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雷火
可燃冰腾起淡蓝色火焰，烟熏妆掩盖着苏无眉那张光洁的脸，只一双眼睛迎着火光反射出如水的蓝色。
没有谁见过这张脸之后会怀疑“媚通天”的手段。女士正解下披风，香肩半露，抬手轻抚自己鬓角，整个人上下仿似被一种奇异的暗流笼罩着，那种让男人无法移开眼睛的暗流。
秦童收敛着心神，兀自能感到脸庞的一阵暖流。
裴简之的声音有些嘶哑，他说：“虞公子这几天憋坏了吧。倒不用急着回去，并州和这里的通道刚刚封闭，要选一条更轻松的路可不容易。”
“为何？”
“奥西莫把所有的力量都用上了，据说晶霖塔的故人已到旸谷，他无暇旁顾。而麦鸠利虽在冰原殒命，线索却指向死士和他，这里的事件势必波及到云顶旸谷。你还是在这里清闲数日吧，冰宫和卫城虽然不平静，却不至于闹出什么乱子，库武顿首相的手段硬得很。”
“没想到冰原腹地也会不太平。”
“别的倒也没什么，这里唯一要担心的是松针人。科罗娜公主还在松针为质，难怪茹妮思王后大发雷霆，小公主的安全堪忧啊。这是这一纪冰原和松针之间唯一的外交事件。其他大陆的代表已经返回，松针人却为此又新到了几个。不过，公子感兴趣的话不妨和那帮大鼻子打打交道，或者看看库武顿首相是怎么和他们打交道的，我想那一定很有趣。”
秦童说：“机会难得，只是……”
苏无眉拨弄这火焰上的琉璃灯罩，轻声说：“只是，公子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办，比几块可燃冰要紧得多。而那件事的事主只在云顶旸谷，对吗？”
秦童微笑着颔首称是，然后面向裴简之说：“裴侯刚才提到晶霖塔故人，怎么奥西莫会是晶霖塔人？以前并未听家中大人提起过。”
“虞公接管联盟的烂摊子也不久，他向来豪迈，这些故事里的影子就像风里的烟，他看不上眼。”
“那，所谓‘故人’指的是谁？”
裴简之轻描淡写，“如果公子信得过在下，就不必把他们放在心上。在云顶旸谷，除了尊护和奥西莫，昔日的晶霖塔人，今朝不过是些落拓的游侠或者江湖术士罢了。”
苏无眉微笑着说：“有趣。无眉这里倒有些消息，一个年轻点儿的是四翼里的独孤鸿，‘玉笛横吹，海内独步’；另一个上年纪的是‘一叶知秋柳如是’。这俩被传是晶霖塔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我可说不准。”
“晶霖塔人？”
苏无眉的笑容里仿佛在说，明知故问。
她接着说：“现在那里可不止这俩。奥西莫的厘魂器被打爆了，据说是新来的其他大陆的晶霖塔人干的，或者是联盟里没挂名的行者到了旸谷，不论是谁，够他头疼一阵子，所以他才急急地把通道封闭。嘻，也不想想，除了虞公这样的人物，人家谁还能用得起他的通道。只是委屈了公子要在这里多待几天，还有我的十五、十七呢，她们还困在旧长安里没出来，这回姐妹们团聚的日子又要往后拖了。”
裴简之笑着说：“有五姑娘和十三、十九在，唐城就不会寂寞。”
苏无眉妩媚地一笑，“虞公子急着返回，雅侯还得想想法子。我这里连姐妹们都照拂不了，公子这样尊贵的人物，只能烦劳雅侯亲自安排才妥当。”
秦童表情平静，内心却泛起波澜。奥西莫已经返回旸谷，他是知道的。那个“独孤鸿”是六声儿，还是桓牧？如果是其中一人，他知道我离开后发生了什么。柳如是是谁？是大事件之前的晶霖塔人？
离开晶霖塔时，鱼目石的晶像赋予他新的记忆，把他送到老铠预先安排的第一站，云顶旸谷的旧长安。
在那里待了紧张的三天，随后赶往并州，借用黑市通道来到绿地冰原的唐城，目的本来只有一个，向冰原首相传讯，集合联盟分支的势力，抢在死士前面找到钥石和玄机方。
他从虞公手里得到那封信，收信人是宇文愅，那封信不是从前朝的宇文氏重臣手里得来，而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遗孀。裴简之要把同样的信交给虞公，信是写给埃尔文的，却来自小香巴拉的联盟分支。
小香巴拉也在行动，而现下看来那里的派系复杂，栖木者的态度不明，老费面临的应该是个复杂局面。
库武顿给他调阅了尘封多年的庭审记录。如果希声山谷的那东西真的就是金绿石，现在应该还在埃尔文手里，无论河曲事件结果如何，它的最后线索在小香巴拉。
麦鸠利在冰原丧命，护卫失踪，与此有关，但麦鸠利不会傻到把金绿石带回冰原。
是什么要了他的性命？老费留下的信息不多，他为了宿主的事刚过去小香巴拉，也许是为了埃尔文，库武顿并不知情。不久，费迪南.方亭会在那里和他会和。方亭这些年去了哪儿？他现在在哪儿？
库武顿说起老费的时候，秦童只有一个感觉：老费并不信任库武顿。他带走了所有的晶霖记忆。
眼前人在这场戏里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裴简之和几块大陆的关系错综复杂。
库武顿说的对，在矛盾凸显之前，权且当他不过是个趋利避害的商贾，可以放在一边。
苏无眉呢？她轻松说出来自云顶旸谷的消息，事关晶霖塔人。他们应该还知道更多的内幕。不能小瞧鹞子、雀儿和莺莺燕燕。也许在这里多待几天是个选项，通道问题并不是障碍，如果六声儿或者桓牧在那边，在过去之前，最好能得到更多关于铁骆驼的信息。
“可燃冰没那么要紧，如果没有回雁楼的通道，它们也越不过边界，我可不想带着随时爆燃的行李走进黑暗。”
秦童笑着说，“如果冰原还有什么好玩儿的，一定在二位这里。冰宫是个好地方，但诚如雅侯所言，冷冰冰的没什么待下去的念想。所以，接到雅侯的邀约，我立即巴巴地回到这里。”
裴简之大笑，“公子雅量，老裴还有个自知之明，是十三那个锦囊把你拽回来了吧。”
苏无眉笑着说：“他们年龄相仿，凑一堆儿也能聊得畅快。就别让公子在我们两个老家伙这里耗着了。”
“老家伙？”裴简之一个响指，楼下的浮台升了上来，他说：“恐怕没有任何人这么说过五妹吧。”
苏无眉起身，裴简之为她递过披风，两人轻言欢笑，说些回雁楼里的琐事。
秦童在一旁微笑不语。冰宫的两次袭击针对的是联盟在两个大陆的首脑，多人丧命和失踪，七星卫城各个城门紧闭，唐城里鸡飞狗跳，人心惶惶，几天之内这里几乎成了一座死城，而在他们看来这些不过身外浮尘。
如果在这里继续待下去，我该做点儿什么呢？
他绷紧小臂，感受着臂环的压力，笑着插言说：“我想看看可燃冰的作坊，如果方便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