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世界上最怪的實驗室
那男人所操的這種語言,是我從來也未曾聽到過的。語言的幾大系統,總有脈絡可尋,但是那人所講的語言,是屬於哪一語言系統,我卻認不出來。
那男人接着又講了許多句,我只聽得出,那是一種非常簡單的語言,有着許多的單音子和重音子,我相信,我如果和他們兩人,相處三個月到半年,大概便可以和他們交談了。
但是在眼前,他們在說些什麼,我卻一點也聽不懂。
我在力圖聽懂他們的話失敗之後,才回過頭來,對張海龍道:“張先生,你帶我到這裏來看,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張海龍的面色,顯得十分嚴肅,道:“衛先生,你也是聰明人,是應該明白的。你看,這裏的一切,多麼的奇怪?”
我心中大有同感,因為這裏的一切,的確是奇怪到了極點。
張海龍繼續道:“我相信,小龍在這裏所作的實驗,一定是世界上以前,從來也未曾有人試過的,但究竟是什麼事,你必須弄明白。”
他停了一停,來回踱了兩步,道:“還有,他人上哪裏去了,也希望你能夠查明,他雖然是一個十分專注於科學的人,但是卻絕不是三年不同家人通音訊的人。我想,他可能已遭到不幸。但就算他死了,我也要有一個……確實的……結果!”
張海龍是一個十分堅強的老人,但當他說到最後幾句話時,他的手也不禁在微微發抖,聲音也在發顫——
我本來想拒絕張海龍的要求,因為我絕不能算是一個好偵探。
但是看在張海龍將希望完全託在我身上這一點,我又不忍拒絕他。我只是道:“我願意試一試。”張海龍握住了我的手,道:“不是試一試,而是要你去做!”
我又向這間地下室四面看了一眼,我心中實是一點頭緒也沒有。
呆了片刻,我道:“張先生,我可以答應你的要求,但是我要向你問很多的問題,而且,這間地下室的鑰匙,你要給我。”
張海龍點頭道:“可以。”
我道:“那麼,令郎是不是住在這地下室中的呢?”張海龍道:“我懷疑他沒有睡覺,因為他每隔幾天,從這個地下室中出來,總是筋疲力盡,倒頭便睡。至於他在做些什麼,誰也不知道!”
我走到實驗枱面前,仔細看了一看,試管並不是全空着,有幾隻試管中,有着乾涸了的藥物,一隻酒精燈,已燃盡了酒精,連燈芯都焦了,一個好的科學家是不會這樣失於檢點的。
就這一點來看,我至少可以肯定一點:張小龍離開的時候,一定十分匆忙,而且連酒精燈也未曾弄熄。他離去之後,一直未曾回來,所以才會有這樣的情形出現。
我又看到,在實驗枱的另一端,有着幾個厚厚的文件夾,文件夾中,滿是紙張,我自然知道,那是張小龍實驗的記錄。
我伸手去拿那兩個文件夾,但是,我剛一伸出手去,立即聽到了兩個怪異的吼叫聲,和張海龍大聲呼喝的聲音!
我立即看出,有兩個人,正由我身後,向我撲了過來!我連忙一個轉身,只見那兩個身材矮小的印第安人,像是兩頭貓鼬撲向響尾蛇一樣,向我攻了過來,他們的手中,還各自握着一柄尖矛!
這種人手中的武器,自然含有劇毒,我不知他們為什麼突然攻擊我,但是我卻知道絕不能給他們手中的尖矛刺中。
而且,在我今後的工作中,還有許多地方,要用到這兩個來歷不明的印第安人的,所以,我還要趁此機會去收服他們。
當下,我一轉過身來,他們兩人,已經撲到了離我身前只不過五、六尺之處,但是我仍然身形凝立不動,直到兩人手中的尖矛,一齊向我胸中刺出之際,我才猛地一個箭步,向後掠出,在向後掠出之際,同時雙足一頓,向上躍了起來。
因此,在剎那之間,我在那兩個印第安人的頭上,掠了出去。
那兩個印第安人的兩個尖矛,“卜卜”兩聲,擊在實驗枱上,我一躍過他們的頭頂,立即身形下沉,在他們尚愕然不知所措之際,雙手一伸,已經按住了他們的背心!
那兩個印第安人被我按在實驗枱上,一動都不能動,只是嗚哩嘩啦地怪叫。
張海龍走了上來,道:“衛先生,我只知道這兩個人十分忠心,連我碰一碰那張枱上面的東西,他們都要發怒的。”
我這才知道那兩個人攻擊我的原因,我鬆開了手,向後退了開去。
那兩個印第安人轉過身來,惡狠狠地瞪着我。我向他們作了一個南美洲土人,表示和平的手勢。那兩個人居然看懂了,也作了一個同樣的手勢。
我向他們笑了一笑,慢慢地道:“張——小——龍。”
那兩個印第安人愣了一愣,也道:“張——小——龍”他們講得十分生硬,但是卻可以清晰地聽出,他們是在叫着“張小龍”的名字,可知張小龍的名字,是他們所熟悉的。
我又連叫了幾遍“張小龍”的名字,然後,不斷地做着表示和平的手勢,那兩個印第安人,面上現出了懷疑的神情。
我四面一看,看到一張椅子,我走了過去,將那張椅子,提了起來,放在膝頭上一砸,那張椅子“嘩”地散了開來。
我又提起一條椅子腳,雙手一搓,椅子腳變成了片片木片!
那兩個印第安人,高聲叫道:“特武華!特武華!”我不知道他們口中的“特武華”三字是什麼意思。但只見他們一面叫着,一面五體投地,向我膜拜起來,我也不知道用什麼來阻止他們才好。
兩人拜了一會,站了起來,收起了尖矛,將那一疊文件夾,遞到了我的手中。我接過了文件夾,回頭問道:“他們兩人的食物從哪兒來的?”
張海龍道:“我也不知道,到了夜晚,他們往往會出來,滿山去亂跑,大約是自己在找尋食物,我的司機,曾遇到過他們幾次,嚇得面無人色!”
到現在為止,至少已弄清楚了一件事:那便是司機為什麼會害怕。
而未曾清楚的事情,卻不知有多少!
我想了一想,道:“我們可以離開這裏了,我相信,從這一大堆文件中,我們一定可以研究出一點頭緒來的。”張海龍道:“但願如此。”
我們兩人,一起退出了地下室,那兩個印第安人,立即由裏面將門關上。我們又上了石級,一路上,我急不及待地翻閲着夾中的文件,但那卻是我們不甚了了的公式、圖表。
到了客廳中,張小娟仍是氣呼呼地坐着,連望都不望我一眼,只是對她的父親道:“爸爸,你滿足了,因為又有人知道我們的醜事了。”
張海龍面色一沉,喝道:“阿娟,你回市區去!”
張小娟霍地站了起來,高跟鞋聲“咯咯”地響着,走了出去,不一會,我們便聽到了汽車開走的聲音。
我和張海龍兩人,在客廳中呆坐了一會,我心中想好了幾十條問題,便開始一一向張海龍提了出來。
在這裏,為了簡單起見,我用問答的形式,將當時我們的對話,記錄下來。問的全是我,答的,全是張海龍。
問:令郎在失蹤之前,可有什麼特殊的表現?
答:他為人一直十分古怪,很難說什麼特殊表現。
問:他沒有朋友麼?
答:有,有一個外國人,時時和他來往,但我卻不知道他的名字和地址。
問:他有沒有記日記的習慣?
答:沒有。
問:他在美國哪一家大學求學?
答:密西西比州州立大學。
問:你再仔細地想一想,他失蹤之前,有什麼異乎尋常的舉動?
答:有的,那是年三十晚,他突然來到我的辦公室,問我要四百萬美元的現款。年夜晚哪裏能在一時之間湊出那麼多的現款來?我問他什麼用,他不肯說,就走了。他離開了我的辦公室之後,就一直沒有人再見過他了,直到現在。
我問到這裏,覺得沒有什麼可以再問下去的了。我站起身來,道:“張老先生,我認為你不要心急,我當會盡量替你設法的。”
張海龍道:“衛先生,一切多拜託了,要多少費用——”
我立即打斷了他的話頭,道:“張老先生,我相信令郎,一定是一個十分出色的科學家,他所在進行的工作,也一定是十分奇特的工作,而且他的失蹤,也十分神秘,我要弄清楚這件事,費用先由我自己支付可好麼?”
張海龍道:“本來,我也不想提出費用這一層來的,但是——”
我道:“但是什麼?”
張海龍道:“但是因為小龍在的時候,在極短的時間內,花了那麼多錢,至於他在做些什麼,卻又沒有人知道,所以,我只怕你在調查經過的時候,有要用更多的錢的緣故。”
我笑道:“好,如果有必要的話,我一定向你開口,但是我希望你不要盤問我取錢的用途!”
張海龍忙道:“自然,自然。”
我心中暗忖,這一來,事情便容易進行許多了。
因為張海龍的財力如此雄厚,若說還有什麼辦不到的事情,那一定是人力所不能挽回的了!
所以,我當時便道:“那樣就方便得多了。張先生,我已沒有必要再留在這裏了,但是,在這別墅中,難道沒有一間房間,是為令郎所預備的麼?”
張海龍道:“有的。”我道:“你可帶我去看一看?”張海龍的面上,現出了猶豫之色,像是對於我這個普通的要求,都不肯答應一樣。
我不禁大是不快,道:“張先生,你必須不能對我保留任何秘密才好!”
張海龍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為了你好!”我詫異道:“為了我好?那間房間中,難道有鬼麼?”
我這句話,本來是開玩笑的。
但是張海龍聽了,面色卻突然一變,四面看了一下。
我心中不禁再是一奇,因為自從我和張海龍相識以來,他給我的印象,完全是一個充滿了自信、有着極度威嚴,一生都指揮別人,絕不居人下風的性格,害怕和恐懼,常是遠離這種人的。
但是如今,看他的面色,他卻的確感到了相當程度的害怕。
我等着他的解釋,他靜了好一會才道:“衛先生,前一年這間別墅中曾發生一件聳動的新聞,難道你忘了麼?”
我略想了一想,便記了起來,“啊”的一聲,道:“對了,去年除夕,有一個外國遊客,在此過夜,結果暴斃的,是不是?”
張海龍點頭道:“你的記憶力真不錯。”
我道:“當時我不在本地,如果在的話,我一定要調查一下死者的身分。那死者不是遊客,而是有着特殊身分的,是不是?”
張海龍聽得我如此說,以一種極其佩服的眼光看着我,從他的眼光中,我知道我已經猜中了。
這實在並不是什麼難事。以前,我和我的朋友曾討論過這件事情,因為這個暴斃的遊客,是死在一個著名的富豪的別墅中的。這種事,照例應該大肆轟動才是道理。
然而,報上卻只是輕描淡寫地當作小新聞來處理。那當然是記者得不到進一步消息的關係。凡是應當轟動的新聞,卻得不到詳盡的報道,那一定是有着不可告人的內幕。
張海龍望了我片刻,道:“你猜得不錯,他是某國極負盛名的一個機構中的高級人員。”
張海龍當時,自然是將這個機構的名稱和那個國家的名字講了出來的。我如今記述這件怪異到幾乎難以想像的事情之際,覺得不便將這個機構的名稱如實寫出,反正世界各大國的警探諜報機構,舉世聞名的寥寥可數,不寫出來,也無關宏旨。
當時,我不禁奇道:“遠離重洋,他是特地來找你的麼?”
張海龍道:“是,這件事,我還沒有和你詳細說過,那一年,某國領事館突然派人來請我,說是有一個遊客,希望借我的別墅住幾天,那人是小龍學校的一個教授。我和某國,有很多生意上的來往,自然一口答應,那人的身分,我也是直到他死時才知道。他住了兩天,除夕晚上,就出事了。”
我連忙道:“出事時的經過情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