃晚饭好了。

“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你……没别的事?”她想他可能是路过这里。

“我就是过来看看你的。”韩江流笑着,解开马缰。

“谢谢,你很有钱吧,那我要多吃点,可不可以?”她一下来了精神,跳起来挽住他的手臂,歪着头问。

韩江流目光扫过她的手臂,俊容微微晕红,“当……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