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偿命
葛芳娘被杀一案,成了陵江镇近几年来最大的案子,仵作验尸过后,只得出是他杀的结论,姜裕成挖空心思查案,也没有找到几条有用的线索。
而姜母也因葛芳娘之死病倒了,冷茹茹从贺家搬来照顾她,趁着姜裕成回来的时候问他:“表弟,葛家那边真的不会生事吗?”
姜裕成嗤笑,“一个藩王妾室的娘家,他们的手还伸不到这么长。”
听他这么说,冷茹茹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要不影响表弟的仕途,她什么都不怕。毕竟她现在的依仗就是表弟,只要表弟好了,她在贺家才有底气。
于是笑着说:“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去歇一会儿吧,我去颜娘那接长生。”
姜裕成道:“娘这里还需要你看着,长生我去接。”
颜娘家,贺长生正在跟满满玩七巧板,其实也就是满满玩,他在一边看着。姜裕成来接他的时候,满满舍不得他,闹着不让他走。
颜娘柔声安抚女儿:“哥哥该回家了,满满明天再跟哥哥玩好不好?”
满满撅着小嘴,可怜巴巴道:“可我今天还想跟长生哥哥玩。”
颜娘摇头说不可以。
满满只好失望的目送长生哥哥离开。
因为没能留下长生哥,满满一直到吃饭前也不肯理颜娘,海棠回来后感到奇怪,颜娘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
说完笑着道:“没想到这丁点大的人还会怄气,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
海棠将满满抱起来,“姑娘家还是得硬气一些,免得受人欺负。”说着亲了亲满满的小脸蛋,“长生要是身子骨壮实一点,配咱们满满也不错。”
颜娘责怪的看了她一眼,“你别胡说,满满才多大,长生都九岁了。”
海棠不以为然,“年纪大一点才好,大一点会疼人。”
颜娘拿她没办法,只得无奈的摇头。
等到晚上哄睡了满满,颜娘拉着海棠问道:“一晃你都十六岁了,也该找婆家了,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海棠蹙眉道:“我不想嫁人,嫁人有什么好的,不仅要为他生儿育女,还要伺候他全家,哪点没做好就会被婆婆责骂,我才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咱们把眼睛擦亮点,不嫁这样的人就行了。”颜娘柔声道。
海棠仍是不愿,“姐姐你就别管我了,我就喜欢现在的日子,不想嫁人后变得束手束脚。”
颜娘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海棠的性子就是太倔了,自己认定了的事情,谁劝都不肯听。让她嫁人的事,云氏也说了很多次,海棠每次都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应付了事,到底不是亲娘,云氏也就不再管了。
为了这事,颜娘一晚上翻来覆去没睡好,第二日便有些无精打采。乌娘子来串门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她眼下乌青一片。
“颜娘,你昨晚干什么去了?”乌娘子惊呼道。
颜娘笑着招呼她,“哎,有些烦心的事情罢了。”
海棠的事她没打算跟乌娘子说,乌娘子也就没有问。她今天找颜娘有正事,前几天戚掌柜收了一架屏风,却被伙计旺儿不小心戳了一个拇指粗细的洞,乌娘子想到颜娘手艺好,便想请她帮忙修补。
见颜娘没有立马答应,她又道:“不让你白做工的。”
颜娘解释道:“不是因为银钱,我是怕修补不好,让你和戚掌柜失望。”
乌娘子一听,“我还当什么呢,你手艺那么好,一定能行的。”见颜娘还在犹豫,又道:“就算没补好也没关系,我又不会怪罪你。”
既然她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颜娘只好答应下来。
搞定了正事,乌娘子就有闲心唠嗑了,她说:“前两天我们当家的去草庙村收绣品,路过文家梁的时候,遇到了一桩怪事。要不是因为这事,我也不会来找你帮忙。”
颜娘问她什么怪事,乌娘子低声道:“草庙村离得远,我们当家的一大早就去了,哪晓得走到半路被雨耽搁了,于是下午又才往草庙村去。收完绣品往回走时天已经快黑了,他跟旺儿经过文家梁时,隐隐约约听到有女人在哭。
“我们当家的和旺儿壮着胆子往前走,走了没两步,那哭声又停了,他们便以为是听错了,结果再往前走时,就看到五米开外不知什么时候燃起了一个火堆,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人正跪着烧纸,一边烧还一边哭,说什么儿啊,那小贱人死了,娘已经为你报仇了,你安心的去投胎吧。
旺儿胆子小,扔了绣品就要跑,被我们当家的拉住,挣扎的时候把绣品戳了一个洞,等他把旺儿稳住,再往前看时,半个人影都没有,就连火星子都没见着一点,要不是隐隐约约的还能听见哭声,他们还以为眼花了呢。天黑地暗的又是荒郊野外,遇到这样的事情别提多渗人了,我们当家的当时吓得腿都软了,旺儿那个没出息的直接吓尿了裤子。”
乌娘子讲得绘声绘色,颜娘只觉得后背发凉。在她看来,戚掌柜的胆子算大的了,要是自己遇到这事儿,保准得吓晕过去。
等乌娘子走了以后,她总觉得有些屋里凉飕飕的,似乎下一刻那些让人害怕的东西就会从角落里钻出来,心里不由得有些发憷。
她抱着还在熟睡的女儿去了隔壁云氏家,云氏正好要去探望姜母,颜娘也跟着一起去了。
姜母的病一直没有起色,云氏劝她放宽心,不劝还好,一劝她的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止都止不住。心病需要心药医,若是杀害葛芳娘的凶手一天没找到,姜母的心结就解不开,就算是灵丹妙药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为了不让姜母胡思乱想,云氏便讲了几个志怪故事来吸引她的注意。姜母听得入了神,也就没有心思去想伤心事。
见这个主意奏效,颜娘也忍不住将从乌娘子那里听来的那桩怪事讲了出来,她讲得不如乌娘子那般生动,但也让云氏几个心生惧意。
“我的娘啊,那女人到底是人还是鬼?”冷茹茹抚着胸口吁气道:“谁大半夜的在外晃悠,还做这那么渗人的事儿。”
话音刚落,就听见姜裕成的声音响起:“什么是人是鬼,表姐在说什么?”
这下不光冷茹茹,就连颜娘几个都被吓了一跳,冷茹茹瞪了他一眼,“你这人走路怎么没声音,都快吓死我了。”
姜裕成只好赔罪道:“都是我的错,还请表姐莫要见怪。”
冷茹茹哼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姜裕成问起她们刚刚说的怪事,冷茹茹倒豆子一般给他复述了一遍,听完后,姜裕成皱眉看向颜娘,“聂娘子这故事是从哪里听来的?”
颜娘如实说了,姜裕成若有所思琢磨了一会儿,忽然朝门外走去,跨门槛的时候差点摔倒。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冷茹茹嘀咕:“风风火火的哪里像县老爷。”
又过了几天,颜娘再去姜家时,就听说杀害葛芳娘的凶手终于找到了,害了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舅母方氏。
葛芳娘幼时经常去外家小住,跟方氏的小儿子于三宝青梅竹马,表兄妹感情很好,方氏还跟小姑子提议亲上加亲,谁知葛秀才娘子不同意,于是这事儿便算了。
葛秀才娘子为了将女儿和外甥隔开,将葛芳娘接回了陵江镇。于三宝想念表妹,便偷偷去镇上找她,结果路过文家梁的时候不小心摔死了,方氏受了刺激一病不起,并恨上了小姑子和外甥女。
因为于三宝的死,葛秀才娘子与娘家也渐渐生分了,原本有娘家的接济,葛秀才家每日还能吃顿饱饭,后来娘家不管了,家里的日子一下子难过起来。姜母请媒人上门提亲,葛秀才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虽然姜裕成顶着克妻的名声,但他是虞城县的知县啊,只要女儿成了知县夫人,那他和葛家还少得了好处吗?他欢欢喜喜的将女儿送上花轿,却没想到惨死在了半路上。
葛家和姜家都在镇上,距离相隔不远,为了能在吉时进门,接亲时轿夫要抬着花轿绕着陵江镇走一圈。古来陵江镇就有花轿未到夫家不能沾地的习俗,若是在进夫家门前花轿落了地,便要亲舅娘带着新娘围着花轿走三圈,然后由舅娘亲自将新娘扶上花轿才能消除厄运。
但碰巧的是,葛家花轿刚刚抬出门,不晓得从哪里冲出一条疯狗来,惊得轿夫们手脚慌乱,花轿也在躲避疯狗咬扯的时候落到了地上。没办法,葛秀才娘子只好央求娘家嫂子帮忙。
方氏在于三宝没了以后,就很少跟小姑子来往。后来葛芳娘许了人家,葛芳娘的外祖母便逼着儿媳跟女儿和好,方氏虽然愤恨却不能违抗婆婆的吩咐,葛于两家又重新走动起来。
葛芳娘成亲时于家的人也在,所以花轿落地后,葛秀才娘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方氏。她却不知,这一切都是方氏故意的。疯狗是她找来的,为的就是能借此机会为儿子于三宝报仇。
所以当她被押解至公堂时,没有丝毫反抗便认了罪。姜裕成看着堂下色如死灰的妇人,开口道:“于大宝和于二艳也是你的孩子,你难道就没为他们想过吗?”
方氏冷漠道:“三宝就是我的命根子,我的命根子没了,我管其他人干什么。那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葛芳娘害死了他们的亲弟弟,他们倒好,反倒是去巴结讨好那个小贱人。”
“本官得知,你儿子是自己摔死的,与葛芳娘没有任何关系。”姜裕成皱眉。
听了这话,方氏眼里突然迸发出愤恨与疯狂:“就是她,我儿子就是被她害死的,要不是那个小贱人让三宝去找她,三宝就不会死,都是她,都是她的错。
凭什么我的三宝一个人埋在阴冷漆黑的地下受罪,她却能欢欢喜喜的嫁给你当知县夫人,我的三宝最最怕冷怕黑,我要小贱人下去陪他,我要让她给我儿偿命。”
最后几个字方氏几乎是扯着嗓子喊出来的,喊完后已经泣不成声。
姜裕成摇了摇头,不想再继续问下去,命人将她收监关押,待他将案子上报刑部后,方氏被判了死刑,明年秋后问斩。
在得知方氏的结局后,葛秀才夫妻俩抱头痛哭了很久,方氏是罪有应得,但他们的女儿却死的冤枉啊。于家这边,在方氏被判死刑后,于家老太太便让儿子休了方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