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交浅言深
第二天清早，洛雅一开机，就收到戴晋凌晨三点半发来的分手短信。
“我问你杨湛的事你说过去了不想提，背地里跟彭琛聊得热火朝天；我说我送你回家，你非要上彭琛的车；我为你跟彭琛打架，你偷偷跟冯沛淇溜走了。我给你打了几十个电话，你一个都不接还关机。我戴晋还没被女人这样不当回事过。既然你的心怎么也捂不热，那就到此为止吧，我不过失去了一个不在乎我的人，你的损失比我大。”
洛雅把戴晋的短信反复看了几遍，“到此为止”四个字让她松了一口气。这不就是她想对戴晋说的吗？现在对方先说了出来，自然要比自己主动说要省事得多。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发现自己并没有爱上他，甚至觉得与他在确立恋爱关系之前的相处更愉快些。现在他觉得自己倍受忽视，她何尝不觉得他对她自以为重视呢？在洛雅看来，戴晋的爱缺乏尊重，不过是以爱她的形式去爱自己罢了。很多人觉得在爱情中这些并不重要，关键要看他对你好不好。可在她那里，恰恰是这些很大程度决定了她是否爱他、他们是否处于“爱情中”的状态，否则她无法消受他的好。洛雅猛地看了看时间，赶忙起床洗漱，没有立刻回复戴晋。
上午十点，洛雅按照约定敲响彭琛家的大门，彭琛穿着居家的衣服，看上去刚刚起床不久。他直接把洛雅领到餐桌上，然后继续忙着弄早餐。
“吃过早餐了吗？”
“不了，我吃过了。”
“那来杯咖啡吧。”
“加奶不加糖，谢谢。”
“我知道。”
洛雅心里莫名其妙，你怎么会知道！？
不一会儿，一盘培根煎蛋和两杯咖啡端上桌，洛雅喝了一口，由衷夸赞道：“手艺真不错，比星巴克好喝。”
彭琛笑了笑，随后从冰箱里拿出一块巧克力蛋糕。
洛雅眼睛一亮：“这个和咖啡是绝配啊！”
彭琛笑道：“特意为你准备的，怕你嫌咖啡苦。”
“我还真是有点怕苦。不过你可真是周到。”
“我这里一般不来客人，难得来一个，当然得隆重欢迎。”彭琛一边说一边拿起多士炉弹出的面包，就着培根煎蛋认真地吃起来。
洛雅喝着咖啡，吃着蛋糕，享受着苦涩与甜腻中和在一起的美妙，也就不得不想起Nocturne。刚认识Nocturne时，她还是个穷学生，一直喝速溶咖啡，并且对各种口味的速溶咖啡颇有心得。在某次聊天中，这些心得遭到Nocturne的无情鄙视，洛雅方才知道世上有个叫星巴克的地方。但去了星巴克的洛雅也没能让Nocturne高看一眼，因为她还是爱喝加足了奶和糖的咖啡。于是，洛雅按照Nocturne的训示点了一杯手冲，因为嫌苦，不但又加了奶和糖，还点了块巧克力蛋糕，没想到歪打正着觉得味道很不错。洛雅在对话框里兴高采烈的讲述并没有影响Nocturne直白的嘲笑，他声称这种行为实在格调不高，还不如去便利店买汽水喝，况且星巴克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还不如他的手艺。于是洛雅怒了，直接噼里啪啦敲过去：“去你大爷的，我花钱买的咖啡爱放什么就放什么，想怎么喝就怎么喝，就算我兑豆浆喝你管得着吗！？”然后就下线了。Nocturne哭笑不得地给她留言道歉，还说将来有机会一定让她尝尝他的手艺。
彭琛见洛雅一边出神一边傻笑，便挥挥手打断了她：“嘿！想什么呢？”
“想起一个朋友，”洛雅看了看Nocturne的杯子，“和你一样，喜欢喝这种什么都不加的咖啡。”
彭琛掩藏着心里的触动，只能说：“看来你这个朋友很懂咖啡。”
洛雅撇撇嘴：“一个很懂咖啡的骗子。”
“他骗你什么了？”
“骗我做了场梦。梦醒了，他也就消失了。”
“如果是场美梦，他也算有他的价值了。”
“梦越美，醒来的落差越大。”洛雅晃了晃脑袋，“不说这个了，昨天你和戴晋打得怎么样，谁吃亏了？”
“谁都没吃亏，我让着他呢！后来发现你不见了，我们继续打也没什么意思，就都散了。”
“你可别这么说，好像你们打架是为了给我解闷的。”
“但至少我们打架是因为你吧？”
“麻烦您看戴晋不顺眼就单独找他练，别扯上无辜的我行吗？”
“你怎么知道你无辜呢？”
洛雅困惑，一时哑口无言。
吃完早餐，彭琛将洛雅带到书房，洛雅环顾四周，随口道：“听彭校董说你不经常回来，家里竟然这么干净！”
“我放了把钥匙在一位长辈那，每次回来之前她会请人打扫。”
“难怪。”
“喏，这些就是。”彭琛说着，递给洛雅一个纸盒。纸盒里面有她高中时送给杨湛的马克杯、钱包、钢笔、钥匙链、十字绣书签。彭琛示意她翻翻，于是她看到里面夹着的她的诗歌手稿，甚至还有她送给杨湛的巧克力的包装纸。最后，她看到那条莫名不见的红围巾，心头一震。
“还不止这些。”彭琛说着，将旁边那面墙上的帘子拉开，洛雅的油画画像赫然挂在那。她记得，第一次约杨湛吃饭未遂，她就是围着这条围巾，穿着这个颜色的外套。
洛雅惊讶得睁大眼睛，轻叹道：“这是……杨湛画的？”
“是的。”
洛雅一件一件抚摸着盒子里那些细碎的美好，看着画中自己被杨湛放大的美丽，突然对青春有种深刻的感动。一路走来，幸福或痛苦最终被时间冲刷得云淡风轻，只剩下这些物件证明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让她感到庆幸与不悔。杨湛于她已不是爱与不爱的纠结，而是她生命中一段难忘的过程。虽然他无法陪她走向未来，但她会带着他赋予的经历与体验生活下去，这和他从未出现过是绝对不一样的。
彭琛看洛雅半天不说话，轻声问了句：“你怎么样，还好吧？”
洛雅看了看他，笑笑说：“我没事，早就放下了。”
“昨天在居酒屋你可不像是已经放下的样子。”
“自怨自艾了四年，多少有点惯性吧。反正我心里知道，杨湛早已不是我要面对的问题，他已经是我的一部分了。”
“你能这样想很好，有利于新感情的稳定，大晋可以放心了。”
“戴晋？我们已经分手了，他今天凌晨发短信跟我说的。”
“就因为昨天的事？”
洛雅摇了摇头，想了想说：“其实是因为我想的太简单。以为只要松口接受一个各方面还不错又声称爱自己的人，就能马上收获一段美满的爱情。但事实证明，松口只是一段恋爱关系的开始，每个人对爱的定义不一样，爱的方式也不一样，所以收获的也未必是自己想要的爱情。我们不合适，即使他不说，我也是要说的。”
“那我倒是有点好奇，你对爱情的定义是什么呢？”
“也许，爱就是牺牲吧。”
“有点悲观。”
“我觉得爱一个人，就是要为对方着想，用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去交换对方的快乐。可能是金钱，可能是时间、自由、生命，也可能是一份理解或宽容，还可能是些很平常的力所能及的小事。”
彭琛看着洛雅对爱情侃侃而谈，发现她要比自己想象的深刻。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感情是什么样，不会被诱惑困住。这样的洛雅，让他觉得耀眼。他点点头，说：“很有想法。”
洛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了，问你一件事。昨天和冯小姐聊天，她说杨湛是个魔鬼，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彭琛不知道冯沛淇还说了什么，只好又问回去：“如果杨湛是个魔鬼，你会怎么样？”
洛雅不假思索地回答：“救赎他，或者，和他一起背叛上帝！”
“杨湛不是魔鬼，只是因为生病，性格乖戾些罢了。”彭琛停顿了一下，“冯沛淇一直认为是杨湛拆散了我和她，所以才会那样说。”
洛雅眼前一亮：“我的直觉很准嘛！我感觉到你和她关系不一般，而且她对你余情未了。”
彭琛正经说道：“不要胡说，我们现在只是朋友。”
洛雅还是很好奇：“杨湛比你们小那么多，怎么会拆散你们呢？”
彭琛皱着眉头看着她：“具体细节你就不要八卦了，总之，事实是因为我觉得无法继续，才向她提出的分手。”
洛雅一翻白眼：“得，昨天被你和戴晋这么一闹，估计她已经把我列为头号情敌了，万一她再告诉你妈……”
“洛雅，回成都吧！”彭琛打断洛雅，脱口而出。
洛雅十分诧异：“我跟你清清白白的，我干嘛躲啊！”
“天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看我，不是也早早离开了吗？”
“还有一件事也很奇怪，当初去成都上学是因为杨湛告诉我他家已经在成都为他找好学校，后来我问过彭校董，根本没有这回事。我很想知道，你们为什么都不想让我呆在天江？”
“杨湛为什么我不知道，但我是为你好。”
这时，洛雅手机响了，是戴晋。她冲彭琛指了指，然后起身到走廊接听。
电话里传来戴晋温柔的声音：“起床了？身体舒服些了吗？”
洛雅尽量让自己显得理智与冷静：“我没事。”
“我给你发的短信，你看到了？”
“看到了。”
“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当时着急出门，所以没来得及回复。我祝你幸福吧，希望我们还是朋友。”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同意分手啊。”
“我说分手你就同意？我前面说了一堆，你看了难道就没有一点儿内疚和反省吗？”
洛雅恍然大悟，原来戴晋说分手只是为了试探她，实际上他的重点在前面那段对她的控诉上。她觉得戴晋实在是太幼稚了。于是，她态度明确、语气坚定地告诉他：“我觉得我们对爱情的追求不一样，这样矛盾重重也没什么意思，即使你不说，我也会说分手的。”
“什么分手？我不同意！”
“你这人怎么这么胡搅蛮缠呢？现在是你提出的分手，我同意了！”
“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
“我在彭琛家，昨天约好了过来看看杨湛的遗物。”
“洛雅！你够狠！”
戴晋说完狠狠挂了电话，洛雅回到彭琛面前，想继续刚才没聊完的话题，结果手机又响了。她以为还是戴晋，低头一看是陆憬然。洛雅马上接听，只听里面传来陆憬然焦急的声音：“洛洛，怎么办啊，高蕴海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