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冬春之死
酒宴之上,每个人都是喜气洋洋的。
一声尖利的惨叫声从后院传了出来。
“死人了!”
所有人都被吸引了往后院涌去。
透过人群,温沅依稀看见吊在树上女人的绣花鞋,这双鞋是……
“是冬春。”半夏在一边暗暗吃惊,一个时辰前冬春还和她在一块儿,怎么现在吊死在了这后院。
温沅从人群中挤了过去,冬春已经被人抬了下来。
脖颈处有一圈淤青,是上吊的痕迹。
张妈妈用帕子替冬春捂住了脸,冲着温沅摇了摇头,已经没气了。
“这好像是五姑娘的丫头吧。”
“大喜的日子,这也太晦气了吧。”
“什么日子不能死,死在自家主子的定亲宴上。”
“温家最近怎么了?前些日子听说也抬出去一个。”
“也太晦气了些吧。”
……
江婉走了过来,沉着张脸,出了这档子事也是丢人,“是谁先发现的。”
瘫坐在一边的一个丫头颤颤巍巍地爬了过来,“大夫人…是奴婢。奴婢是厨房的,正要去后厨端温酒来,谁想到一转头就看见…就看见…”
江婉认识这个丫头,的确是厨房的。
江婉招呼着,“各位去酒宴吃酒吧,这些事我们自会处理的。”
这大喜的日子,家里死了个丫头实在晦气,但酒宴还是要继续的。
江婉让人用草席裹了冬春,又把发现冬春的丫头关了起来。
冬春虽不是家生奴才,可也是陪了温沅好多年的,温沅心里也是不好受。
“我不知道是什么事让她想不开了。”
顾念北摇了摇头,“她是被人杀害的。”
温沅一惊,被人杀害,谁会去杀一个丫头去?“怎么说?”
“她脖子勒狠是麻绳所致,不是她上吊的布条勒出来的。”
“半夏。”温沅转身拉住半夏,低声问道,“这几日,冬春有什么奇怪的吗?”
半夏摇了摇头,“她前几日家里老娘还给她说了门亲呢,她还挺高兴来着。”
冬春已经快二十了,快出府嫁人了。平日里就在府里呆着,家在江南,就是门也不出的。不会得罪了人去也没有什么事,怎么就死了呢?
顾念北揉了揉温沅的脑袋,“别忧心了。”
前边宴席刚结束,江婉就请了仵作来看冬春的尸首有何异处,又提了那个丫头过来。
那个丫头今晚也吓得不轻,跪在院子里整个人抖得不行。
“你说,今日你去路上可有何异常?”江婉不信冬春会这么上吊自杀了去。
冬春是温沅身边的一等丫头,平日里也是个体面的。
那丫头摇摇头,“我远远地看见好像是个人,然后我就喊人了。”
江婉皱着眉,前去现场的巡案使除了找到了些布条还有冬春的的一些头钗没有任何发现,全然一副自杀的样子。
仵作检查完了,面色有些凝重,回起话来也是支支吾吾。
江婉让他上前来说,仵作低声说道,“不是上吊,是被人勒死的,还有…”
“还有什么?”
仵作又上前一步,“生前被人玷污过。”
江婉瞪大了眼睛,被玷污了!
江婉沉住气,低声说,“到底是有脸面的一等侍女,别说出去的好。”
仵作点了点头。
江婉派了琉璃去告知了温沅,毕竟是温沅的贴身丫头,缘由还是要说清楚的。
“被…当真?”
琉璃点了点头。
这是何等的耻辱啊。冬春当时一定怕极了。
“可有什么线索没有?”
琉璃摇了摇头,“巡案使看过了,不见一丝踪迹。不过,冬春姑娘的确不是自己上吊的,是被活活勒死的。”
“今日来的人都有定数,就是府上小厮也就那些个,不好查吗?”
琉璃面露难色,“是这么说的,可是到底人流量太多,无从下手啊。”
这是要定为冤案了?
“你先回去吧。”
琉璃走了后,温沅让半夏去把冬春的东西都理好了,过几日,冬春的老娘要来府上的。
半夏抹着泪,白日里还和自己说说笑笑的小姊妹,不到晚上就阴阳相隔了。
温沅看了一眼半夏,“到时候账房会给冬春她娘补给的,到底不多。你再拿些银子届时一块儿给。”
“哎。”
到底是花一样的姑娘就这么没了,张妈妈也是心疼的。
张妈妈上前轻轻地拍了拍半夏的背,“你先回屋去吧,这边我伺候着。”
半夏红着眼走了出去。
温沅抱着自己坐在软榻上,对着张妈妈笑了笑。
笑得却是难看,眼眶红红的。
“姑娘。”张妈妈知道温沅一直强忍着。
“刚才怕半夏难受,我一直忍着。”温沅垂下脑袋,豆大泪珠一颗颗落下,“早上她还高兴地喊我呢,怎么就死了呢。”
张妈妈抱着温沅,“人的寿命都是有定数的。”
温沅抽泣着,“是我不好,没护住她。还被人这么糟践了。”
“不是你的错。”张妈妈叹了一口气,温沅今日本该是最高兴的人的,如今却是经历了这么些事。
“她大抵是要葬在京城了,我想替她找个好墓地。”温沅摸了摸泪。冬春虽然是温家的一等侍女,家里却不大富裕。这次就是她娘来京城里也应该是无钱将冬春带回去了。
“我会去办的。”张妈妈顿了顿,“不过,冬春她娘不是个善茬。”
冬春鲜少提家里的事,温沅除了知道她家中有几个弟弟,家里不大富裕其他一无所知。
“怎么?”
张妈妈在江南时是替宋氏料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就是几个丫头小厮的家世她是清清楚楚。冬春家里老娘她接触过几回。
“有些不好处吧。”张妈妈说道。
温沅那日见到了冬春她娘终于明白什么是不好处了。
冬春她娘不过几日就到了京城。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见了主人家虽然毕恭毕敬,一双眼睛却是四处打转。就是知道自家女儿死了也没有多悲伤,仿佛与自己无关似的。
“既然我家闺女是在贵府丢了命,这个银钱肯定是要多多补贴的。说句实在的,就是养我这个老婆子一家也不为过,我全家可是靠着这丫头做工的钱过活的。”
冬春她娘这倒是没说错,一家子除去冬春四口人都是靠着冬春做工的钱过日子的。
不过一等侍女也就那点钱,好在温沅平日里对冬春不错,常常赏东西去,冬春一家子也能过。
半夏本有点心疼冬春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看着冬春她娘这么一副模样,心里不禁嘀咕,冬春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怎么有这么个老娘。
“补给自然是给的,不过都是有定数的。养您一家子说不过去吧。”
张妈妈话语一落,冬春她娘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撒起泼来,“我苦命的姑娘啊,好好的就死在主人家,这让我以后咋活啊。这么个富贵人家是要饿死我们一家子不成啦。”
“你们个黑心人家赔我女儿命来!”
“我一家子四口啊…以后我怎么活哟。”
“你们说我姑娘没了就没了,谁知道是被你们怎么弄死的?”
“你们这种表面书香门第,谁晓得背后做了什么龌龊事情。不要脸!弄死我们苦命人家女儿就这么了了,我呸。”
“体体面面的人家连个我们穷苦人家的饭钱都要克扣的,你们就是群黑心鬼哦,阎王爷会来要你们一家子命的。”
“我以为我闺女跟着来京城是享福的,如今福没享到,人倒赔进去了!”
“冬春啊!我的儿啊!我苦命的女儿啊!你怎么这么命苦,落在了这么个黑心人家啊。”
冬春她娘扯着嗓子哭着,就是几个婆子在外头常走动的也是少见这么个村妇哭闹的。
“我会再补些,冬春到底伺候我这么多年的。”温沅看着冬春她娘撒泼的样子心里倒是有些心疼冬春这么些年过的日子了。
冬春她娘摸了摸泪,看了一眼温沅,不过十几岁的姑娘,最是好说话的,“姑娘是个心善的。可怜我的两个儿子冬春的亲弟弟尚未娶亲,原想着让冬春这丫头嫁了人换些聘礼钱,如今人没了,钱也没了,冬春最是疼爱两个弟弟的…”
言下之意就是这钱要多多的给了。
张妈妈蹙着眉,刚张口要骂,温沅拦住了。
“我会给你家两个儿子十两黄金作为聘礼钱,也算是我和冬春主仆一场。”
十两黄金在乡下不仅能得个体面的亲事,就是再修缮个屋子也能余钱不少,冬春她娘心里盘算着,笑着磕头,“姑娘真真是菩萨心肠,冬春伺候了您一场也是福分了。”
至于冬春要葬在京城一事,冬春她娘是一百个愿意的,拉回去还要废了她的银钱,如今温家愿意替她料理了后事,她也得了个清闲,这个女儿到最后也算是没白养一场了。
送走了冬春她娘,半夏陪着温沅回去,路上忍不住嘀咕道,“往日里冬春总是不提她家里,我还不明白。如今我算是知道了有这么个老娘我也是一字不想提的。”
温沅摇了摇头,“都是苦命的。”
“说出来可能有些不好,冬春这一去倒也是解脱。”半夏脸上满是忧伤,“被这么个老娘拖着,也是要苦一辈子。她就是个傻的,得了她老娘的来信说是说了门亲事还傻乐,被自家老娘卖了还笑着数钱呢。”
温沅转身握住半夏的手,“你要好好的。”
半夏点了点头,“好,我一辈子守着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