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万物皆可笑里藏刀
“我叫日奈森亚梦，你好！”
对方很欣喜：“你好你好！”
两个人相见恨晚，短暂的打招呼过后当即一拍即合。可能因为大家都是同病相怜的小可怜，在经历了八小时一千道题目的摧残后，所剩无几的脑细胞令她们都迫切需要转移注意力。
宫部依静静地坐在那里的感觉很安静，明明是个双马尾小萝莉，举手投足却带着一丝优雅贵气。宛如清新的百合，一股淡雅的香气在室内散开。
——直到，她坐着总统椅“咻”地一下滑过来。原本美好恬静的人设瞬间崩塌，亚梦愣了一下，觉得这样的反差有点可爱，瞬间有温暖的笑容在她嘴角徐徐荡开。
名为宫部依的女孩子趴在她旁边，下巴搭在交叠的双手之上，绿眸微微眯起，长叹：“我来这里考试前就听姐姐们说过，白湟的考试非常变态。做文理综卷的时候我还觉得姐姐们太大惊小怪了，没想到心理测试卷才是重头戏……”
亚梦百分之一百二十赞同：“简直妖魔鬼怪！”
“你辩述题写得如何？皇帝那道。”
“随便扯了下吧……不过没收卷适合聊这个吗？”
“我觉得可以，毕竟咱俩都处于一种哪怕正确答案摆在眼前都不愿意抄的状态了……”
“……对哦。”
亚梦快速地瞄了一眼自己早早就合上的那本问卷，只觉得目光在触及纸张的那一刻脑袋就开始发胀。
“我写的是，先花三百万把饥荒搞定，毕竟民以食为天，人一旦饿疯了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就怕起义。饥荒搞定了之后，再去筹款处理其他事宜。毕竟家国有难，臣子当出力，搞个捐款什么的也不过分。”
宫部依很赞同亚梦的看法：“你说的有理。不过我不是先去搞饥荒，我去搞了涝灾。”
“涝灾？”
宫部依托着下巴思索：“大概是出于卫生方面的考虑，涝灾过后因为环境问题易生瘟疫。为了防止爆发全国性的感染，应该先把涝灾产生的难民控制起来。就像1933年罗斯福新政那样，弄个以工代赈去叫难民修修水坝什么的……这样大概可以节约一点成本。”
“……”
和刚认识不久的好朋友把题目吐槽了个遍，亚梦被奇葩题目折磨得分外脆弱的神经终于好受了一点。
尽管如此，但直到坐上车回家，坐在桌前吃晚餐，亚梦的脑子里也还是盘旋着那些奇怪的问题。
“小梦，想什么呢？”
星野源伊将餐刀轻轻搁在盘子上，眼见绫崎羽趁亚梦发呆夹走了她盘子里的最后一块烤土豆，而亚梦仍旧丝毫未察觉，忍不住出言提醒。
神游天外的亚梦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星野源伊带着疑惑和关心的面容。她连忙摆手：“我没事，我只是走神了而已。”
她才不要承认自己现在看见刀就觉得有写着“哈哈哈哈刀哈哈哈哈哈哈哈”的弹幕在周围旋转跳跃不停歇，这个有魔力的故事此时此刻已经占据了她大脑里的所有神经，而且就宛如沾了毒素般正在往全身蔓延，害人不浅。
星野源伊很是奇怪：“见你从学校回来就蔫蔫的，考试不顺利吗？”
回想了一下那些简单到爆炸的文理综：“还行吧，挺简单的。”
星野源伊点点头：“我不担心你的成绩。”抬眼看到绫崎羽又试图趁亚梦不注意叉走最后一块西兰花，星野源伊柳眉一竖，先他一步把西兰花夹给了亚梦，并且顺手把亚梦爱吃的菜挪到亚梦跟前。
绫崎羽：“……”
亚梦下意识地把西兰花塞进嘴里，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星野源伊又热情地给亚梦夹了几道菜：“新学院的教育方式可能和你以前就读的学校有很大的不同，不过很有成效……看我干嘛，吃菜。”
亚梦：“……好。”
星野源伊看了眼总是偷菜的绫崎羽：“小羽在加拿大呆了不短的时间，如今要开学了，有什么打算？”
绫崎羽一挑眉梢，装作努力思考的样低头默默地盯着眼前的盘子，其实脑子里只飞过一句“我能有什么打算？”
亚梦用叉子卷起意大利面的手停了一瞬，面上装作云淡风轻无事发生，实则将耳朵竖得老高，生怕错过什么内容。
如果她长着双兔子耳朵的话，现在耳朵尖肯定已经搭在绫崎羽的头顶上了，这几日来他们二人的微妙气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要对这个人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有事多多留意……嗯？问她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好奇。
“我先预习一下功课？”绫崎羽思索着星野源伊大概会满意怎么样的回答，“或者去找劲臣探讨一下假期作业？”
星野源伊对他这种态度敷衍还很搪塞的理由感到无语，闲扯几句觉得对话很没营养，于是又把注意力转向了亚梦这边。
“小梦，说几道今年的心理测试卷题目来听听？”
刺啦。
亚梦正想回答，忽然听见一声怪响。她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绫崎羽切割牛排的餐刀划到了盘子。
二人静默地盯了他半晌。
“抱歉。”
绫崎羽风轻云淡。
亚梦默默地盯了他一会儿，伸手叉回自己盘子里的烤土豆，惹得绫崎羽眼角抽搐了一会儿，放下餐叉，终究只是不敢言而敢不爽。
平日里事不关己的绫崎羽一看就是才知道亚梦考的是白湟，星野源伊静默了一会儿，道：“我看你不太感兴趣，就没跟你说。”
绫崎羽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
亚梦想起宫部依对她说过白湟学院的心理测试在Z国是闻名的，不少企业也会拿那些问题来考核面试的员工。
星野源伊会提起，应该是曾耳闻白湟心理测试的变态，稍加思索便说了她和宫部依争执蛮大的一个问题。
“……你觉得应该先赈蝗灾？”星野源伊微微思索。
绫崎羽风轻云淡地吃着牛排，因为他吃饭的速度快，三人都是一份牛排加一份意大利面，而他的意大利面早就空了。
星野源伊的牛排倒是还尚未动过。星野家对于膳食的摆盘是格外的要求严格，配菜的数目也要一样。亚梦立刻就数出她的盘子里有五块烤土豆，当下毫不犹豫，又从绫崎羽的盘子里叉走了四块。
绫崎羽那名为不爽的情绪早就弥漫在空气中了。
星野源伊想了一会儿，估计心下有了计量，但是她不说。只是望向绫崎羽：“这道题，小羽当年考过没？”
亚梦的耳朵立刻就竖得老高：绫崎羽也做过那份变态考卷？！
绫崎羽点点头：“做过。”
“小梦先搞饥荒的方法可对？”
“说不上错。”绫崎羽被迫营业，更加不爽了。
星野源伊的眼睛微微眯起。
绫崎羽看了她一眼，默默地收回目光，突然觉得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好低。
“这道题答得好可以加满谋略值和理财值，我可以给你说下满分解答。”他转向亚梦，闷闷不乐地开口。
亚梦懵了，什么谋略值？什么理财值？
星野源伊这才笑了笑：“洗耳恭听。”
绫崎羽放下刀叉回忆标准答案：“家国有难，敌军在前，说什么也不能断了前线粮草，所以最先应该做的，是支援前线战事。而后可以钻题目的漏洞。题目只告诉说需要多少资金，便可以想方设法节约成本，只是这前线第一的原则不能破，不然分值会很低。”
然后绫崎羽一口气分析了好几个可以钻的漏洞，角度都很刁钻。
亚梦：“……”
亚梦觉得自己不配拥有这传说中的理财值和谋略值。
“写得挺棒的，考虑很周到。”星野源伊微微惊讶，“考场上就这么写的吗？”
绫崎羽顿了一下，再次被迫营业：“不是。”
“那写了什么？”
“……‘我又不是皇帝。’”
亚梦失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真是绫崎羽风格。
星野源伊更好奇了：“那你这道题分值拿了多少？”
绫崎羽：“……”
亚梦努力憋住笑，绫崎羽的脸色已经黑得像锅底了。
为了不让绫崎羽过于尴尬，她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呃，有一道题问我们，有一只熊掉到一个陷阱里，陷阱深19.617米，下落时间正好2秒，求熊是什么品种颜色的。答案有棕熊、北极熊、黑熊和马来熊。”
星野源伊深以为然：“你答出来了吗？”
“没有，谁知道熊是什么颜色的。”亚梦如实道，她要是知道答案还会被洗脑一下午吗。
星野源伊便顺势望向绫崎羽。
绫崎羽：“……”
亚梦玩心大起：“羽哥哥，你会吗？”
她那声“羽哥哥”喊得绫崎羽头皮发麻，目光越过汤碗边缘扫过一大一小两个散发着求知欲的人，然后放下汤碗，拿起餐巾擦嘴：“会。”
回应他的是两双殷切的眼睛，里面写满了对知识的渴求。当然亚梦的眼睛里有着看笑话的情绪，令绫崎羽不禁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偷吃了她太多烤土豆得罪她了。
绫崎羽：“……这其实是一道地理题。”
亚梦不信：“哦~地理题。”
绫崎羽忍不住对她侧目，将餐巾放回桌上：“首先，易算出g=9.8085，再根据两极与赤道的引力常量差得出陷阱所在地的纬度大概是44度左右……”
亚梦：“？？？”易算出？你怎么个易算出？？？
星野源伊恍然大悟：“然后根据熊的地理分布，南半球没有熊，便可以得知是北纬44度。其次，既然为熊设计地面陷阱，目标一定是陆栖熊，大部分陆栖熊视力不好，所以容易掉入陷阱，排除树栖的马来熊，再排除北极熊。”
亚梦惊了，这两个人居然都是隐藏的学霸吗？！
绫崎羽：“……对，是这么做。”
“最后，既然陷阱能够深达近二十米，土质一定为水流搬运堆积而成的冲积母质，才能在成本可控的情况下挖出这么深的陷阱，这种土质一般出现在平原河谷，而棕熊地理分布多为高海拔的山地。而且棕熊凶悍，捕杀的危险系数大，一般的熊掌、熊胆均取自黑熊。又因为黑熊的地理分布与棕熊度基本不重合……”星野源伊便继续合理分析。
亚梦硬着头皮试探道：“所以……答案是黑熊？”
绫崎羽继续风轻云淡吃牛排，还不忘轻轻扫一眼被雷得外焦里嫩的亚梦：“嗯。”
星野源伊拍了拍手，真心实意赞叹道：“不愧是小梦！太厉害了！”
亚梦却感觉被嘲讽：“……”就这？就这？？
“运用一点基础计算和基础推理罢了，加的数值应该是冷静和辨析。”绫崎羽不置可否。
星野源伊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只加这两项吗？感觉也不值几分的样子。”
“嗯。”
亚梦：“……”就这？就这？？就这？？？
还能有这种解题思路吗？还能有这种解题思路吗？还能有这种解题思路吗？
出题的人简直是个鬼才，当然，面对这种鬼才题目还能够面无表情说出标准答案般解题过程的绫崎羽，和表面青铜实际上居然是个最强王者的星野源伊也是鬼才，只有瞎蒙蒙了北极熊的自己是个废材……
和这样的两个人一起吃饭，亚梦觉得智商被严重碾压。
吃完饭亚梦又听下人们说，绫崎羽是白湟学院有名的学霸。于是当天晚上她便做了一个梦，她梦见了绫崎羽。他就那样静静站在他们第一次遇见的夜色里望着她，面容被月光映照，月间冷色入骨三分，透出一丝薄凉，犹如细致雕刻而成的纯白大理石。
梦境里的一切都过于清晰，可能是因为那是关于他的梦。少年的睫毛很长，当他挑眉或者抬眼看向她的时候，抖动的睫毛真的就像鸟儿纤细的绒羽。
或许这便是人如其名，属于绫崎羽独特的淡漠气质，就算在梦境里也能使她被喧嚣世俗纷乱的心沉静下来。
少年冰凉地看着她，启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凌晨两点，十四岁的日奈森亚梦，第一次体会到因为一个男生、一个故事而失眠的滋味。
大概，也许，这就是少女的心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