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没心的小梧桐
那人的话像是有魔力一般的一直在耳边回响，无论凤锦是睡是醒，他心中惶惶，始终不敢入睡，他总有一种感觉，若是入睡，必将陷入永不复出的梦魇。
“不是不睡就能够躲避的。”
那姑娘在前几日脱开凤君自己一人过来，望着他这般说道，凤锦一双温润眉眼布满了红血丝，十分吓人，但因着齐七的缘故，凤君还未惩处他，有时候不惩处，正是最大的惩罚。
“阿锦，阿锦。”将睡不睡之际，又想起了那天的画面，那姑娘只是泪目看着他，“阿锦我是阿绣啊，阿锦，你不认得我了吗？阿锦……”
那哭泣的声音一直回响在凤锦的耳边，凤锦最终是闭了眼，好吧好吧，既然是惩罚，那就来吧，至多是一死罢了……
黑暗里，齐七看到了入睡的凤锦，她笑笑，有的时候，知道也是一种解脱。
幽暗山间，山林深到光都照耀不到此地，暗影在林间匆匆疾行，仿佛是在躲避着什么东西，然而他的身后空无一物，只是树叶沙沙，沙沙作响着。
“主人！”暗影急急喊了一声。
只见一条巨大蛇尾自暗林深处袭出，将暗影卷住缩了回去，林中传来了几声低笑，沙哑低沉，竟分不清是男是女，它复又回转，离开了这里，黑暗无处不在，穿行世间。
暗影被巨大蛇尾卷入一处山洞，蛇尾缩回了手腕大小粗，缠绕在男人的手上，男人今日罕见的没有在打坐，见到狼狈的下属不由得讶异，道：“诡，何人使你狼狈至此？”
他们这些天生不得喜欢之物，不是外形丑陋阴暗，便是根本就无实形，一旦消逝，就真的是无影无痕，诡更是如此，但也因此，所以少有东西能够伤到他们，让他们总算能在阴暗角落里苟延残喘。
这暗影便是诡，诡在原地喘了两口气，这才对着男人俯首，道：“主人，建木宝贝似的梧桐树有蹊跷，她一眼便看到了藏在梧瑶心中的我，并且追击我至此。”
“一眼便看到你的存在？”男人惊讶，建木宝贝的那棵梧桐树他曾是打听过的，因为建木就长在盘古之心上，所以他的意志很大程度上代表了盘古，但是那小梧桐不曾有什么奇异之处，甚至比其他树种更为愚钝，灵智又开的晚，后面他便没有再关注此事了，不过现在看来……男人想了想，道：“你且将你对她的了解都说说。”
诡便将从南禺山那片梧桐里得知的，之前在基山发生的事，还有从凤凰族中探听到的事情都说了，待他说完，洞内有一阵思索的安静，他低着头并不知道男人的打算，只是听到衣料磨蹭的声音这才微微抬头。
“既然她能一眼看破你，南禺山便是不能呆了，你改道去招摇山。”男人抚了抚手腕上的小蛇，道：“招摇山的山神有了心魔，山上之人又抛弃了对山神的信仰离开，所以正是个好机会。”
“是，主人。”诡应道，随即便动身离开，即便受伤，似他这般也很容易恢复，天道是不公平得很，但又公平得很，呵。
诡离开之后，男人才有心思索齐七的事情，一眼看破诡的存在，但凡人心有漏洞，被诡钻了进去，除了专门司职此事的神明，别说大能，便是神明也发现不了，所以……
“齐七，你是谁呢……”男人低语着，身形在洞中越发淡薄，直至最后消失不见，而这洞府也在男人离开的刹那被黑暗填满，就像是无一样，就算是黑暗，也有光明。
凤锦的梦里有很多东西，那是一个个现在的他冷漠以待的过去，但是每当他触及那些碎片的时候，却又能真切地体会到那是他的情感，移情之水并不能将一个人的情感转换对象，它只能剥离，然后代替，然后慢慢吞噬那些真情实感。
多么奇妙的一场梦，凤锦睁开眼睛，他回顾了一生，却发现除了那个被他杀死的女孩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
齐七看到他蒙了一层水雾的眼睛，她其实没有体会过多少痛苦，因为从来不会有人让她尝到痛苦，但是她知道，她就是知道，那就是痛苦，让人肝肠寸断，却又甘之如饴。
“听说凤凰皆有涅槃重生的本事？”
“小七你听谁说的，我可不曾见过有谁这般厉害，涅槃重生，若是如此，岂不是天下任由我凤凰一族称霸？”凤君笑了笑，见到小姑娘略微失望的神情，却又忽然改口道：“不过也许有机缘的话，能够的吧，毕竟也从未有人能够让凤凰一族濒死过，是以也没有人知道，空穴不来风，若有机会，小七可以看看。”
确实是看到了凤凰的死亡，但是也确实没有重生。
生命这种东西，在这天地初开之际，除了创造的权利不独属于生命之神外，剩下的都被掌握在生命之神手中，包括死亡，因为那也是生命的一部分。
凤君在落日黄昏的时候等到了自家的小梧桐，前些天小梧桐被梧瑶伤着了，便日日亲自煎药，端来与她补补身体，虽然小梧桐坚持自己并无大碍，但是，还是不放心啊。
“小七，这喝了与你有极大的好处。”凤君端着药。
这要是旁人怕是要幸福得晕过去，齐七却撇了撇嘴，捏着鼻子往后退了好多步，摇头像是在扇风一般道：“不要不要，这东西闻起来就十分苦涩，凤凰你是要害我是吗？谋财害命不要这么明显啊。”
凤君无奈地摇着头，这种事情上却不会放任小姑娘，最终还是哄她喝下了药，望着安然睡在茶室的小姑娘，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她的声音，“要我喝了也可，只要凤凰你答应我，若你哪日要死了，定不许死在我的手中，也不要死在我的面前，死的与我毫无干系，那是最好的了。”
凤君闻言愣了一阵，最后点头应了。
没心的小梧桐，却是最有情的小梧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