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你的名字叫 不俊
蚕女剪灭灯芯,准备上床睡觉。突然听见响动,又起身,点亮灯。手里捧着灯,走到水波的房间。
“水波!水波?”
“阿姐,阿姐,我在呢,怎么了?”
“刚才是,是什么响动?”
“没,没有什么!”水波从地上爬起来,看一眼木板床。
“啊,坏了,人呢?人没了。”
“阿姐,人跑了。”水波看着打开的后窗户。地上的一个陶土坛子被踩破了。
蚕女走进来,摸摸还热乎乎的木床板。也瞅着窗户。
“不会走太远的。”水波跳出窗外。
天色蒙蒙亮了。
蚕女在屋内踱来踱去,思量自己是不是淘出去,自己的脚不好走路。还是关好了房门,走到了院子里,离开院子,转身关好了篱笆门。慢吞吞的像一只白色透明的勇敢的蚕,走上未知的小路。
一路寻找,大街小巷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蚕女手里的灯笼,不知道什么被划破了,火苗也灭了。
五六个孩子追打一个满身污泥浊水的人,被追的人身上有人粪,有马粪,有驴粪,有牛粪,有羊粪,还有鸡鸭鹅的粪便。
被追的人身上散发着臭味儿,臭气熏天。经过的人捂着鼻子,呕吐酸水。
许多的石子,石块儿朝着他的头,朝着他的脸飞过去,啪啪的打在脸上。
青一块,紫一块。脸部的红包夹着红色血液,完全看不清楚脸的模样。
被追着打,被追着的人打,被追着的石头打。
“丑八怪,丑八怪!”
“臭屎怪,臭屎怪!”
被打的人浑身发抖,脸部抽搐,躲在了一颗大槐树下。
“不是我,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自己双手搂着大槐树的,藏在树干的后面。
蚕女闻声缓缓走过来,穿过许多围观的人群,看见大槐树后面的人影,静悄悄的凑过去。
没有穿鞋子,光着脚。但是穿的衣服正是水波的衣服。
蚕女拼命的跑过去,拉住他的手,看着他低着的头。
蚕女拿出干净的手帕子,小心翼翼的擦掉脸上的污泥浊水。
蚕女的眼角流出心疼的泪水。
他的泪珠在自己的眼睛里打着转。泪珠里面是蚕女的纯净影子。
她干裂的嘴唇颤抖着。
“丑八怪!死瘸子”
人群中的一个黑胖子,撇出一粒石子,飞向蚕女,打在额头上,粉红色的血液立刻流出来,溜过眼角,溜过粉红的面颊,滴在她的胳膊上,染红了自己的上衣。
“一个瘸子,一个丑…”黑胖子嘴里面叨念辱骂两个人。
顷刻间,他嘴里说的丑八怪,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站在他的面前。恰如一颗挺拔坚毅的槐树,站立在他的面前。
路上所有大大小小的石子,飘起来,所有人手里的石子也飘起来,扎向黑胖子。
所有的石子停在黑胖子的身体周围,只有一个手指头的距离。
黑胖子的印堂流汗,两腿之间流水,浑身打颤。
“我,丑,我丑…”咕咚一屁股坐在石板地上。
所有的石子也同时掉落在地上,噼噼啪啪,叽哩咣啷。
蚕女走过来,从怀里掏出来,昨夜织好的五色布。戴在他的脸上。
“今天以后,你的名字叫不俊!”
五色布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如此迷人,在微风的吹动下,撩动心弦。
五色布遮挡了过去的疤痕,只有五色布散发着五色十光,在时间面前,照耀着世人的嘴脸。
只有炯炯有神的双眼,明亮如星看透一切,充满希望期待未来。
不俊,坚韧的点点头,哽咽了。
蚕女的右手,拉着不俊的左手。两个人穿过吃惊的人群,走过坎坷的石板路。昂首挺胸,神采奕奕的走向远方。
不俊,心里是踏实的,心里是安全的。跟着自己的心,跟着自己的希望,一步一个脚印的向前走。前面的那个人就是自己的未来,就是自己的希望,就是活着的依靠,就是活下去的勇气。
两个人,就是一个世界,一个天地。
为爱而活着,为爱而奋斗着。
不俊,难以平静的心情终于可以安静了。
“自己身体里的两股力量,两股炁。实在让人害怕。保护者?爱家人,保护朋友,他们就会喷涌而出。还是可以被控制的。”
不俊,冰凉的手已经慢慢热乎起来。蚕女的手开始出现微微的汗液。一步一步的走向自己的家,那个温暖有光的茅草小木屋。
蚕女的眼睛里面闪着晶莹剔透的泪珠,闪耀着勇敢的光芒,不晓得自己哪里来的勇气,推开众人,牵起他的手,能一步一步的走出来,自己的体内流动着一股能量,从头顶,到胸膛,从双手到双脚,充满了无尽的力量,能推倒一座山,能跳过万丈深渊,能趟过无底大河,能飞向无穷天空。这股力量在五脏六腑流淌蔓延肆意。四溢到石头铺成的小路上面,四溢到路边的桑树上,四溢到笸箩里面的蚕蛹体内。
蚕女走到家,推开栅栏门,走了三步,倒在了院子中的泥土里。
松开了不俊的手。
不俊跪在身旁,眼泪噗哒噗哒的掉下来,难以名说的语言吞咽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不俊抱起来蚕女,踉踉跄跄的走进房门,轻轻的放进床里面。
不俊从黑色的壶中,倒出来一碗热水,放在自己的嘴边,摇摇头吹一吹,热气悄然离去。
不俊慢悠悠的送到蚕女的嘴巴里,
“喝口热水。暖暖身子。”
蚕女张开小小的嘴巴,抿一口,一股热流,又冲进自己的体内。又吸一口热水,体内流动着能量,恢复起来。
蚕女躺在床上,轻轻的闭上眼睛。
“阿姐!阿姐!”水波大叫着,穿过院子,跑进房间,趴到床边。
水波瞪大眼睛“阿姐,你怎么了?”
蚕女摇摇头,摆摆手。
“我没事的。只是昨天一夜没有入睡,有些累着了。你莫慌里慌张的。”
水波这才问,指着不俊“在何处,寻得到他呢?”
“我,我在石桥下。”不俊慢吞吞的说道。
蚕女咳嗽两声。
“我在河边找到他。以后叫他不俊!”
水波挠挠自己的头皮,迟疑不定的看向她。
“不俊?不俊!”
“嗯呐,以后叫我不俊”。不俊点点头,从喉咙里发出声音。这几日了,唯一的一句话。眼里的光望着蚕女,瞅着水波。
水波弄水做饭。一边嘟囔着,“太阳部落的人,上门催要布匹了。”
蚕女闻声起床,从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大木箱子。“这里边有十匹布。正好是十座山十个部落的首领要的。你们两个,明天,分别给他们送过去。”
水波又看一眼不俊,“正好带你进山,开开眼界哈。”
“我知道了,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