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花的秘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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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一箭射三雕

“刘老爷,刘三公子既是你的公子,也是个成人。说话做事自然是要负责的,哪里能信口开河?想必你让他去朗元勤学求道也是想要一个谦谦公子吧!”

“可谓君子无欺。既然三公子刚才已许诺要以黄金千万两,上好的绢五百匹,珠宝首饰两箱,玉器古玩两箱,名人字画一百卷送来林府讲亲。那明日我们一家就静待媒人和那些见面礼好了。”

刘奎龙早就听闻林冉伶牙俐齿,古灵精怪,今日是真领教了。

这言辞之中不肯作罢,核心还在于兴文许诺的那些东西。没想到林书进如此清廉的人,竟也会教出这样贪财的女儿。

既然你们不怕毁名声,我花点钱又何妨?只要你林书进拿了我的钱,看你以后这个父母官还怎么当!

“林姑娘所言极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兴文刚才已经许诺送上见面礼,明日我们就如期把见面礼给送来。只是这姻缘,既然不是初衷,勉强撮合也不会幸福,我看还是就此作罢吧!”

好你个刘老贼,想让我们拿了钱乖乖闭嘴,说不定还要背个黑锅。这事怎么能答应?钱我要收,情也要拿,你啊就等着身败名裂吧!

“刘老爷所言甚是,‘美娇娘’自然是不能托付给如此反复无常、心狠手辣之人。既然刘老爷执意把见面礼送上,我们作为娇娘的娘家就帮忙拿着。娇娘历来行善好施,此次受了如此惊吓,怕是要把这钱财散去才能心安。”

“改天我们挑个好日子把钱都捐给前来避难的灾民,让他们个个都感念娇娘,为娇娘祈福。刘老爷,不过这钱怎么说也是掏的你的腰包,你看到时候让爹爹给你立个功德牌,写明捐赠人和原因,也算是功德一件,意下如何?”

林冉这话对的高明之处在于一是摆明了钱我们拿了,可是用于民生建设,自己没拿分文,你刘兴文哪怕是说道天王老子那里也无济于事。

二是明里暗里彰显了父亲为官清廉的作风,即便是府里的丫鬟都知道要行善救济,相比之下刘家为富不仁的形象就自然突显而出了。

三是让父亲立功德牌表彰刘家,面上是给他长脸,实则是让全桃平县的人都知道且永远记得这件事,让刘家遗臭万年。

小小年纪竟然使出这一箭三雕的计,确实不简单。刘奎龙眼看着林冉是要赶尽杀绝的态势,一时间竟急了。这一急就乱了分寸,只能转向林书进求饶。

“林大人,你看这?”

林书进从心里自然是支持女儿的,可明面上却得维持平衡,免得让人觉得他护犊子。

他瞄了一眼林冉,挑了挑眉毛,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看啊,此事虽未造成实际上的重大损失。可污了桂喜女儿家的名声是事实。刘家做补偿应该,也是人道。桂喜如何处置这些补偿完全可由她自己做主。至于城里的灾民安置目前确实是个问题,刘家如果能出些力自然最好,当然这个全在刘老爷个人意愿。”

“林老爷,这是哪里的话,县里面有难,我们这些地方乡绅自然要出个头,上去扛一扛,哪有往后退的道理。”

“这样,桂喜姑娘的嫁妆我们刘家全包了,上最好的配置,还包管让媒人找个好婆家,风风光光嫁过去。”

“至于灾民的安置,在下愿捐献一千两黄金以表心意。但功德牌我看就免了吧,我刘家毕竟是低调安分之人,此次捐赠也非图什么名声,只愿为父老乡亲尽一份绵薄之力,也为林老爷分忧。”

事情到这个份上,林冉的心愿基本是达成了。刘家既出了真金白银,桂喜也能有个归宿。虽然要刘家遗臭万年的目的可能得落空了,可总体来说还是成效不错。

只是可怜了林礼,这第一次动情就被伤,也不知道要何时才能缓过来。这会儿不知道一个人跑到哪里哭去了。还好哥哥跟着,否则真怕出幺蛾子。如果因此把妹妹给赔进去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林书进和林冉对视了一眼,确定刘奎龙开出的条件两人都还满意,不禁隐隐一笑。

“既然刘老爷如此有心,那我就桃平县所有灾民在此谢过你的大恩大德。桂喜这丫头,虽然不是我亲闺女,可照顾我母亲尽心尽力,我们一家从未把她当外人。你既答应为她寻亲,就一定要找一户好人家,否则我可是如何都不安心啊!”

“那是自然,这点林老爷可把心放到肚子里。家底不足,教养不佳的门第我是断然不会考虑的。”刘奎龙信誓旦旦地回道。

“刘老爷的信誉享誉整个桃平,想必定不会相欺。那一切就有劳了。”

说着林书进退了半步,礼貌性地双手合拳向刘奎龙拜了拜。惊地刘老爷赶紧退了一大步,恨不得把整个身子都俯到地上去,赶紧回拜县老爷。

刘兴文意欲图谋不轨的把戏至此作结。刘奎龙领着三个儿子灰溜溜地快步出了柳星阁。一路小跑头都不曾回,恨不得用头巾裹着头,狼狈至极,看得林冉捧腹大笑。

“你啊你,非要做局,舍身冒险,还搭上林礼、林循和桂喜。要是出了什么差池,要怎么收场?笑,笑,笑,你还好意思笑的出来!”

林书进责备的口吻却掩不住内心的宠溺,对于林冉,林书进是束手无策的。明知她是任性胡来,耍耍性子,也全依着她。

在他的内心,林冉很大程度上满足了自己的臆想。很多事他碍于身份无法随了心意的,林冉都会随着性子做个彻彻底底,这让即便是在一旁看得林书进,心里也是舒畅异常。

“哟,有人在这里得了甜头还卖乖了。有了这一千两金子,灾民们的生产就业就有了保障,可以自食其力了,难道爹爹不高兴吗?”林冉笑嘻嘻地用手戳了两下林书进的肚子。

“好啦好啦,说不过你。下次,你再莫让我配合你做这等差事了啊。我呀年纪大了,折腾不起。万一笑场了怎么办?头上的乌纱帽怕都不保呀!”

林书进感慨地叹了口气,看着女儿一转眼都那么大了,都有自己的主意,可以独当一面了,自己也应该是老了。这岁月对谁都公平,穷的富的,善的恶的,无人可逃。

“才不会呢!我爹爹可是这世上最惦记老百姓的父母官呢!”林冉俏皮地大声说道。

这清脆的声音随着夜里的微风吹向深蓝的天际,飘到看不见的天那边去了。

此刻的桃平县只剩下为数不多的星火,绝大多数林书进日夜呵护的百姓都已卷着被子,香沉沉地睡去了。

每当此时,林书进都会深情地望着天空中的月,思虑无限。

当晚,林礼一个人将自己反锁在屋里,躲在被子里哭了半宿。

林冉和林循坐在门外一声不吭,直到下半夜屋里没了动静,林循才执意让林冉回去休息,他独自守着。

回屋后的林冉彻夜无眠,从小到大她虽说自己是姐姐,可明里暗里,却是林礼常常护着自己。每次闯祸林礼都会主动站出来给她和哥哥背黑锅,爹娘见她小,自然惩罚的也轻。

想到这些,她更是难受到了心尖上。无论如何,终究是伤了林礼。这个错误是事实,不容分辩,无可逆转。

眼看窗外天都开始泛白了,索性起床去厨房做一碗莲子雨露羹,万一林礼想通了早起肚子饿正好可以填填肚子。

做好露羹,林冉也不进房间,就靠在厨房的门边望着林礼的房门。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事必须自己亲自跟林礼说。

辰时左右,林礼开了门,穿一身芽白的长裙,头发扎了半个髻,散落了一大半在腰间。林冉顾不得碗烫,赶紧捧起来放在托盘里奔向林礼。

“小妹,你饿了吧?我给你做了露羹,快尝尝吧!”

林礼瞥了一眼林冉手中的碗,眨了眨眼。径直看着林冉,两人四目相视,这让林冉好不自然,赶紧收回了目光,把头低下来。

“姐,你不用担心我,也不用自责。感情的事全在自己,无关旁人。这次我遇人不淑,下次一定老天爷一定会眷顾我,赐个好的给我。你说对吧?”

林礼这番话听得林冉脸红又动容,她打心底里心疼自己的妹妹,可又为她的善良和乐观高兴。

“当然啦!我妹妹是多么好的一个姑娘,一定得当世英雄来配。”

“傻姐姐,哪里有那么多英雄啊!我呢只求找一个待我比哥哥还好,像父亲一样正直的男子就已足矣!”

“那怎么能行?我得给你物色个顶尖的人才行,说说看,你对这个样貌有什么要求吗?是要那种脸很白、很长的那种,还是……”

姐妹两说着说着心结就解了,又重归于好,比以前更好。

次日,刘奎龙就命人送来了一千两金子,林书进特意邀请了广大父老乡亲莅临现场,并将钱的开支计划当场让师爷宣读,以求共同监督。

几百号陆陆续续跑来桃平县避难的灾民在林书进的统筹安排下,住进了临时搭建的木屋,分到了一些牲口,获得了一些讨生活的法子。总体来说,温饱生活是不发愁了。

灾民们感念县老爷恩德非要筹钱做个牌匾送到县衙,却被林书进一口回绝,并言明金子的来源。搞得几百号人又浩浩荡荡跑去刘府门口跪着感恩,还特意在灾民区显眼的入口处立了一块感恩刘奎龙的牌。

至此,刘奎龙捐赠的事终于还是被传得街头巷尾,人尽皆知。

这点倒是大大出乎林冉的意料,看来老百姓的力量真的是不可估量。

所以说“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人生在世还是要多做善事,少碰恶事。免得万万年都洗不干净,祖上后代都跟着蒙羞。

刘家这是钱也出了,名也臭了,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都萧条惨淡,往日锐气一去不复返。

乡里乡亲见刘家不能兴风作浪、独霸一方了,都高兴地不得了,更是把林冉给捧上了天,“美娇娘”聪明正义的美名人尽皆知。

桂喜在刘家的张罗下,嫁给了桃平县的茶叶商罗家做了少奶奶,罗家虽非大富大贵,却也算家底殷实。

县里的茶叶铺就有五六家,同时还合伙经营了绸缎、珠宝生意,罗老爷看桂喜办事妥当,便让她去分管了两个主字号铺子的账目。

这人前人后有人伺候着,起居饮食不用愁,还能生意场上露露脸,美地桂喜是日日红光满面,还不到一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小日子过地美滋滋的。

话说刘兴文此事以后痛定思痛,决定跟着刘奎龙去江下经商,不再回朗元当个“木鱼”贵公子。

刘奎龙得知刘兴文是忧心其母无依无靠,才想到攀附林书进以获取父亲的认可,让母亲有名有份,往后日子不用吃苦。

想来儿子也是孝心一片,形式不妥却心诚求之,便让人把其母从朗元接了回来,给了二夫人的名分。派人悉心伺候调养,也算随了刘兴文和自己的心愿。

最令人想不到的是,刘兴文在临走时,特意来林府找到林冉,说了这样一番话。

“我应该恨的人,此刻在我心里却是暖的。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永远都不会去认识自己,反省自己,看看这些年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现在我算是重生了,马上就要跟着父亲去江下闯一闯,见见世面,不再做那个只会之乎者也的读书郎了。刘家的荣辱兴衰不在旁人,而在我们这些后人。父亲一手打拼创下的家业,我会竭尽全力去发扬光大。”

“林冉,你与我的一切,待我回来之时候一并奉还。你等着我!”

刘兴文离别时含笑不舍又坚定如炬的目光永远定格在了林冉心中。

她时常会想起那个艳阳的午后,那个穿着碧螺衫、竖着高发髻的男子,站在庭院的中央,右臂上挂着沉沉的绸缎包袱。郑重其事、清清楚楚地说着那些话。

她时常会想起桂喜出嫁时一边喜极而泣地抱住她,一边在她耳边叮嘱道:“冉儿,你一定要寻一个自己中意的男子,和他生儿育女,白头偕老。切莫学了我,因为出生低下,只求嫁个衣食无忧。明白吗?”

林冉知道,在桂喜的心底仍然有刘兴文的一个影子。那是年少轻狂时的一个幻想,或是一种期待,一种躁动不安的欲望。

而那个烙印所选定的附着体会久久缠绕,使人念念不忘。即便很多年后,再次想起某个人,明知自己曾被伤害地体无完肤,可对痛处印象的保存似乎比不上甜美记忆的深刻。

那时候只当“痛苦”是一个事实,而“甜美”却是一种感觉。人会被感觉欺骗,长不了记性,才会不断重复犯错。即便这世间有“不老泉”也拯救不了凡尘的人类。

林冉并不那么在意外界赋予的一切美丑,只是在她心里因为刘兴文事件已悄然发生了一些改变,像是种了一颗种子,在悄无声息地生长。

在桃平县十多年的时光,是不是也该换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