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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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皇长子之秘(十六)

三皇子做错了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别人就更不用知道了,只看他在宣政殿外跪到了天黑,进进出出奉诏而来的或是议政大臣都看着呢,有些嘴碎的难免议论。

皇帝不是个怕闲话的人,御前当差的也都是人精,眼观鼻鼻观心,听命做事就好,谁会去劝他,他惶恐就惶恐要跪就跪。

出宫时,中书省的参议孙大人跟在中书令周晋身后半步,侧着肩压低了声音,闲话道:“我听说,陛下把鸿胪寺的折子发回去了,让鸿胪寺自行拟定,这三皇子难道是为了这事?”

周晋年过五十,在朝堂摸爬滚打三十多年是两朝的老臣,比这些终日惶恐摸不清圣意的人自然会持重些。只见他昂首挺胸,阔步而行,乌色泛青灰的胡须被风吹动起来,他抬手捋了捋,随意讲了一句:“风大了,早些回府歇着就好。”

“您是觉得,三皇子是因为别的事得罪了陛下,和鸿胪寺无关?”孙参议听着周公的话有些似懂非懂。

不过想到周公在陛下跟前能说得上话,一定也是懂陛下几分心思的,或许陛下原本没想鸿胪寺的事,三皇子太过惶恐,跪在这反而是打陛下的脸面。

他嘀咕道:“陛下这一回到底是怎么呢。”

陛下看起来可不像沉迷女色的人,这一回他们都得谨慎些,免得一个不当心掉到皇帝的套里去还不自知。

周晋有些不高兴,看着这自己一路提拔起来的后辈又不好在外直直开口训斥,只是语气不善地点明:“你真是越来越出息,在宫里议论陛下来了。”

孙参议惊觉过来,一下捂住了嘴巴,小心往四处看了几眼;他办事能力还是好的,人也勤勉,唯一不好的就是缺些经验又是富贵出身太过头脑简单,说出口的话连个忌讳都没有。

话说着两人也走到宫门口了,出了宫门,他扶着老师先上马车,自己随驾其后,算是礼数周全了。

不过老师也不会同他计较这些,不过是想点他几句,让他明白有些事总是祸从口出,不该说的闭紧了嘴。

“老师,学生又莽撞了。”他不到三十岁,前二十年都是在家读书,考了两次才中榜,高门对孩子总是多溺爱一些,养得他没多少心眼。

不过也是有好处的,若不是出身显贵又中了榜,如何能得周公的亲领,又如何在几年内顺风顺水地走到参议的位置。

周公闭目养神,感觉车驾行走晃荡起来了,张口回了他一句:“嗯,习惯了。”

孙参议又问:“学生入仕晚,不知道从前的事,只近来听人议论起,这才多嘴了。”

“旁人议论你也议论。”周公胡须一动,有些不留情面地斥问:“旁人抄家灭族,你也去?”

“不敢不敢!”孙参议连连拱手行礼,若不是马车拥挤,只怕他要当场跪下去。

后面他就不再敢开口了。老师说他的一定对,他不敢反驳就是敢等回家之后,他老子也是要臭骂他一顿的。

喝了半盏茶,周公先开了口,问他:“都议论些什么?”

孙参议没反应过来有些怔愣,老师叹气摇了摇头,问:“你都听那些不要命的议论些什么。”

老师说的是,你听那些…

不是问,你们都议论些什么…

他赶忙拱手,回话:“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闲话,说起…皇长子的生母。”

老师就是老师,时时刻刻都是滴水不漏,他是永远赶不上的。

周公原本闭目养神的面容一紧,睁开眼来,皱眉的样子像是有些不可思议,问道:“皇长子?”

孙参议看着,仿佛像自己拿把刀架在一起脖子上似的,不想死还埋怨自己蠢。

“老…老师,他们…我…学生不敢议论,只是听了一耳朵。”

他不知道这里头有什么要命的事,被老师看了一眼只觉得脊背发寒,连忙解释自己并无参与其中;话说来也不假,他年纪不大,入仕又晚,关于皇长子的事也是道听途说并不清楚内情,哪敢妄论。

周公又闭上了眼,鼻息长长一舒,不是放心是一种嫌弃,眉头仍皱着:“你回去把议论皇长子一事的人,录个单子给我。”

真是官做得不大,嘴管得挺宽,这些人知道皇长子的事还敢拿出来议论简直是不要命了,这么些年谁敢在背后提皇长子,陛下的手段他们也不是没见识过。如今高位的这些人,伴君这么多年心里头都有数,只等着看陛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那些个小人物没脑子就算了,还敢妄议皇长子,难怪有些人在那个位置熬了这么些年,还是在那个位置上。

“你以后也少与这些人来往。”周公又补了一句。

“是是是,学生记住了。”孙参议给自己抹了一把汗,欲言又止地好像觉得自己写名单挺不地道。

“还有说什么。”

周公问道;他不过是想听听底下人怎么猜测的,没想到一个两个都奔着杀头去。

孙参议讲:“原先是说陛下宠爱的也不是孟逸歌头一个,听说皇长子的生母就十分得陛下宠爱。”

周公忽而有些谨慎,问道:“你的同僚晚辈之中,有人知道皇长子生母的事?”

“不不不,不知道…”孙参议仿佛十分敬畏老师,连连否认,怕引火上身,又说道:“知…知道一点儿。”

“我们这些晚辈都年轻,入仕前都是在府里读书的,宫里的事知道得不多。”

“只听人说,陛下登基前曾有一个十分喜爱之人,是逆府…嗷,不是不是,是先帝封的外姓公主,先裕长公主。”

“民间说,先裕长公主怀了陛下的皇长子后,母家谋逆,自己又被指婚给了荣亲王是而悲愤自尽…”

“如今的孟逸歌,是因为长得像先裕长公主,才…才…”

“民间传说终究是传说,百姓议论两句也就算了,陛下登基十几年,你们还敢旧事重提。”周公神情舒缓了一些,原来不过是片面之词说一些后宫妇人常谈论起的恩宠罢,只要不过分,这些事早些年外人常讨论起,倒也没什么要紧。

还当是这些人厉害起来了,能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幸好而已。

“不敢了,再不敢提了。”孙参议认错起来,直说自己再也不敢了。

一路上沉思反省,回府之后只觉得自己蠢得可怜,什么都要老师提点,什么时候才能像老师一样做到滴水不漏。

当年那个公主估计连自己怀了孩子都不知道就服毒自尽,陛下都还是太医查检后才知道怀孕月余,一尸两命,中毒太深回天无力。

这个生不下来的甚至还未成型的孩子被陛下放到皇室族谱之中,为皇长子。这样本是不合规矩,再加上皇长子的外祖家护国侯府当年正谋反,但陛下仍力排众议做了这件事,如此恩宠可见一斑,如何是他们能轻易议论的。

当真是死人死得久了,活人也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