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龙龙，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墨染躺在床上，脑袋悬空，脖子被霍衍一手托着，另外一只手帮她清洗头发。
“什么？”
“你对我这么好……是因为干娘的原因吗？”面对霍衍，她早就习惯有话直说，毕竟霍衍就是这么个有话直说，从不拐弯抹角的性格。
唯独喜欢不喜欢这件事，即便听了上官笙信誓旦旦的保证，她也完全没有勇气开口。
每次看到霍衍那张清隽的脸，就已经觉得心脏吃紧了，还怎么可能当面问他，是不是喜欢自己这种让人恨不得自燃的羞赧问题。
但心事一直搁在心里不说，总归难为自己，也难为了龙龙。
如果他确实对自己有意思，却碍着什么原因不好开口，好巧不巧的自己又因为怂而一直不说，那他们俩不是要一辈子都错过了？
墨染已经体验过一次失去喜欢的人的感觉……或许那种感觉并非失去心爱的人，而是失去自己最珍贵的家人，那种难以言喻的痛……
但不管怎样，她都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任何她想要珍惜，想要留在身边的人。
亲人也好，爱人也罢。
霍衍揉搓墨染头发的手蓦地一顿，俨然是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
“是因为我干娘吗？”既然话已出口，她便没有了后退的机会，勇气自然而然地跟着升起来。——死就死吧。“还是……因为别的？”
“为什么这么问。”
霍衍沉默了下，神色泰然，依旧清隽的没有半点多余感情。
他的手指很灵活，也很轻柔，清洗了墨染的头发后，在她的头皮上轻轻按揉，舒缓她这几日总在床上躺着的疲倦。
墨染却紧张地半点都感觉不到舒适。
为什么这么问？——她要是知道为什么，就不会这么问了。
但若要非说一个理由……“因为我觉得你对我太好了。”大概就是这个理由吧，毕竟武林盟主霍衍，在江湖人的眼中，每天不是练功，就是杀人，怎么可能会浪费时间在一个女人身上。
还，还亲自动手，给那个女人洗头……
这些事若传将出去，怕是那些人都要仰天大笑，说龙龙八成是练功练的走火入魔，得了失心疯。
“你不想我对你好吗？”霍衍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将出神的墨染一下拉回现实。
“当，当然不是！”
她几乎脱口而出，遂即反应过来自己可能说的太过直白，连忙闭上眼，理所应当地大声道：“哪有人不希望自己被别人悉心对待的！”
“恩。”霍衍轻轻应了声，看着那突然脸红的小丫头，嘴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
墨染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要跳出来，幸亏霍衍答应一声后，没再追问别的，否则她一定得原地爆炸了。
不断地在心里深呼吸，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觉得身心格外舒适，这才反应过来，——龙龙还在自己身边呢！
而且，他正在给她按头……
他的力道刚刚好，不轻不重，温柔又舒适，让人完全想象不到，就是这样一双手，一双纤长柔软的手，已经捏碎了不知多少人的骨头，拍碎了不知多少人的心脏。
霍衍在练就摄魂术后，内力大增，之后没几年，便自创了毒辣霸道的掌法，摧心掌。
顾名思义，一掌摧心。
当初那个跟上官笙酣斗的黑衣男人，就是中了他的摧心掌，才导致心脏和后心齐齐爆裂而亡。
而现在，就是那样一双沾染了不知道多少人命的手，正在按着她的脑袋。
不带半点杀意的。
完全的付出，为她服务。
每次他的五指在自己头皮上轻轻按下，她都觉得自己的心脏也同时被紧紧攥住，让她呼吸困难，脸上身上，一阵火烧火燎。
“龙龙。”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怎么嗓子突然变成了这个模样。
霍衍却并未在意，只轻声答应，道：“恩？”
墨染深吸口气，袖中双手都攥成了拳。“……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什么问题？”
“你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我干娘的原因吗？”
霍衍却没有立刻回答。
墨染的心脏跟着一抽，好像已经得到了最不想得到的答案。
她等了半晌，以为霍衍至少会给她一个答复，但却始终没能如愿。
没有是，或者不是。
她的头发被包好，霍衍端着盆子起身，“先把头发擦干。”他的声音依旧低沉而清淡，听不出半点感情。“我去倒水。”
墨染睁开眼，用头上的毛巾擦拭着脑袋，低着头，不说话了。
所以是因为干娘吗？
因为她的干娘也是龙龙的云姨。
因为龙龙从小到大，唯一敬佩和认同的人，就是她的干娘。
也因为在他小的时候，干娘的种种帮助，甚至促成他坐上了武林盟主的位子。
因为这些，所以他才会这般对自己好。
只是因为，这些吗……
她觉得胸口有些闷，心脏一揪一揪的，十分地难受。
那是以前从没有过的感觉，那种让她忍不住想放声大哭的窒息感。
门被轻轻拉开，霍衍回头看了她一眼，嘱咐道：“记得把头擦干。”
“恩……知道了。”她闷哼答应，眼泪竟然顷刻夺眶而出。
墨染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情绪吓了一跳，赶紧把头转向床里，庆幸自己现在披头散发。
他肯定看不见的！
墨染被吓得那莫名的悲伤情绪都烟消云散。
心脏砰砰乱跳，恨不得从身体里冲将出来。简直疯了！
霍衍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却什么都没说，只关上门，端着盆子大步离开。
墨染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回去。
她长出一口气，将毛巾蒙在脑袋上，全身无力地趴在床上，只觉得被粉衣女人刺穿的胸口疼痛难忍，痛若新伤。
她眉头紧皱，使劲咬着下唇，却不哼声。
这种痛，比起刚刚那种心脏的抽痛，好像被人狠狠拽着往外揪的感觉，轻松了不知多少倍。
如果是这种痛，她可以忍受。
泪水不受控制地顺着脸往下流，大片大片的，在她的眼眶，决了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