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人的饭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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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小试“牛刀”

穆珍从染上疥癣那天起,就时好时歹,瘙痒的折磨时时伴随着他,即便这样,他私毫没有放弃对学习的加倍努力,期末考试一结束,穆珍便背起书包回了家,此时脑海中最为紧要的并不是关心考试成绩如何,而是尝试近来学校流行的新疗法,借放假的日子,用同学送给他的硫磺,打一场疥癣的“歼灭战”。

穆珍刚到家门,恰好碰到正要出门去王天成猪场帮忙的母亲。

“娘,我想给你说个事!”穆珍在秀花的面前站住说道。

“什么事?”秀花问道。

穆珍憋了好大一会儿,秀花感到非常意外又问道:“快说,什么事?”

穆珍目不转睛盯着母亲问道:“我可以住厨房隔壁的那间屋吗?”

“怎么不与你弟弟睡一床了?”秀花对于穆珍的要求有点吃惊地反问道。

“不想,我只想自己住厨房隔壁的那间屋,一个人住!”穆珍回道。

听到穆珍的这句话,秀花感觉面前的穆珍长大了许多,到了懂事的年龄。

“行,前些天正好有刚刚锯开准备添些家具的木板,用这些木板搭个床好行!”秀花立时打掉去王天成猪场的想法,招呼穆艳与穆宝,将院里堆放的砖搬进了屋里,不到一小时,一个临时的简易木板床便搭了起来,秀花坐上去试了试,很是结实牢靠。

对于穆珍来说,“开战”的第一阶段已经准备到位,现在就盼着天快点黑下来,才能进入进入“战斗”的实施阶段。

新搭建的小木板床并没有给穆珍带来什么新鲜感,然而躺在床上的穆珍,辗转反侧,思虑着“战斗”如何开展。

穆珍清楚地记得,同学在给自己硫磺时一再强调,要想杀光疥,必须先出汗,借着出的汗,涂抹硫磺最管用。

这火烤就是如同子弹上膛一样,这是打响战斗的前奏,然而这烤火,必然生出亮光,家人要问起来,实在不好交待,治疗这种疾病,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穆珍不想因此事惊动家人,想到这里,心里如同揣到怀里的小兔子,不安起来,现在这个年龄,早已没有了孩童时的天真。

穆珍透过窗户看着天空中闪烁的星星,时不时屏气凝神,细听外面的动静,当听到堂屋里传出父亲惊天的鼾声时,便如同做贼一样,披衣下床,悄无声息地打开与厨房相通的房门,蹑手蹑脚地踱进厨房,摸黑在在地锅填火口处,小心奕奕地清理出一片空地来,然后又悄悄回到自己住的房间,从床下掏出白天私自捡来并装入口袋的干树枝,在刚清理出的空地上用火柴点燃了一把柴火,引燃几枝干透了树枝,就这样,厨房的四壁便映得通红,穆珍掀起披在身上的棉衣,将身体靠近火苗,感觉烤得有点疼痛,急忙后退了一步,重新调整姿势,强忍住火苗给皮肉带来的痛楚。

此时正处于四九的天气,室外温度不足零摄氏度,想烤出汗来,好似有点天方夜谭,虽然皮肉已经烤得入骨般的疼痛,但没有靠近火的皮肤却依然感到几分凉意。

穆珍就这样折腾了十几分钟,身体私毫没有出汗的迹象,随着所捡的树枝全部燃尽,“战斗”便悄然结束了。

穆珍看着那堆灰烬,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将披在身上棉衣裹紧了些,然后又用腾出的手从水桶中舀水泼在残余的灰烬上,不得不重新回到隔壁的被窝里躺下。

天刚蒙蒙亮,秀花早早起来,准备全家人的早饭,当秀花看到地锅前的灰烬时,惊住了,这灰烬来得太突然,每天晚上都将灰烬收拾得很干净,以防意外发生,今天的这灰烬一定是穆珍点的,他难道偷吃什么东西,边想边用烧火棍拨拉了一下地上灰烬,没有看到任何烧烤的蛛丝马迹,那烧火会做什么呢?

秀花不想打扰穆珍的好觉,尽量不发出大的响动,但穆珍还是醒来了,躺在被窝里琢磨着如果母亲问起灰烬的事来,如何向秀花解释,母子俩各怀心事,但是没有点破,因为秀花不想伤孩子的自尊心,至于孩子做了什么,孩子想解释是不用问的,如果不想说,问了也不会说,就是说了也是撒谎。她将灰烬清理干净,依然像什么没有发生一样,忙着做好了早饭。

穆珍看到母亲没有问及灰烬的事,便放下心来。

吃过早饭,穆珍如同往常一样,坐在桌前看着书本,但心思却没在书上,脑海中想到的是如何搞到更多的劈材,晚上烤那么大火堆,又如何不影响到家人,他真的想不出更好的招数。但是事情还是要进行下去,如果放弃,那身上的疥癣之痒依然挥之不去,假期如果治不好,开学更没有机会。

腊月的天,严寒而短促,可是这一天对于穆珍来说,确有点漫长,面前的书让穆珍看着有点模糊。吃过午饭,穆宝跟着老穆去了学校,穆珍从厨房的案板下找到家里的砍刀,装入一个化肥袋子,提着化肥袋子便偷偷溜出了家门。

穆珍早已看好村南河边的那几排杨树林,出门直奔村南的河边,这片杨树林是村里早年种的,粗的穆珍两楼还楼不过来,冬天树枝自然也多些,只一会功夫,便捡拾了半袋子,树枝是不缺的了,可是这生火的劈材该如何找呢?穆珍坐下来,寻思要是有个枯了树桩就好办了,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孩子们从枯树桩上掰下已经腐朽的朽木,然后点燃后,吹灭明火,而朽木不熄的事情,如果有上一堆这样的朽木,那不是更好么?

穆珍站起身,在树林里寻找砍伐杨树留下的腐朽的树桩,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处斜坡上,静静地立着一个不知什么原因断了残树段,看上去已经干朽,他心里一阵高兴,将化肥袋子里的树枝重新倾倒出来,从底部倒出压在树枝下面的砍刀,他一刀砍下去,许是树桩已经干硬,也许是砍刀不够锋利,也许是穆珍用的力气实在太小,这一刀只在树桩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印痕,穆珍看了看,觉得有点茫然,但是他太需要这根树桩了,没有劈材又怎么能烤出汗来呢?消灭疥癣岂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他忘记了一切,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在天黑之前将这根枯桩砍下带回去,虽然力气不够,但是每一刀都带着十二分的狠劲,就这样砍了有十来分钟,他感到身上发热,感觉已经汗襟襟了,虎口震得有点发麻,并隐隐作痛,他停下来,看着这根让他砍得遍体鳞伤的树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突然想到——出汗,这不是已经出汗了吗?没有必要非得靠火烤,不也一样出汗了,穆珍立即想到硫磺,如果带来那硫磺,在这里不是一样涂抹吗?对啊,他太兴奋了,他为自己发现的这个办法而骄傲。

穆珍左右环顾了一下周围环境,这里环境优雅,冬天的河堤少有人来,静悄悄的,如同一个世外桃源。

穆珍迫不及待地提着砍刀就向家中跑去,以至于将化肥袋子丢在了河堤上,当快到家门时,突然觉得拿着砍刀会让母亲问起什么,于是将砍刀就地埋入路边的小树下,若无其事地进了家门。

家里没有人,穆珍走进自己的卧室,将那压在床头下的几包硫磺打开,取了一包,将余下的包好重新放好,飞也似地跑出家门,在小树下扒出刚刚埋进土的砍刀,向河边的杨树林跑去。

跑回河堤的穆珍大口喘着粗气,不时用手擦拭着额头的汗滴,此时身上有点发粘的感觉。

“不能就这么停下来,还要继续,让汗出得再多一些!”穆珍这样想着,迅速地解开棉袄上的中国节扣子,挥起手中的砍刀向眼前的木桩使劲地砍去,此时的他好似与那木桩有仇似的,每一刀都是使足了浑身的力气,砍在木桩上时,口里还不进发出“嗨、嗨”的自配音。

穆珍像发疯了般,挥舞着手里的砍刀,不能也不想停下来,此时的穆珍需要的不再是木柴,他要的是汗水,要的是将缠绕自己近三个月的疥虫排泄出来,以彻底驱走身上的“恶魔”。

不一会儿,穆珍挥动砍刀的手慢了下来,手中的砍刀也略显笨重起来,他将砍刀丢在一边,麻利地从口袋里掏出那包硫磺,蹲下身并小心地打开纸包放在地上,接着站起身,朝四环视了一下,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的身影,他放心地站定,快速掀起棉衣,从那打开的纸包上摄起一撮硫磺往身上的小疙瘩涂抹去,粉沫遇到汗液,立即变成了黄色的药浆,穆珍双手不停地在身上揉搓着,涂抹着……

穆珍拉着编织袋回到家,已经是四点多了,正在厨房准备晚饭的穆艳,第一眼看到穆珍,立即被穆珍的花脸逗乐了。

“你,你这是去哪里画的?”穆艳指着穆珍的脸很吃惊地问。

“怎么啦?”穆珍没有回过神来,一脸疑惑地回应道。

“还怎么啦!你唱戏不用化妆了!”穆艳打趣道。

穆珍明白过来,刚才出汗时,没有顾不得洗手,连续用捡拾树枝的手不停地擦额头,一定是擦出了痕迹,他立即跑到堂屋站在那个老穆从公社教委领的大镜子前,额头上几条灰道道,已经非常亮眼,再加上鼻子上粘着的两杠硫磺印,已俨然似舞台的小丑,他看到镜中狼狈的自己,也不由得笑起来。

穆珍拿了脸盆简单地清洗了一下,然后坐在自己的小床边,他实在没有力气再做什么,他只想好好地躺下休息一会,可现在不是时候,如果躺下休息,家人会觉得自己哪里不舒服,他不想让家人知道他长疥癣的小秘密,可那被汗液浸透的衣服,像凉水洗过一样,紧紧裹在身上,难受极了。他不得不起身踱进厨房,主动帮做饭的穆艳烧地锅,在地锅前的灶火前,他感觉到一丝温暖,这暖意足可以用来抵御湿衣带来的寒气。

也许正如同学们传的,疥癣最怕出汗,再加上硫磺的作用,晚上躺在被窝里的穆珍感觉身上的痒轻了许多。

纸里包不住火,穆珍每天下午锻炼至满头大汗回家并没有引起家里人的过多关注,但是那涂抹在身上的硫磺味却很难遮掩得住。虽然是正处于三九的严寒天气,气味是最难以让人察觉的,但穆珍已涂抹了三天的硫磺,积累的味道实在太大了,不仅衣服上有,就连他睡的被子上也是那种硫磺发出的特有的“清香”。为此,只要有晴天,他就自己将被子晾晒出来,借以驱散那浓烈的硫磺味。

有一天,穆珍到村南的小河边活动回来,穆宝迎着穆珍跑过来:“哥哥,都说你身上发臭了,我来闻闻,你身上真臭了吗?”穆珍羞得不知说什么好。

“快滚一边去!”穆珍情急之中怒斥道。

穆珍明白,家里人已经猜到自己在做什么,只是都不好意思给自己说透罢了。这几天来,好在自己偷偷到村南杨树林里抹硫磺有事情还没有被家里人发现,涂抹的药也许真的发生了作用,最近两天身上原有的奇痒消失了,原来的水泡明显减少,估计再涂抹几天,疥癣就会彻底消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