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灰蒙蒙的天,雾一样给天空罩了一层黄纱。
一个高大的身影急匆匆的来到楼前,投过玻璃窗定格在一个男人的背影上,男生犹豫了一下,下意识的握紧了手里的瓶子,义无反顾的投身到了黑洞里去。
男生将瓶子小心翼翼的递给男人,男人拿在手里翻看了一圈,嘴角上扬露出洁白的牙齿反射着惨白的光,男生扭过头眯上了眼,左手上的指环被窗帘后面遗漏的一束光打的耀眼夺目。
秋天脸多,刚才还艳阳高照晴空万里,这会子又下起连绵的雨来。
下了课,贝一和双双相约去校外的小馆子吃砂锅米线,刚出多媒体教室,就听到后面一阵高过一阵的“又又,又又…”,双双无奈的摇了摇头,贝一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又又,叫你呢,怎么不答应”,郝仁跑到跟前,喘着粗气,“呦,好人,就这么点路也跑的气喘吁吁,平常早操是白跑了吧”,双双翻着丹凤三角眼,半开玩笑的讥讽着郝仁。
“哎呦,姑奶奶,可别开我玩笑了,你们是要去哪儿?”
“干嘛,与你何干?”
郝仁一改平常糙老爷们儿似的行为方式,上前拽着双双的袖管来回晃着,学小可爱发嗲,“哎呀,好又又,你就告诉人家嘛~”贝一听完鸡皮疙瘩落一地,赶紧搓了搓胳膊,拽着双双就往外走,“嗳,你们是要去外面吃饭吧,帮人家带一碗砂锅两参吧,哎呀,又又最好了~”
“真受不了你,好了好了,帮你捎就是了,回去记得把钱给我”,“说哪儿的话,现在就给你”,贝一实在无法直视郝仁那一脸谄媚样,区区一碗面至于的么,关键是一脸汉子的阳刚之气还撒娇又发嗲的,估计阎王要是瞧见了也会吓得撂挑子走人的。
从楼上下来走到一楼,正好碰到从校长室出来的徐斌,还没等贝一开口,双双已经大喊起来,“啊,是徐斌,贝一,是徐斌”,贝一揉揉耳朵,“我知道啦,被你这么一喊全世界都知道了”,“走走走,我们去说说话,有你在,给我壮壮胆”,“你歇歇吧,人家有女朋友,叫如歌,是咱室友,你是瞎激动什么”,“哎呀,有女朋友怎么了,做朋友比女友可来的长远”,“别瞎说…”贝一和双双一长一短的功夫,徐斌已经走到跟前了。
“老远就看见你了,刚下课吧”,又是那充满磁性的嗓音,“嗯,刚下课”,“我们正准备去吃饭呢,一起吧”双双激动的声音都有些发抖,贝一狠狠拉了拉双双的衣角,心里暗暗叫苦,这个花痴,再也不跟她走在一起了,真丢脸。
“不了,你们去吧,我得去找如歌,改天,我做东,请你们吃饭!”
“啊~真的吗?说好了,一定哦!”
“一定一定!”
“好了好了,人都走了,别花痴了正常点行不行!”
“我哪有,七情六欲乃人之常情。”
“哎呦我滴姑奶奶,你声音小点吧,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带脸出门的!”“你个死贝一,你说什么,你…”一顿掐架之后,终于在店里坐下,踏踏实实的吃饭了。
自从上次在电子教室相遇之后,徐斌就有意无意的躲着贝一,他和如歌同时出现时,说话客气的比刚认识还生硬,单独碰到更是可气,明明相对而行,偏偏看到贝一之后立马转身往反方向走,真是搞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米线吃到一半,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贝一翻开盖,是一条短信,“贝一,明天晚上来我这一趟,有惊喜!”
贝一把手机放回兜里,心里乐开了花。
“什么事啊,看你一脸喜样,发春了?”
“你个死蹄子,乱讲什么,小心烂舌头!”
出了门,走了一段,双双一拍大腿,“哎呀,忘了给郝仁带饭了!”“哈哈哈哈哈,看遭报应了吧,现时现报,啊哈哈哈哈哈!”
双双来不及理会,一溜烟往返跑去。
贝一还是笑着,心里却想着如歌要给她什么惊喜呢?
“贱人,离徐斌远点,听见没有!”
贝一猛然回头,“谁?谁在说话?”身后空空的,除了刚路过的移动营业铺,三三两两的同学提着饭边走边笑着,忽得都朝她这边看过来。
双双赶忙把贝一转过来,“怎么了贝一?听见什么了?”
“你没听见吗?”
“没有啊,什么也没听见。”
“哦,没什么,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出现幻听。”
“可能是太累了缺少睡眠或者上火了。”
“可能吧,是有点上火了而且睡眠也不太好。”
“不是什么大事,走了走了,赶紧回寝室洗洗早点睡,一觉醒来什么都好了”,“嗯”。
贝一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最近都没有再做那个梦,怎么会有幻听呢,可能是太累了吧”…
“贝一,贝一…”
“如歌?你怎么来了,不是约好了明天见的,瞧把你急的!”
“贝一,…对不起,”
“你怎么了,如歌,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贝一,等不到你了”…
“说什么呢,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
“对不起,贝一,我走了,再见”…
“啊,你别走,你别走啊如歌,我们说好的,如歌,如歌…”
“啊!”贝一猛得从床上坐起来,睁开眼大口喘着气,周围一片漆黑,静悄悄的,室友们的呼吸声均匀而有节奏,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大的惊人。
外面风吹的声音,“呜呜…”像是在哭诉一般一阵接着一阵,“又起风了,怕是要下雨了”,贝一揉了揉太阳穴,“半边头侵的生疼,果真是上火了”,太困了,倦意又袭了上来,“怎么会做这么个梦,想见如歌想得竟如此深切了”…
“明天一定要告诉她…”
大头的手机闹铃响了,意味着一天的早操又要开始了。
贝一慢腾腾的睁开迷糊的双眼,又再次合上,头昏昏的,脑袋倒是好一点了,耳朵又开始嗡嗡作响。
“快起了,快起了,检查的一会可要到了,今天检查团队里可是有男生的,快,贝一,别发呆了!”,周鑫一遍遍催促着大家,一边开始扫地了,她是干净利落,这一点贝一佩服,作为班级年级的领导干部,各种奔波忙碌,还能不知疲惫的做好自己真是不容易。
“哦”,贝一一边应和着一边加快了速度。
“奇怪了?”郝仁嘀咕了一声,刚睡醒嗓子还是哑哑的。
“什么奇怪?”“你们没发现广播站没放音乐吗?”
“恩?就是xue啊,咋回事?”
“可能是广播坏了,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外面还下着雨,不小啊,今天还上操吗?”
“不上操,寝室还是要例行检查的,这个是逃不掉的”,周鑫强硬的语气让懒散的空气迅速清醒了不少。
“咚咚咚…”话筒碰撞的声音引起一阵音鸣,刺耳的声音震地贝一的耳朵生疼。
“各位同学,因天气恶劣,今天的早操取消,再通知一遍……”
“哎呀,今天不用上操,也不检查了,刚看到校团委发的信息!”周鑫夸张的声音再次侵扰了贝一,贝一厌恶的揉揉耳朵,“抱歉了,各位,大家可以继续睡觉了”。
手机在床上动了一下,“我想你了”,荧光闪烁下的字在昏暗的寝室里显得分外乍眼,“怎么突然来这么句话”,贝一愣了一会,快速合上了手机盖。
刚把被子铺开,外面走廊上突然骚动起来,“啪啪啪…”一阵带水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分外响亮,“怎么会这样,真的假的?”
“哎呀,警察都来了,围起来了,肯定是死了”…
“哎,可惜了”…“那么优秀有啥想不开的”,“真是的,也不想想父母,太自私了”…
贝一有种不祥的预感,像中了魔似的,箭一般冲出门,“谁?谁死了?你们再说谁?”后面是整个603齐刷刷的眼睛。
“你们还不知道?这会儿整个学校怕是都知道了,警车好多辆啊!”
“谁啊,是谁?”贝一的声音更大了。
“你是发什么火啊,就是原来你们寝室的后来搬到广播站去的那个女生,真是好惨啊…”后面还说了什么,贝一听不见了,只觉得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了,眼前是雾,白茫茫的一片,身体不由自主的向下滑去,“哎呦喂,你这是怎么了?”
等贝一再睁开眼,大家都围在了身后,“你没事吧?”双双焦急的问道,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特别是周鑫,脸白的像无常。“我要去看她,”“这么大的雨,你怎么去?再说警察都来了,恐怕你也进不去啊”,“一定可以,一定可以的,没事,没事…”
“贝一”,双双眼睛红了,“你别这样,你先进去休息,等好了,我们一起去看她…”,哽咽的声音刺激着贝一,这是真的,“不会的,我不相信,怎么会这样,我们说好今天见面的,不会的,不会的!”贝一咆哮着,挣脱众人的手飞奔下楼,直奔广播站。
广播站在图书馆五楼,离贝一所在的宿舍楼不远,也就十分钟的路程。
贝一踉跄着,一路跌跌撞撞,还没走到,就看见一辆辆警车布在图书馆周围,大门,侧门,后门,所有的出入口被警戒线拉起黄色的胶带纸。
“不会的,不会的…”贝一默默在心里念叨着,“一定是搞错了”,“一定是”。
在二楼的平台上围满了人,虽然能够看到警察在挥舞着警棍维持秩序,但依然有学生在人堆里挤来挤去。
贝一站在大阶梯下往上望去,黑压压的,都是人。贝一一阵眩晕,靠着楼梯扶手喘了会儿气,然后,一步步向上挪去,从没觉得楼梯这样冗长,怎么挪都到不了终点。
感觉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终于在眼前了。
贝一奋力剥开人群,不满的声音随之而来,她什么也没听到,眼睛死死得盯着里面。
“呃吓死了吓死了,听说脑浆都出来了,溅的满地都是”,“就是说,法医来了还清理了好半天呢”,…“可惜了那张脸了,摔的跟个烂柿子似的,吓死人了”,“听说是自杀,真不知道怎么想的”,“可能是遇上什么事了,要不谁会如此决绝”,“算了,算了,别说了,人都不在了,少说两句吧”…
怎么会,如歌,怎么会!我们明明约好今天见的,你忘了吗?
“啊!”贝一一声嘶吼,直冲进去,白色粉笔画的圈圈里,还有一个白色粉笔画的人型轮廓,贝一愣在那里,竟忘了自己要干嘛。
“那个,穿白色衬衣的学生,退出来马上退出来,…”喇叭声伴随着脚步声,一个穿制服的男人出现在眼前,“同学,请退到警戒线以外,这里是办案现场,不得入内”。
“办案现场”贝一喃喃的重复着,突然一把抓住男人的制服,瞪着双眼歇斯底里的喊到,“什么办案现场,谁的,谁死了,啊?!”
制服男愣了几秒,“这位同学,请你控制下情绪,我们正在办公,请不要妨碍…”
“贝一?贝一,啊,对不起啊警察同志,这是如歌同寝室友,对不起啊,麻烦你了”,“没事,能理解,你好好劝劝她,人死不能复生”,制服男看了一眼神情恍惚的贝一,叹了口气走开了。
徐斌看着跌倒坐在地上的贝一,眼睛红了,一把拉起她揽在怀里,一步一步往外挪。
是遇上了什么事,要走得这般匆忙,到底是为什么啊为什么,“贝一,对不起,再见…”,啊,原来,她是在向我告别,想到这,挤压了这么久的眼泪如山洪决堤滚滚而下。
贝一忘了是怎么回得寝室,怎么一觉醒来天已放晴,就好像做了个梦一样。
“贝一,贝一,你终于醒了”,贝一睁开眼看着四周,雪白的墙,还有双双哭成杏仁似的眼睛,“我,这是在哪儿”,“医院!你已经睡了三天三夜了,医生说你是昏迷,吓死我了,发烧烧到39.4还去淋雨,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
不是在寝室,看来是真的了,贝一闭上眼,一滴泪从眼角顺着脸颊垂直落下,打在洁白的枕巾上,印染成一个圈,然后又消失不见,就像如歌,在自己的青春里刚刚画了一个圈就不见了。
“多亏了徐斌,第一时间送你去了医院,医生说再晚来一会命都会没了,徐斌说…”,双双啜泣着,“你,到医院的时候,整个人抽搐痉挛,然后昏迷休克了,听得我胆战心惊,多吓人你知道吗”,“哦”,贝一又闭上了眼。
“没想到这样的事情再次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是上帝在跟我开玩笑吗?我怕了,真的怕了。”
不知又睡了多久,再睁开眼天已经黑透了,徐斌坐在床前低头看着一本书,听到动静,慌忙扔下书,关切地问,“你醒了,好点没有,吃点粥吧,刚打的,看你睡得香没敢打扰你。”
“冯双呢?”
“谁?哦,那个女生,我让她回去了,眼眶又肿又黑。”
“真是辛苦她了,没什么人缘,只有她愿意没日没夜的守着我。”
“说什么呢,我不是人么,其他人是太忙了,下周就考试了大家都忙着复习。”
“不用你安慰,不过,谢谢了”,“好好,先喝点粥总可以吧”,“为什么”,“昂?”,“为什么没有守护好她”,“…先喝点粥吧”,贝一扭过头,背对着徐斌,他看着她的背影沉默了一会说道,“她这样,没有人想到的,谁都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局”。
贝一的心好痛,只是没有眼泪了。
“对了,有样东西给你”,徐斌放下盛粥的碗,从病床旁的柜子上拿起一个袋子,“这本书是她的家属让我交给你的”,贝一噌的转过身,动作太急,引来一阵咳嗽,徐斌赶紧上前扶起她,“什么书”,“说是在她的书桌上发现的,警方已经拍过照没什么可疑之处,就退还给她们了”。
“快给我”,“等你好了,还得去一趟警局录…”,徐斌没说完,“我知道。”贝一说着翻开了包着白皮纸的封皮,《福尔摩斯全集》英文原版,一张红色纸条飘出来,‘亲爱的贝一,生日快乐~’后面是一连串的笑脸,贝一捂住嘴低下头,是啊,那天是我的生日,自己都忘了她还记得,纸条从指尖滑落到地上,‘对不起,贝一,我先走了’,徐斌捡起地上的纸,把背面给贝一看,贝一抬起潮湿的面颊哭出声来。
尸检报告出来了,除了高空坠落导致的颅裂外并无其它外伤,还有留有如歌字迹的遗书,结合起来均认定为自杀。
如歌的母亲倒在公安局法医鉴定办的门外,鉴定报告散落一地。
贝一强忍着眼泪,帮忙扶起她,徐斌默默地捡起地上一页一页的纸,就在这弯腰起身的瞬间,贝一模糊的视线突然定住了,报告单最后一页的中间一行细小的文字引起了她的注意,‘处女膜陈旧性破裂,死前有过性行为’,这是什么意思?
贝一暗自思忖着,和谁呢?贝一看了一眼正在整理报告单的徐斌,是他吗?如果是他,如歌为什么要在做完这一切之后自杀,不是很奇怪吗?
“徐斌”,走到公安局的大门口,贝一突然喊住他,“你扶着阿姨把他们送上车,我的钥匙不见了,可能是刚才掉在里面了,我回去找找。”
“没事,你们去吧,真是谢谢你们了孩子,麻烦你们了。”
“阿姨,您别客气,我们和如歌关系那么好,这点忙算不了什么,毕竟……”,后面的话贝一实在是说不下去了,泪水又在眼眶里打转,“徐斌,小心扶着阿姨,我去去就回。”
贝一趁眼泪还没流出来,转过身快速朝办公楼跑去。
她用手背擦去眼角的泪,毕竟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为她做点什么了,“如歌谢谢你那么认真的和我成为朋友”,贝一仰头望了一眼银灰色的天空,加快了脚步。
重新回到鉴定办门口,贝一犹豫了一下,随后坚定的敲了敲门,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门开了。
“你找谁?”
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男人轻声问道,没有表情没有任何语气,声音轻得仿佛刚才没有说过话。
“我,我是如歌的朋友。”
“哦,报告单她的家属已经来过拿走了。”
“这个我知道,刚才我就等在走廊里。”
贝一说完咬着嘴唇,男人还是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
“还有其它的事吗?”
贝一犹豫着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沉默了一会,像是要上战场般鼓足勇气,“我是觉得奇怪”,“哦?”男人挑了下眉毛,往后退了一步,“进来说吧”。
“报告单刚才掉地上了,学长捡起来的时候我无意间看到一行字”,贝一停顿一下,接着说,“处女膜陈旧性破裂,死前有过性行为”,说到‘死前’这两个字的时候,贝一努力不让声音颤抖。
“然后呢?”
男人依旧面无表情淡淡的注视着眼前的女生。
“什么然后!你不觉得的很奇怪吗?她跟谁?就算是和深爱的男友为何在这之后会有如此过激行为?”
贝一突然间有些愤怒,手不由自主的发抖,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在面对别人的死亡时显得那么的事不关己,虽然死的人跟他真的没有半点关系。
男人显然有点出乎意料,没想到眼前这个短头发瘦瘦的女生,内心的力量竟如此之大。
男人讶异的神情微微露出点端倪就又收了回去,平静的神色一如刚才,办公室里静的只能听到墙上秒针缓缓而行,好像贝一一直是在自说自话一般。
彼此沉默了一会,男人开口道,“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你问得问题我无法解答…”,还没等男人把话说完,贝一转身朝门外走去,“你找错地方了,我可以带你去你要找的地方”,贝一停下脚步,扭过头漠然的看着他,“谢谢”。
二楼刑事侦查科的门大开着,办公室里,两男一女面对面站着正说着些什么,没注意走廊外面匆匆而来的脚步声。
“打扰一下”,三双眼睛朝门边望去,“呀,是小刘呀,怎么了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一个留着平头身材略显臃肿的中年男子开着玩笑朝他们走来。
贝一认出了其中一位,在后面靠着桌子神情自若,温和的注视这边的那个男人,他就是那天接待她做笔录的那个人。
“邢科长,你也在啊,正好找你们有点事”,男人指了指身旁的贝一,“这个是死者如歌的朋友,有些问题想要请教,找到我那了,有点难度不知如何解答,便把她领到你们这里了”。
男人略带微笑得说完看了一眼贝一,贝一木讷的点点头,诧异得看着他,“原来会笑啊”,她这样想着,刚才的愤怒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竟感觉在他身边有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然后她又把刚才的疑问说了一遍,这时,靠着桌子的那个男人突然收回闲聊的表情,一脸严肃的走到她眼前,乌黑浓密的头发蓬蓬的,方正的脸庞再配上现在严肃认真的面容,不自觉的让人联想到包公,“你的意思是可能是他杀?”
邢科长尴尬的笑了笑,拍着他的肩膀,对贝一说,“哦,别介意,他也是我们科的科长,姓李,对刑事案件很感兴趣,只要谁一提死亡有疑点可能归属于刑事案件他就像野猫闻到鱼腥味儿,‘噌’地一下就窜出来了,哈哈哈…”
虽然邢科长十分卖力的化解尴尬,可是这位李科长好像并不领情,依旧板着脸直直的盯着贝一,等待着她的回答。
“哦,没事没事,来来来,大家到办公室里面来聊,又彬,这里就交给你了,上头通知今天中午还有会,我先去准备准备”,说着拿起公文包向门外走去。
“我和你一起吧”,带她来的男人和邢科长一同走了。
目送着他们离开,李科长的眼神又再次盯住了贝一,这次的眼神仿佛比之前还要寒冷和深邃,贝一被盯得有些发慌,定了定神,坚定的说道,“不,我并不认为是他杀,而是自杀并非自愿,是迫不得已。”
从公安局的办公大楼走出来,眼前是李又彬听完自己说的话时诧异又惊喜的表情,好似寻到了什么奇珍异宝,欣喜若狂。
可贝一除了满腹的悲伤,什么也感觉不到,毕竟如歌的遗书铁一般地摆在那里,就算是有什么疑点,最后的认定结果也不会改变。
她仰头吐了口气,乌云已消失不见,远方淡淡的红晕出现在人们的视野当中。
贝一注视着,想起如歌在阳光下红晕的面庞,出了神,忘了时间,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就那样呆呆的看了好久,至到天色暗淡。
贝一默默地沿着公安局门前狭窄的街道慢慢往学校方向走去,已入深秋了吧,感觉今年的秋天格外的长,一阵阵带着尘土的微凉的风拂面而来,在身边旋转着,缠绵着,好像要让人们注意到它们似的,贴身跟随,不忍离去。
贝一拿手背在脸上随便蹭了蹭,眯着眼,眼前绿油油的法国梧桐在灿烂的阳光下光彩夺目,贝一想睁开眼仔细看看,“贝一,贝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男性独有的充满磁性得嗓音由马路斜对面来到贝一身边,贝一侧过身,努力将眼睛睁开,一排整齐的杨树顺着人行道延伸至远方。
“贝一,可找到你了”,她看着徐斌因着急而有点抽搐的脸,不知道为什么竟觉得可笑中又带点可怜,如歌不在了也没见过他如此的神情,她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
徐斌看着她,等了一会,见她没说话接着说,“我看着天都快黑了,也没见你回来,打你电话也没人接,不放心就出来找你了”,贝一看着他温柔的眼睛,温柔的嘴角,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想起那个人,不把情绪带入,像那个法医鉴定办的男人一样,没有表情的问道,“那条短信什么意思”,“什么短信?”,徐斌被这跳跃性的问题怔住了,“那天”,贝一没办法做到像那个男人一样始终如一的面无表情,平复了一下情绪,“就是知道如歌出事的那天早上,你发来一条短信,内容不用我说了吧”。
徐斌像是如梦初醒,扭过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着看不见的人说着事不关已的事情,“我知道这样不合理,也太残忍,但是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也不想这样,我努力装作不认识你,天天在心里默念‘忘了你’,可是不管我多么努力,眼前总是你的样子,像中了魔怔一样,越是想要忘记刻在心里的烙印就越深,根本没办法控制”,他停住了,长长舒了一口气,依旧像是对自己说话一般,“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贝一看着他的侧影,听着他发自肺腑的表白,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表现,是感动还是伤心,贝一说不出来,只觉得胸口闷的慌,头又有点发晕,身体发冷到不自觉得抖了起来。
徐斌回过头,一把抱住她,“怎么了?又不舒服了吗?”
徐斌焦灼的眼神又回来了,不安地看着她,“没事,可能有点饿了”。
在这深秋的夜里,突如其来的温暖竟让贝一有些依恋,她意识到这一点,慌忙地从他的臂弯里挣脱了出来,像只逃过捕猎的小鹿,惊慌失措般踉跄的朝前走去。徐斌追上去,紧跟在她的身旁,生怕一个不留神,她就又像那天一样轰然倒下去,那种惊心他不想再体会了。
自从第一眼见到她,就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调皮爽朗的笑声,倔强坚定的表情,可爱到闭上眼,眼前全部是她。看着眼前的她踉跄地往前走着,走得那般倔强,那般坚定,那般义无反顾,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跟随她,保护她,守护着她。
中考测试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紧跟着就是期末考试,对于学生会干部,还有争抢奖学金的同学,学分意味着饿狼嘴里叼着的肉,只有使出十八般武艺才能讨得最满意的结果。
而如歌的自杀事件,也早已被兵荒马乱的氛围淹没,大家都在硝烟弥漫中拼命向前,谁还记得她的过往。也许,在一切都尘埃落定后会成为随便什么人的茶余饭后的谈资吧。
所有人都在备战,然而这种紧张的气氛并没有感染到贝一分毫,她如往常一样走在去图书馆的路上,身旁不时略过匆忙赶路的同学,人的样子都还没有看清楚就不见了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
没有人注意到天空有一只飞鸟飞过,地上有一列爬虫爬过,空气里到处弥漫着落叶的干枯味道,所有人都那么忙,只有贝一在图书馆第四阅览室的角落里,想念着一个人。
徐斌也忙,但还是抽空会来看她,带一堆吃的,要不干脆就拉着她去外面吃顿大餐。
贝一知道他的心思,但总觉得有股莫名的力量杠在他们之间,她不敢接受,又不忍心再拒绝,只能一次次麻痹自己不去想,“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吧”,贝一心里想着叹了口气。
期末考试前,有一次年级文艺汇演,各个年级在一星期里挑定一天。
这个文件一出,学生会的干事们纷纷抱怨起来,一要应付学分,二要挑起文艺汇演的大梁,挤在一起,期末考试难免受影响,特别是想保研更不想宝贵的时间分摊到什么文艺汇演上。
于是,今天这疼明天那痒,五花八门各种看似合理的理由一波一波不厌其烦的上演,真比迎新生晚会亮相的十八般武艺还要精彩。
彩排进行不下去,不知道怎么传到了校长那里,一道令下,全员集合,再也没有出现迟到早退请假的现象。
贝一是个自由人,什么也不是,自然乐得清闲。看着周鑫王莹一伙狼狈的样子,心里竟有几分同情,更多的时候是偷着乐。
其实除了刚开学的拉拢事件以外,贝一说不上有多么讨厌周鑫的,甚至有时候也会欣赏她,佩服她做事的果敢,雷厉风行,不拘小节。
“毕竟是一个寝室的”,贝一常常这么想,“再怎么说从感情上讲也比其他人好的多”。
汇演前的星期五的下午,贝一刚从思政课上逃出来,就觉得口袋里一阵震动,贝一其实不喜欢手机震动的感觉,但比起枯燥的铃声,她还是选择震动模式,如果静音可以的话,她会毫不犹豫的调成静音。
自从如歌走后,贝一便得了神经衰弱,一点点细微的声响都会让她烦躁半天,手机一度被静默在身边,那段时间贝一经常被抱怨找不到人,手机不接,发信息也不回,次数多了,贝一觉得实在对不住大家,就勉强改成了震动。
刚开始,每次震动,贝一都会下意识迅速掏出手机,就在快要扔出去的一霎那缓过神来,颤颤巍巍的缩回胳膊,手机在颤抖的手心里震个不停。
贝一掏出手机,翻开盖,“喂”,
“贝一”,
“怎么了什么事?”
“今天晚上我们彩排,你,能来吗?”
“我可能……”
手机那头充满磁性的男声没有等贝一把话说完,“来陪陪我吧,我,好想你…”
“……”
“唔…这几天太忙抽不出时间,我,太想见你了,我……”
男声停了下来,耳边只剩下一阵阵的凛冽的风吹过,脸不自觉得有点生疼,“好,我去,先挂了”。
贝一冲着远处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一串白色的烟升腾而起,又悄然坠落。
头顶上空,冬日正午的暖阳正拼了命的发光发热,可惜寒冷并没有畏缩,而是全力以赴扎进任何一点裸露的温度里。
贝一搓了搓手,跺着脚朝校门外跑去,“去吃一碗砂锅粉丝吧,这会人应该不多”。
彩排很成功,特别是徐斌,在众多节目中,他的弹唱把彩排带至高潮,全体彩排人员都热烈鼓掌,特别是女生,兴奋的就差上台献花还有拥抱了。
贝一等在后台化妆室的门外,漫无目的的盯着对面墙壁上斑驳的绿皮,如歌的影子又不自觉的飘到眼前,贝一低下头闭上眼,强忍着眼泪,生怕一不留神,会夺眶而出。
“困了吗”,刚闭上眼睛的贝一猛地睁开湿润的双眼,肩膀上挑了一下往后靠在墙上,“怎么了,脸色怎么那么白?”
徐斌惯有的关切方式又出现了,贝一使劲笑了笑,“没事,就是被风吹的…”
“被风吹的怎么了?是不是病还没好,走,我们去医院!”
说着拉起贝一的手径直往外走,贝一看着眼前画着淡妆背着民谣吉他的他,笑了,特别轻松的笑了,“我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
“你就这样顶着一娘子的面庞带我去看病啊”,贝一捂着嘴大笑起来,而且声音越来越大,“我是被风吹的迷了眼……”,贝一蹲下去,把脸埋在臂弯里,没了声音,肩颈若有若无的抽动着。
文艺汇演圆满结束,下个星期就是期末考了,徐斌说什么考前要放松,硬是拉着贝一走街串巷通宵K歌上网,该吃的不该吃该玩的不该玩的都过了一遍。
在梧桐树下慢慢悠悠的散步,徐斌若无其事的拉起走在身后慢半拍的贝一的左手,头也不回,直挺挺的向前走去,贝一感觉到了手心里的汗,和那个不太自然的脊背,她低下头释然的笑着,这一次,她没有拒绝。
走了一会,脊背渐渐地放松了下来,回过头,温柔得看着她,“晚上想吃什么?”
“后天就考试了,还想着吃”,
“瞧你说的,不吃饱怎么上战场”,徐斌一脸狡黠。
贝一抬头看了看没剩几片叶子的梧桐树,想了想说,“那就还是那家烤肉铺吧”。
“什么烤肉铺?”徐斌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那里。
“就是上次我们四个一起去的那家”。
徐斌直视着她,那神情好像在问:“你确定?”
“就那家,我确定”。
坐在烧烤摊前,贝一有点恍惚,好像他们上次的聚会只是在昨天。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喝着,她突然想起四个人中被自己遗忘的那一位。
“感觉像梦一样”,
“可不”,徐斌一脸严肃的回答,声音听不出来是感叹还是下意识的认同,不过想必他也不好受吧,贝一这么想着,随口问道,“罗熙呢?倒把他给忘了,他最近怎么样,如歌还介绍他……”话还没说完,贝一就停了,对着瓶口灌了一口啤酒。
“他挺好的,做为交换生马上要出国了。”
“是吗?那真是不错啊,都是有出息的人。”
“说什么呢你,醉了吧?”
“你,你也太小看我了,我的酒量很大的”,贝一说着继续灌酒,动作太猛,溢出来的酒顺着嘴角流了下来,贝一用袖口胡乱的擦了擦。
“多吃点肉,别喝了”,贝一躲过徐斌伸过来抢酒瓶的手,接着说,“本来,嗝,本来就是嘛,你们都是有前途的万人迷,真棒,鼓掌”,说着真鼓起掌来,引得旁边的客人纷纷回头,“好了,好了,别这样,别喝了,乖”,徐斌揽过贝一,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我好想她,好想她…”
“她怎么就走了呢?说好的见面的,我们说好的!”
“乖,没事了,你是困了,别乱想了。”
“我,你说,如果我那个时候过去,就是她给我短信之后,嗝,我就过去,是不是结局就不一样了,我常常在想……”
“好了,够了!”徐斌扶起靠在肩头的贝一,猛地晃了晃,“贝一,你看着我,她已经死了,死了懂吗,就是消失了,再也不会出现了!”
“再也不会出现了…”贝一喃喃地重复着。
如歌刚不在的那段时间,贝一每每睡醒都以为是梦,至到被室友硬生生得拉回现实。
记得有一次早上下雨,又没课,又不用上操。
贝一朦朦胧胧地知道,就昏睡过去了。
一觉醒来,已是中午,醒来后第一件事是给如歌打电话,一遍没通,打第二遍,第三遍。
又又突然觉得她很奇怪问她,“你干什么呢,贝一,发什么愣呢?”
“我给如歌打电话,她没接,打了三个都是”。
屋里说话洗漱走路的声音突然间全消失了,她们齐刷刷的盯着贝一,惊恐的眼神好似在看一个鬼。
“怎么了你们”,“……不是,贝一,你,你打电话给如歌干什么?”又又说话的声音有点发抖。
“你怎么了?太冷了吗?声音都抖了。我是想告诉她,我作了一个梦”。
“什么梦?”
“梦见她死了自己哭的稀里哗啦,她肯定会笑死的,骂我胡思乱想作梦都咒她,你看,我这枕巾都湿了,你说我是不是有病。”
贝一笑着,笑着,笑不出来了,她看见室友的眼神从惊恐变成了担忧和同情,双双看着她把头撇向一边不做声了,娟子走过来,坐在床边抱住她,“贝一,如歌走了,你这样,她会不放心的”。
看着室友们难过的神情,贝一很平静,推开娟子,“好了,赶紧忙你们的,我刚才是逗你们的,瞧把你们吓得”,说着仰天一阵大笑,“笑死我了…”
“贝一!!!”声讨声震的楼板颤动。
出了宿舍楼,贝一走在去食堂的路上任凭泪水随风滑落,泪水滑过的脸颊,黏黏的,贝一用手背擦了擦,感觉被泪水封住的灰尘,在手背上特别的沉重。
徐斌背着贝一往学校挪去。
贝一爬在自己的肩膀上闭着眼,吐着气,喃喃地说着如歌的名字,徐斌扭过头,看着眼前心爱的女孩子面朝自己,红润的脸庞,嘟起的嘴唇,禁不住想要吻上去,但他没有,只是像欣赏绝美壁画一般,保持着应有的尊重。
“你知道吗徐斌”,徐斌停下脚步没有打断她,静静地等待着她再次开口,“你好像他,真的好像他,可他……”,最后几个字说了什么声音太小,他没有听清。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她,从见到她的第一次起,就控制不住不去想她,就像他自己曾经说的喜欢哪有什么为什么,“可能这就是命吧”,徐斌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小心的护着贝一往宿舍楼走去。
期末考试那天下起了第一场雪。
贝一从教室出来的时候,雪下的更大了,她站在在平台的围栏前看着学校正门外的街道,宽阔无延,一排常青树位列两边,带着朝气和微笑迎接着一批又一批的新生。
想起刚到这所大学的那一天,新生们带着好奇与懵懂,学长们殷勤的帮扶各类学妹。
立秋刚过,夏意正浓,知了的叫声混杂着热腾腾的汗气,热闹非凡,恍如隔世。
贝一想得出神,没有注意到身后何时站了个人,而且不是一会了,“看你那么认真,没敢打扰你”,徐斌温柔的看了她一眼,走到她身边,望向远方。
徐斌身上有种特有的亲和,让人禁不住想上前一探究竟,“应该没有哪个女生能够抵挡的住这种感觉吧”。
地上的雪越来越厚,没有一点要停的迹象。
贝一和徐斌从旋转楼梯上下来,天已经快要黑了,看着眼前这栋据说已有百年的老楼,心生感慨。
老楼虽然陈旧,但别有韵味,当年的复古雕花还依稀可见。所以,常常有情侣把这里当做彼此温存的首选之地。
“放假了,准备干点什么?”徐斌眯起眼扭头看着贝一。
“不知道啊,可能宅在家里看悬疑片写小说吧”。
“可以啊你,还有这技能,没发现啊,藏的可够深的”,徐斌跳起脚夸张的朝贝一喊到。
贝一“呵呵呵”的笑起来,“就是随便写写,有什么可藏的,跟你们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不敢不敢,请受徒弟一拜”,徐斌说着就要往那跪,贝一赶紧捞住,“快别逗了,让人看见了还以为你求婚呢”。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徐斌非跪不可了,“那就是吧,贝一,你愿意…”,“我愿意”。
徐斌话还没说完就被贝一接了过去。
他愣住了,没想到,贝一这么爽快的答应了,“我愿意,你,徐斌,正式成为,我的,徒弟!”,特别是‘徒弟’两个字,声贝尤其高,震的房檐上的雪都掉下来了。
“快起来吧”,贝一调皮的冲徐斌眨着眼,徐斌低下头笑了笑,“好吧,徒弟也不错”。
就在徐斌低下头的空挡,贝一蹲下身迅速从地上抓起一把雪捏成雪团砸向徐斌,徐斌没反应过来,被脖子里的雪水惊到才缓过神来,这个时候,第二个雪团也飞来了。
打了好半天雪仗,两人瘫倒在雪地里,看着雪糕般的雪地,被自己弄的花了脸,竟笑得失了声。
“好久没这么痛快过了”,
“好久没这么轻松过了”,
两人几乎同时说出口,相望之后又是一阵笑声。
“走吧,我饿了”,贝一说着摸摸肚皮。
“想吃什么?砂锅米线!”
“砂锅米线!”
又是异口同声。
“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