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酒馆偶遇

高安路三号，它白天是一个咖啡店，晚上则是一个红酒吧。这家店不起眼到路人一个不留意就会错过，直径三十厘米的白色圆形广告牌在高安路上整整安静地悬着八年，染尘，经风，再被雨雪拂去……知道它的人多半会爱上它，往往成为回头客。除却食物和美酒，人们尤其喜欢和老板聊天。老板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男子，关于他的背景人们知之甚少，只是知道他白天从事金融投资，晚上则在这酒吧里打理一切。老板知识渊博，每当遇到投契的客人，他总会侃侃而谈。这时老板娘会在吧台后面默默地收拾一切。老板娘高高瘦瘦，长得有点像韩雪，安静话不多，可是当你看向她，她总会对你温柔一笑，让你觉得即便不说话，这样静静待着，听音乐喝点红酒也是很舒服的享受。

人们爱这里，不仅是因为这里有神仙眷侣般的老板夫妇，更是因为在这里他们倾诉了太多的故事。开心，伤心，彷徨，绝望……男人们在这里讨论如何赚钱和女人，女人在这里讨论如何花钱和男人。当然，这也可以说是事业和爱情。很多人羡慕已经拥有财富和爱情的人，这有点像围城内外的故事。对于看似什么都拥有的人来说，这其中往往有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艰辛。拥有越多阳光的人，影子也越厚重。比如现在一起喝酒的几个人。

“你们说，在爱情中什么样才算是有诚意？”陆颖晃着手中的红酒杯，轻启红唇，慢慢问出这句话。陆颖今年35岁，5年前她自己创业做了一个公关的公司，发展还算不错，加上人长得漂亮，身边不乏追求者。事实上，只要有她在的场子，永远不会有不合时宜的事出现，可见她的社交能力有多强。但是，这要经历过多少事才能像如今这样遇见各种事情都宠辱不惊。

“诚意？小的时候，我妈曾经和我说，所谓男人爱你的诚意就是他和你去商场吃饭，还能记得带你去买上一两件衣服。”回答的是安静。安静的名字很文艺，但是人和文艺完全不搭边，永远是牛仔和马丁靴套在身上。她今年28岁，经营一家红酒会所，赚的钱不多不少，用她的话来说：“正好够给自己买酒喝。”但谁都知道，她并不缺买酒的钱。她的家族经营房产，医院，安保等业务，父亲在圈内虽然不是那么赫赫有名，但是让这个女儿一辈子锦衣玉食还是没有问题。

“照我说，诚意就是你不打水光针，皮肤往下掉，毛孔大的能插牙签，可是躺在你身边的人还愿意紧紧握着你的手没有怀疑。”刘茜茜猛喝一口酒，不屑地说。刘茜茜是四个人里面最漂亮的，在外人的眼里，她有一个事业有成的老公周凯，有一双可爱的儿女，算是生活美满幸福。可是只有她知道这样的生活背后有多千疮百孔。没有姣好的脸蛋和丰厚的家底，她周太太的名称早已易主了。对于刘茜茜的对外名媛形象，很多人都有误解，认为她只是金丝雀。可是只有这三个女人知道，刘茜茜有故事，有隐藏的东西，只是她不说，大家也都不问。这是朋友间的一种默契，尊重对方的生活和隐私。

“所以说爱情是最庸俗的。没有财富，没有容颜，没有青春年华……爱情跑得比光速还快。”总结的是汤亦心。在这四个人里面，她是最不成功的一个，在一家传媒公司当着小经理，拿着白菜的薪水，操着卖白粉的心。

“太对了，为这句话干杯！”刘茜茜举起杯子，朝着众人说。四个女生一饮而尽。

就在女生们有些感伤的时候，旁边桌传来了一阵放肆的笑声。两个女孩在讨论着昨晚的战绩。

“喂，听说你昨晚碰到的是古董百达翡丽？”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生问一旁穿着红色紧身衣的女孩。

“是啊，可是有什么用？太精明了，进了房间趁我去洗澡，第一时间居然是把手表锁进保险箱。你就好了，一块理查德米勒到手。”红色紧身衣羡慕地在抱怨。

“估摸着是上次那件事闹太大了，这些公子哥都有了戒心。”白衣女孩一脸温柔，徐徐说着，可是眼神却是风尘与世故。

“可不？听说莎拉一个月内就遇到四个戴假表的。她也是傻，什么场子什么人，居然还天真的以为清吧里会有隐藏的富豪良人。那个机率可比中五百万大奖还低。”红衣紧身女子一脸的嘲笑与不屑。

“算了，不说了，我们该出发了，祝你今晚好运。”白衣女子给了一个大部分直男都会心动的笑容，和红衣女子买单走人。

听完两个人的对话，四个女人面面相觑，还是刘茜茜打破了沉默：“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汤亦心虽然不常在名流圈，但是也懂那两个女生在说什么。无非是在夜店里，一些女生通过男生所戴的表来判断对方的身家，进而决定要不要继续搭讪。久而久之，手表就成了这些男士的代号。可是这个世界没有不劳而获的东西和免费的午餐，女人一旦把男人当作猎物，男人也就会把女人当作商品，明码标价。在发生了某个富二代和女生一夜情，醒来后全身值钱的东西被偷光这件事之后，常去夜店玩的男士们也长了心眼，戴的多是高仿的手表。想要不劳而获的女孩们，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

汤亦心举起了酒杯：“每个人的时间都有一个价值，他们挥霍他们的，我们过我们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权当看戏。”其余三个人都万分同意她的说法，共同举杯饮尽。与其浪费时间在这些事上，不如为自己的事业多费些心思，带着孩子多做一些公益。

放下酒杯，众人半响沉默，最后汤亦心缓缓地说一句：“即便如此，我还是相信白首偕老的爱情，相信有一个人视另一个人为全世界。只是，我不相信自己这么幸运。”坐在汤亦心旁边的安静用力抱了抱亦心。亦心朝众人笑了笑，拍了拍安静的手。

又沉默了十几秒，四人互看了几眼，大笑出声。她们都过了为爱痴狂的年纪，明白抓住自己的生活比抓住一个男人更真实。

“这瓶酒送给你们。美丽的姑娘们，要知道，虽然生活有很多操蛋的事，但是你要相信永远有更操蛋的事会发生。”永远一脸温厚的老板放了一瓶酒在桌子中间，金黄色的酒体在昏暗的灯光下落下半透明的阴影。

“奥维迪乌泪水，谢谢！”汤亦心和老板相视一笑。这瓶酒叫奥维迪乌泪水，它对汤亦心有着重要的意义。虽然她从没有和任何人说，但是常常点这瓶酒独自饮用。亦心一边给姐妹们倒上酒，一边说着：“这瓶酒偏甜，你们不一定喜欢，但是可以试试。”当她拿起酒杯，正准备和大家干杯的时候，却在抬头那一霎那因为看到门口进来的人而愣住了。

汤亦心并没有想过会在这儿再次遇到那个人。他叫王鹏，是汤亦心的上一任男朋友，也是那个让她在手腕上留下伤痕的人。当初他们常常在这个小酒馆喝酒聊天，嬉笑怒骂，留下很多回忆。看着那个身影缓缓走进室内，往事扑面而来，她忘了手中的酒也忘了周遭的一切。她的失态被陆颖看在眼里，一双纤纤玉手不着痕迹地拿下汤亦心手中的酒杯：“这个酒很有意思，配上这个名字，带着幸福的甜蜜。这样的酒你也私藏太久了，应该早点带给大家分享。”陆颖笑着说。其他人见状也迅速配合着，拉着汤亦心的手说：“对呀！只有幸福的泪水才是甜的，作为姐妹，你早该把它分享给大家。”

汤亦心感激地对大家笑笑：“来，敬姐妹！”

汤亦心的声音引起了王鹏的注意，他听到了这熟悉的声音，往汤亦心这桌走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汤亦心伸出手，示意握手，这让想要拥抱的王鹏有些尴尬，假装不在意地收回左手，脸上却还是流露出一丝的悻悻神态。

“过得好吗？”王鹏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不再是三年前那个女孩，有了女人的风情，也更明媚。他一度害得她差点失去生命，但是现在看来，没有了他，她过得似乎也不错。

“很好。你呢？怎么回国了？”汤亦心笑得得体优雅。她不动声色的瞄了一眼王鹏身边的女生，不是那个人。

“嗯，国内的业务需要扩张，所以回来了。对了，这是我同事艾米。我们刚下班，过来喝一点东西放松一下。”王鹏介绍了身边的女伴。“哦，那你们enjoy！”汤亦心想结束这不痛不痒的偶遇。在他离开的那一年，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偶遇，后来生活工作让她慢慢把这个男人沉入心底，封进了阿拉丁神灯，不是心结，也无需咒语特意解开。因为爱的反面，不是恨，而是遗忘。如今突然看到他，虽然有短暂的不适，可不是心跳加剧，不是恐慌，而是一种迷茫后看到光亮的如释重负。

“好！我们回头约。”王鹏礼貌性地和大家笑笑，带着艾米走到另一桌。

“看来，我们需要换个场子聊聊吧？”刘茜茜说道。

“我们走吧，到我的会所。”安静朝老板挥挥手，示意结单。

老板带了四枝玫瑰过来送给她们，笑着和她们说再见。她们随手或把花插在包上，或别在发尾……别有一番风情。四人互相看了一眼，愉悦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