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30.转机

很快到了那家小店。连正珺这么不在乎吃东西的人都不惜熬过几个拥堵路段带大家来品尝，可见味道之鲜美。一下车，他们就体会到吃这顿饭，正珺是下了功夫的。并且，做足功夫。

有人说，中国人的商业，是在饭桌上决策的。而倪彩说，中国的商业环境，让下班时间还得工作，包括吃饭时间。他猛然想起自己该回家一趟了。此念头仅仅一闪即逝。

每个人都没有能轻松地品尝美食。每个人都刻意谈论美食，以求让其他人得以放松。这才是团队。当然，不能包括章德胜。始终还没有真正懂他。

章德胜挑起了大家都忍住的话题：“孙飙这小子，真是狡猾。弄的政府头痛。”

倪彩貌似平静地吃着菜，还津津有味地喝着汤，头也没抬说：“校长，透露透露你的高层信息。”

章德胜逐一看了在座的每一个人，他知道这几位和倪彩都不止是工作团队关系，所以他自己的判定标准就将他们视同倪彩了。于是他说：“你看见的高官、公安厅长尚振中。他以前在我哥手下工作过。”章德胜这句其时颇为有份量的话说得轻描淡写。

倪彩按常规顺势捧他一下：“怪不得呢。这么大个领导对您客客气气，毕恭毕敬。”

“毕恭毕敬可不敢说，客客气气那是必须滴。”谦虚着抬高自己，是章德胜的拿手戏。不过这样一捧，人多多少少都有点飘飘然了。从他话里可以感觉到：“厅长，当然掌握的都是核心信息，孙飙那小子投资你们这8000个，厅里是采用劝说还款，知道为啥吗？”

“非要我捧你不是？校长大哥，您就一股脑说完吧，我可是揪着心呢。”

“去。我还用你捧？”章德胜今天没有点酒，他喝口茶，接着说：“孙飙买我的股份的钱，也不在赃款之列。”说完这句话时，章德胜忍不住面露笑容。可以看出，这句话是他本人最想要的。

“为什么对你们是劝说？”

“我可没有感觉是劝说啊！校长大人。”倪彩倒是实话实说。

章德胜一副老大哥的姿态和口吻：“彩弟，你得知道普通公务员的难处，有那么多老百姓丢了钱，他们有压力啊。是不是？”

杜娟说：“当然了，群众的事无小事。”

“对喽。杜总是人美心灵更美。”章德胜夸赞道。

“这个我也知道。我们虽然是民营医疗机构，但是从无投诉，而且是省级文明医疗机构。咱们虽然只有50张病床，可是加上咱们的家庭病房，得有几百号病人在治。如果影响我们医院正常运行，也会爆发群体事件的。”

“对了。你脑子就是好使。这事儿包我身上了。你放心，绝对可以大大延长用款期限，慢慢还。毕竟你们是接受投资，这中间没有任何毛病。这我都清楚。”

“但是，公司意见是赶快撇清跟标榜的关系。我们和倪总商量出股份改组方案后，马上还钱。”杜娟说出跟刚才截然不同的话。让倪彩大吃一惊，正珺则是喜出望外。一直默默无言的宫雪霁的心里甭提多高兴了。

“那更好办。杜总，什么时候办。我陪你们去一趟公安厅，咱们亮亮堂堂地高调处理此事，我负责让省政府、公安厅在媒体上报道一下，顺便给凭爱免费宣传一下。”

“那能行吗？”正珺问。这一问问得章德胜顿时语塞。

倪彩知道章德胜这些话是拍脑袋得出的结论。但是，这无意的拍脑袋也不是毫无道理，他替章德胜说道：“政府需要给所有用款单位一个正面引导的形象，刚好我们做了。更需要给广大投资人一个稳定的信号，我们就是。别说让政府宣传了，恐怕到时候会宣传的过火。”

“支持政府工作，就应该大力宣传，咋弄都不过。”章德胜的反应是一流的。这种场景太多了，每每倪彩给出决定性的思路后，章德胜诠释起来，精准、到位，大有高屋建瓴之风范。

诸事都有两面性，乐极生悲者多，扭转乾坤者虽少也不乏见。当然，这得有良好的基础，良好的基础得靠你的所作所为。

遇见差到极点的事儿，就会有绝佳的机会出现，或者一下子就把转型的犹豫之路堵死了。靠经验去应对只能把风险和损失降为最小化。面对坏事发生，从中挖掘出更好的机遇，的的确确需要一种能力，甚至是一种境界。正珺认定倪彩有这种境界。但是命运就是这样随机，你境界越高，遭受的打击必然越多。就像拳击手，任何一个拳王挨的打都比新手多。关键是你不能趴下。你凭什么支撑着不趴下？倪彩说是凭爱。而且是大爱。

这一顿饭的气氛陡然出现转机。饭菜虽然凉了，但是每个人却感觉更可口了。纷纷夸赞正珺的推荐。这是的夸奖，正珺听得出，源自舌尖。

一切的事有了计划就会让人豁然开朗，纵使再多艰辛在其中，都可以让人无所忌惮。

思绪乱和条理明晰往往只是人的感觉，而感觉来自自身的信念。倪彩在遇见问题时习惯总结自己处理问题的方式方法。当然，麦默瑞的援手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几天时间忙碌，换回报纸电视大篇幅报道。让大家松了口气。

倪彩也该回家了。

这是一个初冬的晴天，太阳已经没有了夏的炙热与秋的温煦。隔着高铁窗子向外张望着，他感觉自己很久没有仔细看看风光了。隔着玻璃，虽不能融身进去，却已感受到自然的亲和与清新。车在飞驰，心也飞到儿子身边。倪彩也算步入中年才得子，所以他对儿子有一份格外的挂记。每次返程，是他最急切的过程。沿途共计四十六个隧道，倪彩数着已经过了28个了。数隧道成了他一洗几日疲惫的方式与途径。

经过连续三天的开会讨论，终于把标榜的投资款返回了。麦默瑞也以较少的代价获得了理想的份额。肖柏森面对麦默瑞这个实力且规范的客户，居然想着自己也退出一点，这一想法一经提出，险些让麦默瑞也停止注资。把肖柏森、倪彩都吓一跳，倪彩还没有作出反应，肖柏森直说的领会错杜总代表麦默瑞的意见了。总算有惊无险。但是这一小小利己行为，让杜娟对凭爱的态度出现较大改观。虽然柏拓年也在这个时间内表现非常配合，和麦默瑞一起发布了Vinico与其新晋投资的项目达成战略合作伙伴，凭爱企业成为Vinico视频镜头的解决方案提供商之一。虽然这个消息跟实际内容没有相去仍有距离，但是对于某一个层面的公司来说，给人希望自己就有实际获利，这利益是钱也不是钱。因为这个消息，让人对麦默瑞、Vinico以及凭爱医疗会有各式各样，甚至自己判断不了的未来。

时间的存在无人能阐释，高铁的准点，让一些事情都引准时而变的可预期、可掌控和向好了。倪彩准时下车，数着步数踏上地铁，地铁也是准确无误的。这种准确无误的获得确实是一个城市发达水准的背书。花城也开工地铁了，许多人由诧异到质疑。倪彩却看到的是前景，花城非省会非特区非开放城市，能修地铁让人产生各种猜测想法不足为奇。这也为凭爱定址花城的理由之一。由于定址花城，也就有了和儿子的聚少离多。分离也会锻炼一个人的成长。儿子的成熟跟这种常常的分别，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也是隐隐折磨倪彩的阴影和负重。只是倪彩把这深深压在心里。

隔着没有打开大门，就听见儿子欢愉的歌声，倪彩也从心底里高兴。

开门看见儿子，儿子却轻轻说：“爸爸，你回来了。”随后，大声对着厨房喊：“妈妈，爸爸回来了。”

“是的，儿子。我回来了。”

“你可回来了！”儿子说完话就嘟着小嘴。

还没有等倪彩放好背包，儿子就连串的爸爸这样、爸爸那样说个不停。儿子是有说不完的话，倪彩就是享受这种喋喋不休。

尽管电话很频繁，一点都影响不了倪彩和儿子漫无目的在一起海阔天空。晚饭时，妻子告诉倪彩，儿子换了班主任，老是觉得儿子各方面都很优秀，唯独一点，在性格方面遇事有点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希望在家访时能和家长与孩子一起就此事做一次沟通。是夜，儿子缠着爸爸要和爸爸一起睡觉，理由是他创作的相声需要和爸爸一起讨论、修改。得到妈妈同意后，儿子洗漱过程整个都在唱着搞笑的歌曲。倪彩则暗自惭愧，整天忙于工作，连和儿子沟通都只能在电话里或视频聊天解决。他感到一种重重的亏欠感压在心中。晚上和儿子聊到很晚，爷儿俩修改着相声，一起被逗笑许多次。倪彩看看表大大超出了孩子的作息时间，虽然翌日是周六不用早起上学，但还是要催促儿子睡觉了。答应儿子明天录制相声。儿子这才有些不情愿的闭眼去睡，其实孩子也疲倦了，闭眼即睡，门中居然乐不可支。看着倦态可掬又梦到嬉笑的儿子，倪彩落下一滴无言之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