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回家
一条小路，路径上长了不少杂草。
这是离开卡里斯村唯一的小路，虽然宽阔，但被清理出来供人行走的面积仅够一个成年人通过，现在加里只能凭着模糊的轮廓带着菲尔德走这条路。
“你会不会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人啊？”菲尔德笑着问。
“很有可能。”加里笑了笑。
这个地方，他曾经觉得是囚笼，可笑的是，出笼的鸟主动回到笼子了，还带上了另一只离开故乡的鸟。
加里牵着菲尔德，往印象中的房屋走去。路上的村民跟他打招呼，但突然想不起他的名字。
他现在满脸胡渣，头发也长了些，也变强壮了，长高了。
加里停了下来，菲尔德注意到他的目光，也停下来了脚步。
一位提着篮子的妇女在看向加里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住了。篮子落在地上，里面的果实掉了出来。
加里两人走上去帮忙，妇女止住了动作，看着加里，眼泪很快就流了出来。
“欢迎回家……我的孩子……”她轻轻抱住了加里。
这位体态肥胖的妇女，是凯瑟琳，也是加里的母亲。她比加里矮了一头，可后者却从不认为他的母亲矮。
“你在外面受苦了吧？”
加里到嘴的所有话全部都散了，只留下泪水。
门开了，一个和加里有几分相似的中年人站在门口。看到加里，只是说了句：“回到家了就进来。”转过身，却红了眼眶。
凯瑟琳母子几乎是哭着进屋的，菲尔德提着篮子，跟在他们后面，和那位中年人打了个招呼：“叔叔您好，我叫菲尔德。”
“我叫杰克，是加里的父亲。”杰克点头，桌上的餐具已经摆好，还给菲尔德准备了一份。
“先去洗澡吧，我给你们烧热水，还是先吃点东西？噢，可怜的小姑娘，你的脸怎么脏兮兮的？先洗一下。”
菲尔德都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就被凯瑟琳带去了浴室。
加里和父亲向来没什么话说，气氛很尴尬。
而家也和离开之前一样，没什么变化，木制桌椅、壁橱都在它们原来的位置。
“把行李收好。”
还是杰克先打破了沉默。
“好的，父亲。”
加里推开房间门，一切都和他还在家时一样，桌上、床上都找不到灰尘。
他强忍着泪水，把行李放到角落。
这是……加里打开抽屉，看到了一张纸，上面还写着字。
加里：
很抱歉，我不太明白该怎么和儿子讲话，我能做的，也只有教你识字，和一些自己的经验。如果你能像我一样，就这么简单的活着，有饭吃，有衣服穿，有地方睡，那么，我也放心了。
你也是个大人了，追求梦想没有错。作为你的父亲，我不赞同你的做法，但作为一个父亲，我希望我的儿子能不后悔的去追求，哪怕要吃很多苦头。
泪水打湿了字条，他默默放回原处。
坐在椅子上，用手挡着眼睛。
有那么多东西吗？我去帮下忙吧。杰克站在房间门口，看着加里在哭，他没有出声，只是看着他。
手磨出茧了，长高了，也强壮了，就是伤好像太多了……杰克不自觉的皱起眉头，就好像小时候加里捣乱了他准备教训时一样。
加里放下了手，注意到杰克，连忙用手擦去鼻涕眼泪。
“你的手帕呢？”
闻言，加里面色一窘，他的手帕早就弄丢了。看到父亲皱眉，他感觉自己还是个孩子。
“欢迎回来，臭小子。”杰克沉默了十几秒，才说出这一句来。
“嗯。”
杰克没话说了，正准备走时，加里说了一句：“父亲，谢谢您。”
杰克愣了下，点了点头。
“加里……”菲尔德身上穿着的，是凯瑟琳的旧衣服，她穿起来还小了一点。看起来，人精神了许多，她有点害羞的样子让加里心跳加快。
“真好看，亲爱的。”加里刚说完，就被凯瑟琳敲了一下脑袋，她道：“年轻人，你父母还在旁边呢。赶紧去洗澡，臭死了。”
加里点头，心道：我昨天才洗过。
“没事的，就当作……”加里想了想，觉得说“当作自己家”不太合适，毕竟菲尔德是魔族，“是我家一样。”
他刚说完，又被敲了一下头，凯瑟琳道：“不会说话就少说点，乱七八糟的。”
加里挠了挠头，抱着衣服走进浴室。
菲尔德还没坐下，凯瑟琳就问道：“好姑娘，和加里那混蛋小子发展得怎么样了？他有没有欺负你？还是让你受过委屈了？他平常照顾好你了吗？身上毛病是不是很多？”
一下子面对这么多问题，菲尔德不知道该不该坐下来了。
“坐。”杰克对凯瑟琳道：“少说点。”
“加里……对我一直都很好……也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毛病……反而是他很包容我，对我很温柔……”菲尔德小心地观察两位家长的脸色，发现他们听得很认真时就更紧张了，有些语无伦次：“委屈、没有……他真的很好、真的……还有就是我喜欢……非常喜欢！不……是爱！”
两位家长脸上都有了笑容，不过凯瑟琳似乎想到了什么，凑近了问：“是不是他威胁你要说好听的话？”
“没有没有……”菲尔德连忙摆手。她见他们正小声说着什么，松了口气，心想：好紧张，加里什么时候才出来，我应付不过来了……
过了几分钟，加里走出来，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愣了一下。杰克的目光透着欣慰，凯瑟琳的是怀疑，而菲尔德的是求救。
加里坐在菲尔德旁边，她的手立即握了上来。
“没事的，不要太紧张。”加里握紧她的手，露出了笑容。
晚饭很简单，就是蔬菜汤、鸡肉、面包。
“你们在一起超过半年了吧？”凯瑟琳问。
“有半年了。”加里回答。
“菲尔德我挺满意的，不准欺负她，知道没有。”
加里点头，认真道：“我会的。”
“对了，你们……试着怀孩子了吗？”
凯瑟琳这一句差点呛死加里两人。
见加里一个劲的摇头、菲尔德一个劲的摆手，她放心了，开玩笑道：“那……今晚可以准备了。”
“别说这个。”杰克皱起了眉。
凯瑟琳翻了个白眼，但没再说这个话题，问道：“你在外面过得怎么样？”
加里说完了自己的经历后，菲尔德已经吃撑了。加里的父母眼眶红红的，虽然知道儿子在外面过得一定很艰难，但是亲口听他说出来，又是心疼又是欣慰。
“无需后悔，不要自责，这是你做的决定。”杰克起身，从壁橱上摸出一瓶小麦酒。
“喝完它。”
父子俩喝起了酒，旁边凯瑟琳说起了加里过去的事情。
“这小子从小就调皮，别人家的孩子都是白白嫩嫩的，他老是去外面，晒都晒黑了。还掏蜂窝给蜜蜂追，往家里带还问他父亲‘父亲我该怎么办’，他父亲背起他就往水里跳，差点没淹死他们。”
“他还喜欢过村里一个放羊的姑娘，不过她已经嫁人了。”
“我跟你说啊……”
菲尔德保持着微笑，不论是加里做的什么事情，都好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杰克的酒量不太好，喝了几杯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加里把还剩半瓶的酒收了起来，扶着父亲回房间。他感觉父亲似乎轻了，以前他也经常扶父亲回房间，不过那时杰克还有点意识，能跟着走几步，减轻了一部分重量。
现在却是喝到睡着，加里只能背着他，却觉得还没当初那么重。
孩子长大了，父母却是老了。
加里回到房间，见菲尔德在整理衣服，笑道：“今晚，你可以躺在我的床上了。”
“对，躺在你的床上，翻你的旧帐。”
加里面色一苦，“当我没说吧。”
夜晚，窗外还有几个房子没有熄灯。
加里靠在窗边，看着外面。曾经他自己一个人站在这里，计划着明天该去哪里冒险，现在依旧站在这里，却不知道明天该做什么。
“还是长大了好啊，不然就没法遇见菲尔德了。”他察觉到菲尔德走了过来，故意说道。
“你要是个小孩子，那我们的年龄差距就更大了。”
“说起来，菲尔德多大了？”
菲尔德翻了个白眼，“不知道。”
毕竟魔界和人界的时间概念不同，年龄的算法也不一样。不过，菲尔德跟随在魔王身边有几百年，那年龄怎么算起码也是三位数。
想到这里，菲尔德决定装糊涂，免得吓到他。
“明天做点什么好呢？对了，带你转转村子，然后去爬山。”
“时间充足的话，再带你去果林里面摘果子，麦田……对了，还没到秋天，秋天的话，金黄色的麦田，非常美丽。”
“冬天，这里会下小雪，没有其他地方那么冷，不过要想堆雪堆的话，还是可以做到的。”
菲尔德点头，看加里兴冲冲的样子，她觉得他像个孩子。
两人躺在床上，菲尔德没有问他那位放羊姑娘的事情，因为她只要知道，加里现在爱的是她就够了。
“菲尔德，你想知道那个放羊姑娘的事情吗？”
“不想，我只知道你爱我，我也爱你。这样就够了。”菲尔德抱着他，笑得很开心。
“这样啊……那毫无疑问，我是爱你的。”
加里不得不承认，心里轻松了一些，即便他已经不在乎那次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