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萧尊或许不懂。
但，萧有才管这一方天地，却是不会不懂。
这村子里的一张嘴，可以满舌生花、字字诛心，亦可活死人、肉白骨。
让萧尊把他家剩下的田，给插完，兴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这点小忙，帮一帮，或可堵住悠悠众口。
再则，若不是他，这萧彻、萧尊和萧宝儿，一家三口，现在怕是还在哪里，都不知道呢？
就算是让他每年帮着把自家的田，都插完，也并不算过份。
想当初，本村的赤脚土医生萧立林，雨夜救下了高烧、且尚在襁褓中的萧宝儿。
因为涉及到外来人口的问题，便将他也请了过来。
于言谈之中，他们这边方才知晓，原来这个萧彻是因为家中变故，浪迹江湖，一路颠沛流离，又适逢妻子熬不住，过世了，无奈之下，只好带着一双儿女，以四海为家。
但，两个月都没过，一场大雨就差点夺了小女儿的性命。
说到这里，萧彻自是激动得涕泪横流，即便是现在，萧有才也依然能够忆起，当时他的神态。
悲切、哀伤、凄惶，甚至还夹杂着一丝仇恨。
然，却唯独少了一份为人父母、那份隐藏的刚强。
萧有才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
对于萧彻的话，他也不全然相信。
但，当年仅三岁的萧尊，站在他的面前，请求他收留他们时，他是真的做不到拒绝。
且不管萧彻如何，就这两个可怜的孩子。
每日风餐露宿、听天由命，他也确实于心不忍。
于是，鬼使神差之下，他同意他们留了下来。
并将村尾一处、半倒塌的土砖房子，分给了他们。
与村西口的李富贵一家不同。
萧彻、萧尊和萧宝儿三人，是没有一个有通行令的。
这就表明，他们的身份，无从查起，有太多的不可预见性。
可，答应都答应了，也不好反悔。
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虽然，这村里跟镇上，来来去去就这么几个人，一般都不怎么用通行令。
但，村里突然多了这么一家人，村民们也不是没有感觉的。
时间久了，聊着聊着，自然就传开了。
于是，镇上检查通行令的差役，便查了过来。
他们带走了萧彻。
但，没过两天，他们又把他放回来了。
不但放回来了，还给了他一个教书老师的职务。
头几年，这萧彻倒也勤奋，没用多久，便成了特级教书老师，这一家三口的日子，也算是安稳了下来。
可是后来，唉，不想也罢！
村头萧有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果真是人上一百，形形色色！
人啊，总是随着际遇而变的哟！
……
萧尊和萧宝儿与萧旺是同路的，都住在村中最偏远的一隅。
他们告别了因为输掉比赛，而有些怏怏的胖子和萧梓梓，拐入了小道，边走边聊。
萧旺也还未从刚才比赛的失利中走出来。
他的头顶，有怨气飘摇。
觑了一眼神色如常的萧尊和萧宝儿，这两人还真是淡定，没见刚才村头大人给的脸色吗？
这下可好！
以后都不敢出门了，连带着他，怕是也要跟着遭殃。
谁让他与他们住前后屋呢？
萧旺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话。
“尊哥，原来，你也会输啊！我还以为天才，是从来不会输的呢！”
萧宝儿瞪了萧旺一眼。
“我哥就是输了比赛，怎么样？你不服气啊？有本事，你自己去比啊？”
这个……
萧旺听此摸了摸鼻子，好吧，他承认，他没那本事！
不过，他讪笑了一下。
“我那是没机会！可是，宝儿，你都上场了，却还是输给了那王广，你们之间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呢？！”
萧宝儿知道萧旺是在激她，她自不会上当。
直接将萧旺忽略掉，看向自家哥哥。
“哥，明早我和你一起去吧？！”
想起刚才村头萧有才的作为，萧宝儿的心中，便有些闷闷不平。
但，哥哥没有拒绝，她也就只好忍了。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吧！”萧尊淡然道。
“好吧！”
萧宝儿失落。
就这样，边聊天，边走着，很快，三人便到家了。
萧旺本想在萧宝儿家再玩一会，但，无奈，他娘喊他回家吃饭！
于是，他只好一溜烟地跑了。
萧宝儿抬脚走进自家院子，然后，有些疑惑地回头看了看。
哥哥是出去忘锁门了吗？
怎么大门是敞开着的？
正不解时，她便瞥见哥哥的表情，好像有些不对劲。
哥的眼神有些幽邃，似在酝酿着一些莫名的情绪，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思。
看哥哥的这个样子，萧宝儿大概知道了点什么。
她抬眉轻叹了口气，朝着自家的屋子，喊道：“爹，是你回来了吗？”
听到声响，屋子里很快走出来，一个二十八九岁的青年。
只见，他的脸上挂着些许淤青，眼中带着些类似和善的笑意。
身上的衣着，干净整洁，个子高高瘦瘦的。
清癯中，透着一丝病态的羸弱。
“呀，宝儿回来啦！”一转眼，“啊？尊儿也回啦？”
语气似意外，似惊喜。
“好好好，都回了，真是难得！”
好几天没看到自家老爹了，此刻见到他的笑脸。
萧宝儿有些意外。
不过，她的脸上还是浮起了淡淡地笑意。
“爹，刚才哥跟王家村的人，比赛插秧了！”
“我也参加了！”
萧宝儿抬脸看向自家哥哥。
“对吧，哥！”
萧尊没有回答，只静静站着。
萧宝儿已经习惯了，她转而略带好奇地看向自家老爹。
“爹，你是什么时候回的？”
爹总是神出鬼没地，就算在家，也大多都是醉酒状态。
难得像今天这样，是清醒着。
而且，还带着笑意。
萧彻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理会萧宝儿。
他突然看向萧尊。
“其实，我——昨天就回了！”
萧尊听此，并无多少情绪。
眼中更是波澜不惊。
萧彻说这话的用意，他不想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没有见到自己想要的反应，萧彻有些尴尬。
他自顾自地接着笑道：“今天的比赛，我也看了，你们的表现都不错！”
看向宝儿，“哈，宝儿也长大了……”