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百年之酿

小二上前将那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木门推开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二位，里边请，您看吃点儿什么？”

往生两只手将有些碍脚的斗篷提在手上，抢先一步，进了这包厢坐下，不待坐稳，张了张嘴，急切的望着那小二：

“先来两壶酒！”

小二眉眼带笑：

“好嘞，姑娘真是会点，酒一会儿就来，我们这儿的八宝鸡最是一绝，您可是要尝尝？”

他坐到往生身旁，看着她那一副饿虎扑食的样子，只觉得好笑，这小鬼，笨是笨了点，吃，到是少不了她。

“店里的特色菜式，一样一份。”

小二霎时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哎，好嘞，客官稍等片刻，马上就好！”

说着，将手中的麻布一甩手搭到肩上，躬身将门上，急急的下了楼。

往生的一双小手，稳稳的拖着自己的下巴，斜眼望着他，有些怀疑的问道：

“你，有钱吗？”

他甩甩衣袖，抚了抚自己头上的墨玉簪，很是不屑的睨她一眼：

“没见识的小鬼，阎王爷怎么可能没有钱？”

往生当即便是不高兴了，下巴都绷的紧紧的：

“我，我见识小？我这一辈子都在县丞府里的后院中，从不知坊间孩童作何玩乐，不知府外春花烂漫，秋叶如雪，更不知世间缘来缘去，蹉跎或争求，既然你有钱，为何还要逃账？”

不知何时，滚烫的泪水似乎决堤了一般，从往生的脸颊一滴接一滴的落下，本就有些瘦小的身子，此刻哭的肩膀都抽抽嗒嗒的，那最后一句，几乎是对着阎君，咆哮而出。

这一世受尽千般苦楚，苟且求生，不得父母怜爱，不得兄妹照拂，更是遭他人千般辱骂，万般委屈。

然而，所有的所有，因着她那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似乎皆是因着阎君吃饭没付账，才致使她如此境地！

他登时便是呆愣在了一旁，手伸出来又很是别扭的缩了回去，动了动唇，千万年来第一次有了一丝的温柔：

“你，哭什么？”

往生胡乱的擦了擦眼泪，可那眼水就是不争气，擦了还流，擦了还流，无论怎么样都擦不完。

一双温润的大掌，忽的抚上她的脸颊，滚烫的泪珠，掉落上去，又滑落到了地板之上。

轻柔的擦去她眼角泪珠，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发顶：

“小鬼，哭什么？”

往生睁着红红的眼睛，幽怨至极的望着他，哽咽又颤抖的声音缓缓响起：

“为什么吃饭不给钱？”

他轻轻的抬起往生的脸，泪痕遍布，红红的眼眶，就跟兔子似的，鼻子一抽一抽的，红润的唇瓣紧紧抿着。

微微叹息一声，抬了手，很是轻柔的擦去往生面颊残留的泪珠：

“自然是给，小鬼不叫我逃账，我便不逃，可好？”

往生吸了吸鼻子，闷闷的嗯了一声，伸手就要将他的一双大掌从自己脸上推开：

“你离我远一点，你是阎王，我是小鬼，我怕。”

......

他猛然间咳嗽起来，看着面前这小鬼，五脏六腑都觉得疼：

“那你拽着我陪你睡觉的时候，怎么不怕了？”

往生拧着眉，白了他一眼，甚是不悦的说着：

“我又不知道你是阎王，再说，是你骗我在先。”

他面容逐渐僵硬，视线下移：

“你这便是怕我？再说，我何时骗你？”

往生眸子闪了闪，将抓着他衣领的手松开，极是淡然的说道：

“初次见面，你说你是追鬼的......”

往生越说眉头皱得越深，直到最后，才明白过来，伸出手指，指着他的鼻尖，厉声喝道：

“你，你好卑鄙！”

阎君的脸，唰的一下，便是铁青，将往生指到自己鼻子下面的手挥到一边，闷声说道：

“我是阎王！我是阎王你知不知道？”

往生茫然的看着他：

“知！”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出声：

“那你骂我？”

“客官，上菜了！”

包厢的门砰的一声被推开，小二顶着一张笑脸，喜盈盈的看着他们两只鬼：

“苏醉，八宝鸡，玲珑鱼片，雪月羊肉，芙蓉豆腐，燕尾桃花，鸳鸯鱼枣，客官，菜齐了，您二位请慢用！”

小二边上，边介绍着菜名，语罢，将包厢的门关上，又恭敬的退了出去。

往生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些菜食，哪里还顾得上他在那嘟嘟囔囔的说什么。

“阎王，我先吃为敬！”

往生抄起一个鸡大腿，就往嘴里送，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的朝他说着。

阎君一股闷气憋在胸口，上上不去，下下不来，眸光一闪，自顾将那一壶酒拿在手中，咕噜咕噜的，就下去半壶。

往生将鸡骨头放到一旁，夹了一块鱼放到嘴里：

“你怎么不吃饭，这酒当真这么好喝吗？”

他瞄了一眼满脸满手油光的往生，竟是不做任何挣扎的，极是随意的点了点头。

哪想这往生当即便扔了筷子，将他甚下的半壶酒，尽数灌倒了肚子里。

“哎，你这小鬼，慢点喝！”

他伸手去拦，竟然没拦住，这苏醉乃是烈酒，细品慢酌不出一壶，便是让人大醉，何况她从未喝过酒，又喝得这般猛，岂不是要不省人事了？

往生砸吧砸吧嘴，随意的将空空如也的酒壶放到一边，认真的看着他：

“没觉得好喝呀？就是辣。”

说着，夹了一块儿羊肉，手一伸，径直塞到了他的嘴里：

“吃！”

他愣愣的看着往生，就见她的面颊，以可见的速度，潮红了起来：这是醉了？

往生见他也不张嘴，只一味呆呆的望着自己，不由的失望起来：

“不吃我吃。”

说着，将手缩了回来，便要喂到自己嘴里，猛然间，往生的手腕便被人用力的握住。

“从未有小鬼能有这般殊荣，喂阎王吃东西，看在小鬼如此痴傻的份上，让你喂一回。”

说着，将往生手中的肉，放到了自己口中，吞之入腹。

往生撅着一张嘴，好像都要哭出来了：

“肉，我的肉被你吃了！”

他原本有些好转的脸色，此刻黑的可怕：

“你这小鬼，不是你要喂我的吗？”

往生很是大气的罢了摆手：

“算了算了，这儿还有这么多，那块儿算我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